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塵起時 第四卷京華倦客(TXT全文字手打) 第七章 主人與客人
    第七章主人與客人

    迎出來的管家識得蕭門少主。忙忙地請了蕭澤他們進去,說敝莊主已恭候多時。蕭澤也不多話,只微微笑著頷首,蘭塵自是捧著禮盒目不斜視地跟在後面。

    蕭澤自然還是很引人注目,儘管他已經25歲,不過蕭門少主嘛,單身也是鑽石級別的。蘭塵當然還是很普通,端端正正地捧著禮盒跟在蕭澤身後,根本沒人記得這是那年莊主新婚時曾引起小小話題的蕭少主的那個丫鬟。

    只是為著蘭蕭這名字,還是有不少人的視線會在她身上停留,實在沒什麼特別之處,頂多頂多就是個清秀吧。看來,不是此丫鬟非彼丫鬟,就是「蘭蕭」這名的確是蕭少主隨性而起的。反正啊,這蕭門少主率性而為的事兒可多著呢。

    建在南北交匯點的飛雲山莊既有著北方建築的壯麗,也有南方園林的秀雅。這是江湖上繁盛時期最為久遠的門派,老貴族一般穩穩矗立,自然不會單純追求金玉鋪排的奢華。

    成婚快有三年的路莊主已候在了堂上,依然是那份稍嫌呆板的沉穩,不過到底是有家有室的人了,眉目間多了些許圓融與稚嫩的慈愛。

    聽著他們寒暄。蘭塵垂手站在蕭澤身後。這飛雲山莊怕是要逗留兩日了,聽那路莊主的意思,是很想就秋天的武林大會跟蕭澤好好聊聊的。在江湖上,身為飛雲山莊莊主的他的影響力絕並不低於蕭澤,儘管蕭澤的名氣似乎更大。

    熱情地邀約了晚上的宴飲後,路莊主送蕭澤出了大堂。原是要親自領他們往客房去的,半路上卻聽說病著的路夫人清醒了,拱手致禮後,路莊主匆匆忙忙往內院趕去。

    轉過花廳,就見一名丫鬟恭恭敬敬地領著一位紫衫女子從側邊的迴廊走過來。帶路的管家趕緊拱手作揖,蕭澤瞧一眼那女子,容貌端莊,舉止頗有度,覺著似有幾分眼熟,卻又陌生得很,當下打算禮貌地笑一笑就過去的。那紫衣女子卻微微放緩腳步,看看蕭澤二人,露出一個端莊的笑容,道。

    「原來是蕭少主,真巧!」

    「——真巧。」

    蕭澤洒然笑著,自若地朝那紫衣女子拱拱手,便又隨著管家往花園而去,蘭塵卻跟這女子的眼神碰了個正著。

    那瞬間,女子的目光似乎還未從蕭澤身上收回來,蘊蓄的是激怒幽怨。但只這片刻,意識到蘭塵的注視,女子神色冷淡地走過。舉步高貴優雅。

    蘭塵摸摸鼻子,好像是偷窺到他人隱私般,有點尷尬的感覺。呃,不過那種目光,難不成是蕭澤以往欠下的風流債?

    真虧得這傢伙還能那麼自如地沖人家打招呼!

    來到山莊上安排的院子,帶來的下屬與丫鬟們已經安頓好了。打來涼爽的井水,蘭塵端給蕭澤擦洗手臉。

    「你覺著那路莊主怎麼樣?」

    蕭澤沏了杯茶遞給蘭塵,笑著問。

    想了想,蘭塵道。

    「沒覺著什麼,就這場面上一會兒功夫能看出什麼來,想先跟你就武林大會通通氣,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今日的晚宴?」

    「公子,可否讓我多陪陪小蕭?」

    蘭塵苦著臉,這可不是還在淥州的那時候她只用靜靜站在旁邊就可以了的,路莊主的晚宴自然不是吃頓豐盛的晚餐而已,要有個什麼萬一需巧妙應對的,她沒法保證自己可以跟蕭澤配合默契呀。

