「真他媽都是孫子!」聽完朝廷上的情況,晏逆昀一拳砸在桌子上。
鏡水硯朝端著茶杯有點慶幸。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惠靜在鬧時疫,誰過去都不能保證自己平安無事地回來,再加上惠靜人對朝廷的積怨甚深,此去必是凶險非常。」
「那他們就拿著俸祿不替你分憂啊?還不成要你親自去?」晏逆昀還是忿忿。
說是這麼說,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良策。
「那……」看著自己捧在心尖上疼的人愁眉不展,晏逆昀遲疑了一下,問道,「做欽差得會不少東西吧?」
「那倒是也不一定,慶王那一番話是有他的目的的,並不是他就真的不能擔任此差事。」鏡水硯朝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這樣說的話……」
「奴才拜見皇上!」一個太監在這時候跨進門來跪下。
鏡水硯朝認出他是太后身邊的掌事太監,便問:「平身吧。母后找朕有事?」
「回皇上,晏太師攜夫人進宮看望太后,聊了一會兒太后便叫奴才過來請皇上過去。」那太監細聲道。
「好,朕這就過去。」鏡水硯朝站了起來,剛要走又停下,對晏逆昀道,「你跟朕一起過去。」
晏逆昀聞言苦著臉:「太后她老人家肯定不想見到我的……」卻被鏡水硯朝一眼瞪過去,喪氣地改口,「是……」
龍棲宮到養年殿距離不長,晏逆昀一路都在想見了爹娘該怎麼辦是好。
坦白?那不是要掉腦袋嗎!更何況還有個太后在那裡,她恐怕巴不得要除掉自己這個「以色侍君」的禍害。撒謊?可沒有事先串通好很容易穿幫,萬一要是事情全抖落出來,那可是要滿門抄斬的!這可怎麼辦是好……
「皇上駕到——!」領路的太監一聲宣,晏逆昀抬頭一看已經到了養年殿正殿門口,宮女太監跪了兩邊。
鏡水硯朝面無異色大步進了正殿,向太后行禮:「兒臣向母后請安。」太后擺了擺手不說話,然後坐在下首的一男一女站了起來:「老臣參見皇上。」
晏逆昀本來低著頭,這時候趕緊趁鏡水硯朝不注意向正在行禮的娘使了個眼色,也不知她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們都出去。」太后蘭花指優雅地一翹,宮女們道是然後依次退下。晏逆昀正要跟著出去,鏡水硯朝稍微扭過頭:「小晏子你不用出去。」
「啊?」晏逆昀看了一眼太后的臉色——很難看,但是皇命難違,「是。」
晏太師看了晏娘子一眼差點就開口說話了,還好被聰慧的娘子使了小伎倆拖住了——所謂的小伎倆,就是擰屁股(作者:不是我發明的……)。晏太師一張老臉憋得通紅,礙於場合不對又不敢動,只好啞巴吃黃連,也就沒心思認兒子了。「這位就是太師的夫人?」鏡水硯朝和氣地問。
晏娘子又落落大方地行了禮,晏太師忍痛笑道:「正是拙荊,讓皇上見笑了。
鏡水硯朝還渾然不知那就是自己的公公婆婆(作者:最近無語的場合挺多的,嗯……),讓他們坐下,自己則來到離太后最近的位置落座,晏逆昀乖乖跟到他背後。
「皇上可知道哀家為什麼急著叫你過來?」太后幽幽地問。
「兒臣不知,請母后明示。」
太后看了一眼晏太師,然後聲音有些嚴厲:「晏太師來向哀家請ming,要將自己的妻兒托付於哀家,然後到惠靜去做欽差。」
「什麼?」發出驚叫的是鏡水硯朝,但是最吃驚的當屬晏逆昀。
爹那麼大年紀了去做欽差?不會吧?他不是才和娘重逢嗎?惠靜那種地方人不傑地不靈天災人禍一大堆,去了不死路一條嗎?不是做瘟神的刀下鬼,就是做朝廷的替罪羊。「該怎麼辦?」晏逆昀在心裡急得慌,怎麼也想不出主意。
太后冷笑著:「皇上,朝中年輕得力的大臣為何都不願意接這個差事,原因皇上應該是心知肚明。若是皇上一意孤行,以後就連晏太師這樣的yuan老也不會再站出來為皇上解圍了。」
鏡水硯朝臉色鐵青,晏太師則是連聲辯解只要人還中用就一定會為皇上分憂,只是孤兒寡母無人托付才不敢在朝廷上隨便答應,這次是和夫人商量過了決定的,又說了很多讚美的話,才有些心安地坐實了。
太后嚴厲的目光一直鎖著兩個人。
鏡水硯朝憋著一口氣無處發洩,胸口悶得慌,半晌道:「太師是朝中重臣,又是先帝任命的顧命大臣,不宜輕易涉嫌,朕將來還有很多大事需要太師的輔佐。太師的心意朕領了,不過朕會另外找人南下,太師如有合適的人選無論是誰朕都可以破格提拔他。」
晏太師起身鞠躬:「老臣只希望此生餘年能再為朝廷出一份力,報答先帝的知遇之恩和皇上的不嫌不棄。老臣會為皇上留心,相信還會有更加合適的人選,若是實在找不到,請皇上就讓老臣擔此重任。」