    「罷了,那你今晚早點歇著吧。」

    好笑地看著蘭塵愁眉苦臉地表示哀怨,蕭澤大發慈悲。想了想,又補充道。

    「萬事還是警醒著些,別忘了保命要緊。可說到做到啊。」

    「放心,公子也歇會兒吧,今兒晚上可是鴻門宴。」

    「鴻門宴?」

    蕭澤挑了挑眉,沒聽過的詞,不過大致能猜到些意思。

    「哦,就是對客人有所圖謀的宴會之意。好了,公子,我去看看小蕭。」

    蘭塵回頭一笑,端起水盆便出去了。

    蕭澤看著她背影消失,唇邊的笑容慢慢斂了去。打量著佈置精美的屋子,蕭澤腦中閃過關于飛雲山莊的那些消息,然後闔上眼睛,掩去了滿目深邃。

    這個晚上的宴飲,路夫人因病未參加,這倒是預料之中的,畢竟天下人幫著扳指頭都沒數過來路夫人的這暈厥症半年難倒了多少名醫。不過最近卻聽說,蕪州楚家的二小姐接了這份醫家避之惟恐不及的求醫帖子,如此看來,剛才那身上帶著草藥味的紫衣女子,便是楚懷佩了。

    呵,楚懷佩——希望真的就只是巧啊!

    路莊主不是健談之人,蕭澤也並不總是喜歡一句話繞成好幾句來說,雙方自是直接進入話題。

    可以說,談得不是很成功。

    「蕭少主不見八國之亂正緣於諸侯各擁兵馬,天下無人震懾所致麼?路某以為當今江湖正有此憂,黑白兩道勢力各自盤踞,妄圖君臨者不在少數,連映水樓這樣頗負盛名的江湖世家都墮落至如此地步,幾令整個江湖為之牽連。當此際,空缺近三十年的武林盟主已呼之欲出了。」

    雙手交叉枕在腦後,蕭澤睜著眼睛閒閒地躺在床上,今日晚宴中路莊主的言談再次濾過。聽那意思,路莊主頗有自薦之意。

    想做武林盟主並不奇怪,但在弘光帝對朝中權力的控制欲日益明顯的情況下,蕭澤不得不考慮路莊主的背後是否也與皇帝牽起了線。正如蕪州案結的是齊國公顧氏一族與映水樓的命脈,而把這兩者推上去的,正是弘光帝。

    江湖是一團不穩定的勢力,以弘光帝的性格,他豈會真的坐視不理?

    對而今的蕭門來說,謙讓武林盟主之位或者爭取,都不是個好選擇。除去蕭門,路莊主勝算頗大,但由他任盟主,蕭門有被邊緣之虞,江湖上闖蕩講究的是實力與名氣,兩者俱是與利益相關的。而倘若蕭門爭到這盟主之位,和三年前的理由一樣,這盟主極有可能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

    側了個身,蕭澤合上眼睛。三年前已知道武林盟主一事終歸不可避免,事情的因由正是繫在那個有權掌管天下的人身上,解決之道也不得不從他這裡找了。這事做得好。於沈盈川而言,不啻為平添一對羽翼。

    今晚的月光朦朦朧朧,屋子裡很黑,已經半夜了,蕭澤的意識漸漸迷濛。這時,極輕微的一聲響動竄入耳朵,立刻驚醒了他。蕭澤的神經霎時繃緊,眼睛卻沒有睜開,仍如睡著一般靜靜地閉著。

    屋子裡再沒有任何動靜傳來,但是刺到皮膚的視線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著這屋子。

    蕭澤依舊「睡著」,先前的記憶卻已全部被調動了起來。他帶來的下屬雖不多。卻是蕭門中的高手,這江湖上沒多少人能無聲無息地打敗他們,闖入自己的臥房,更何況這裡是飛雲山莊,完全可排除外人入侵的可能。