後來又說了些場面話太后才說倦了,下逐客令。鏡水硯朝僵硬著臉向太后行了禮,帶著晏逆昀出了養年殿。走出了很遠,都還能感覺到正殿裡那股一般女人不該有的氣勢。
「兒子!」
晏逆昀正在龍棲宮的走廊上走著,晏娘子突然從不知什麼地方跳出來,一把將他拖到角落。值此時,鏡水硯朝已經去上書房閱奏折,剩他一個人。
「哇,娘,你到底打哪兒出來的?」晏逆昀扶了扶帽子心驚膽戰地看四周。
「少說廢話,你怎麼搞成個小太監?你不知道你爹回去以後給嚇的,說!怎麼回事!」晏娘子還是那麼氣勢洶洶。晏逆昀剛一猶豫就被拎了耳朵,趕緊答應從實招。
於是一番話大概地講了現狀,坦白了和鏡水硯朝的關係,然後也解釋了不能相認的原因等等。晏娘子聽完使勁掐了他的臉頰一把:「你個死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啊,這麼大的謊也撒得出來?那你說,你要是賴定了要和皇上在一起,是不是爹和娘都不要了?」
晏逆昀哭喪著臉:「怎麼可能,我答應過娘,未來的媳婦兒怎麼能不拜見公公婆婆?」
「那你要怎麼辦?」
「耳朵。」
母子倆縮在角落裡咬了一陣耳朵,晏娘子越聽臉色越沉,最後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怎麼樣,娘,你……同不同意?」晏逆昀看著娘的臉色,聲音更小了。
晏娘子反覆打量了一下兒子,然後抱過他的頭:「娘當然不會阻攔你,只不過你要記住,娘也只有你一個兒子,」聲音微微哽咽了一下,「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娘為你高興,你能做到娘做不到的事情,娘會支持你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一向堅強的她居然捂著嘴留下了眼淚。
「娘!誒娘你別這樣,你怎麼又哭呢?快別哭別哭,小心叫人發現了。」晏逆昀手忙腳亂拿出那塊意義非凡的手帕給娘擦眼淚。
晏娘子擦掉眼淚,鼓勵地拍拍兒子的頭:「好小子,如果需要娘或者你爹幫你,就寫信回來,如果發生什麼……也一定會不要瞞著我們,娘會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的。」
「娘啊,你別胡亂擔心好不好,你的兒子是天底下最孝順的兒子,絕對會平安回來不讓你擔心的!」晏逆昀咧開嘴嘿嘿傻笑。
「好啦,都那麼大了還跟孩子似的,」晏娘子破涕為笑,「娘給你的匕首帶上,說不定會有用,還有這個。」說著從脖子上解下一個香囊,針腳細密精緻,看起來有些不同。
晏娘子把香囊掛到兒子的脖子上:「這是你惜紗姑姑以前做給娘的,娘帶著它什麼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你帶著走,回來的時候再還給娘。」
「哎!」小心地把岳母大人的女紅收進懷裡。
「那娘走了,你爹還在外面等著,自己保重。」晏娘子抱了兒子一下,匆匆又離去。
笑著送走了娘,晏逆昀摸著胸口那個香囊,低垂著腦袋回去待命。
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所以不能後退。
「你說什麼?你?」鏡水硯朝吃驚地大叫了一聲。
晏逆昀做了個小聲的手勢,摟著他然後掀開帳子看了看外面,再縮回來。
「你沒聽錯,是我。」晏逆昀半個身子露在外,然後將鏡水硯朝裹嚴實:「朝廷裡不能沒有太師幫著你,而別的人都不願意去,現在零時找人你也未必信得過,所以我去是最合適的。」
「可是!」鏡水硯朝剛要起身又被按回去。
「你先不要激動,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難得看他那麼嚴肅認真,鏡水硯朝不太適應地皺皺眉,也不再亂動:「你說。」
「我這次去,難說能不能回得來,所以走之前我就把過去隱瞞你的事情都說出來,要是我回不來了,與這件事相關的人,希望你不要遷怒,如果我還能回來,那麼……」晏逆昀垂了一下眼,「你要殺也好,或者願意原諒我,都隨便你。」
鏡水硯朝預感會聽到驚天動的的消息,不安地挨近了他。
晏逆昀也便將他摟在懷裡,半天,終於說:「我確實是他的兒子。」
這個他不用多說也知道是誰了,鏡水硯朝渾身一震,仰起頭直直看著他。
「我那時候如果說真話,不僅僅是我,爹還有娘都會被你殺頭的吧?」晏逆昀澀澀地說。
「原來你們串通起來騙朕!」鏡水硯朝大怒之下就要起身,被晏逆昀翻身下壓去,不由更加惱火,「放肆!」
「你聽我說完。」晏逆昀壓著他不放,然後把娘帶著自己逃跑的事和自己因為驚艷他而混進皇宮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鏡水硯朝一直圓睜著眼睛瞪著他,抿著嘴不發一言。
「……所以,讓我去吧,我想你現在恨不得殺了我,但是你不要說出來,讓我留點妄想,去幫你做點事。」晏逆昀挪了一下不壓他那麼嚴。
鏡水硯朝一臉受騙上當的表情,還是不說一句話。
「當然,如果你希望我做完事就不要回來,也可以,我尊重你的選擇。」
說完以後,晏逆昀爬起身下床穿衣服。
「你去哪裡?」鏡水硯朝掀開帳子質問。
「為了留一條命去幫你做事,我看我今晚還是不睡這裡比較好。」晏逆昀很快地穿戴妥當。
鏡水硯朝冷笑:「你還會怕死?」
「說實話你要是想殺我我是害怕的,因為我娘聽到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哭了。我記憶裡她就哭過一次,這是第二次。一想到這個,我就沒有勇氣去死。」
「哼!」
「不過娘以前也說過,如果我要愛一個人,那麼我要做好連命都給他的心理準備。既然我的命是你的,那麼為你而死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鏡水硯朝眼裡搖曳著某些東西,但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晏逆昀走到自己面前,捧起他的臉,小心地吻了他的額頭。
……也好,要是你這一去就回不來,也少了很多麻煩事。
心裡驀地冒出這個念頭,鏡水硯朝面無表情地說:「准。」
「謝皇上。」三個字說得輕如鵝毛,晏逆昀放開他,飛快地走出了房間。
要是就這樣結束,也沒關係吧?太后那邊也總算交代的過去。經過了他發瘋這件事情,一直沒懷疑過的自己的心意,似乎不再像最開始那麼堅定。為了一個人和太后以及群臣作對,值得嗎?自己沉淪得太久了,也該是時候結束了。
晏逆昀秘密地離開了皇宮,跟他同行的只有幾個過去沒見過他的副手和一兩個年輕的太醫,甚至連送行酒都沒有就趕著清晨出發上路了。而朝廷這一邊,還在討論著誰去做欽差,互相吹捧推諉,暴露出各種以往掩藏的很好的毛病。
身邊突然少個人,不能說一點都不覺得寂寞,鏡水硯朝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容易犯困,還總覺得沒做什麼也倦得很,而蝶羽似乎是猜到他們鬧了彆扭,比過去話更少,只是埋頭做事,讓本來就人人敬畏他的龍棲宮更加沒有人情味。
而就在他忍受不了這種冷冰冰的氛圍,決定臨幸後宮時,意想不到的事情就發生了。
「你……你說什麼?」
劉太醫就快要整個人貼在地面上了:「皇上饒命,老臣反覆確認過,不會有錯的。」
當晚鏡水硯朝來到撥月樓,想要看望一下進宮以來就一直被冷落的姝緹,沒想到兩個人坐著吃飯,本來沒多重的烤全羊肉味在他感覺竟然異常地膻,沒吃下多少就淨彎著嘔掉了。姝緹沒有接駕的經驗,慌慌張張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最後還是把當晚值夜的劉太醫叫了過來。
劉太醫連連磕頭求他息怒,又跌跌撞撞地到外面去開藥方子。姝緹不太能聽懂複雜的漢話,不過連猜帶聽也知道了個大概,這時正不知所措地絞著手帕。
「姝緹,這件事情除了你和劉太醫,不許讓任何人知道。」鏡水硯朝好容易才從震驚中清醒,沉下聲音吩咐。
「是,臣妾知道,請皇上放心。」姝緹趕忙跪下。
上一次在撥月樓發生的事姝緹也守口如瓶,鏡水硯朝有些慶幸今晚不是留宿在另外兩位妃子的宮中,否則人多口雜勢必要傳得人盡皆知。
「朕累了,服侍朕更衣。」
鏡水硯朝疲倦地說完,站起身緩步走向床榻。
到頭來,你還是讓朕沒有辦法將你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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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完結了,雖然有點艱難第一個包子還是蒸上了
抽文檔的時候把第一稿的包子抽沒了,算不算是後媽無奈式的流產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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