    那麼這窺視者就是莊中人了,不會是在屋子裡,他可以肯定。由此便只有一個可能,這客房有秘道。

    過了好一會兒,除了那視線,屋中再無異常。

    慢慢調整了呼吸,蕭澤驚醒似的猛地張開眼睛,他一把握住枕邊的佩劍黑曜蹲坐起來,炯然的眸子閃亮地掃視著沉寂的室內。

    刺人的視線終於隱去了,不過耳朵必定是還在的,蕭澤好戲做足。他謹慎地下床,推開往外間的房門,一切看來倒是正常,沒有多出來的特別味道,受過母親訓練的身體也沒感覺到什麼無色無味的東西,外間只有蘭塵淺淺的呼吸。不動聲色地一瞥,知道她睡床上罩著的紗帳並沒有動過的跡象,蕭澤放下心來。他穿過外廳,打開房門。

    全神警惕著的屬下立刻過來,恭敬道。

    「少主有何吩咐?」

    「哦,沒事,今夜如何?」

    「屬下未發現任何特別情況。」

    蕭澤點點頭,道。

    「嗯,飛雲山莊防備極嚴,想來無事。不過你們還是要多注意,魑魅魍魎太多,難免防不勝防。」

    這裡的都是蕭澤精心挑選的屬下,豈會不明白蕭澤半夜不睡覺,突然跑出來說出這番話的用意?兩人很配合地抱劍道。

    「少主放心,屬下必用心守夜,包管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辛苦了!」

    笑了笑,蕭澤這麼道了一聲,便關上房門。也不去察看蘭塵的情況,只管回到裡間,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擾人的視線終於消失了,不過蕭澤並未入睡,他暗自調理著內息。反正今晚已不能酣然入夢,那就練練功吧,晚些時候再淺眠兩個時辰也就夠了。

    次日一早,蘭塵神清氣爽地起床時,蕭澤已經悠然地坐在院子裡用完早膳了。

    「路莊主請我去游鍾山,你就呆在院子裡陪小蕭吧,不要出去了。」

    雖然對最後一句囑咐感到奇怪,不過蘭塵還是點點頭答應。

    蕭澤於是滿意地起身赴約,他留下了那兩名丫鬟和所有的屬下,只告訴他們要好好守在這院子裡。

    吃罷早餐,抱著蘭蕭坐在廊下的躺椅上,蘭塵繼續給兒子進行早教。李白的詩,蘇東坡的詞,安徒生的童話,鄭淵潔那兩隻著名的老鼠,還有金庸的小說,甚至包括她根本無法完整唱完一首的那些歌謠,她從未如此清楚地展示給這個世界裡的任何人的過去,如今全部給蘭蕭聽到了。蕭澤總呆在旁邊,自然也是聽去了不少,卻沒有一點驚異,僅是勾著唇角聽著。

    大半天時間這這麼悠然過去,用過午膳,把蘭蕭安置在榻上午睡,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邊守著邊繡著帕子。蘭塵昨晚休息得很好,這會兒自是全無睡意,做客於他人府第,當然也就沒有書房的文書、院子的花草需要蘭塵幫著歸納整理了,她便拿了筆墨紙硯鋪開在廊下,繼續改編傳奇。

    上一次完稿的《楊門女將傳》已經交付給嚴陌瑛,最遲今年秋天應該就可以在市面上出版發行了。蘭塵很有些期待,昭國歷史上並非沒有女性參與指揮戰爭的事例,但如此直接地描寫女性登上朝堂、掛帥出征的故事,卻著實沒有,包括弘光四年她曾促成嚴陌瑛親筆書寫的《華英公主》一書,或許是故事發生在異族,或許是那段經歷太滄桑,反而讓人無以評述,沒有達到打破藩籬的效果。

    人心是個說不准卻最強大的東西,在普通民眾間,女性一樣承擔著家庭的重負,甚至有許多女性其實是家族實際的掌理者,人們並不以此為異常。但若是要讓女性如男子一樣出入朝堂,卻是有一道坎難於越過。這是最大的阻礙,也可以因為這獨特,而帶來最深最廣的影響。

    蘭塵看重的也正是這先期的輿論攻勢,按照嚴陌瑛的計劃,綠岫是終有一日要親自出現在這昭國的金鑾殿上的。但在那之前,他們肯定做不到讓人們歡欣地擁戴女帝,但至少必須要讓昭國上下不以女性登上朝堂為異常,讓弘光帝不認為授女子官位是件太過匪夷所思的事。這樣,綠岫才能一步步獲得更大的權力。

    所以除了傳奇本子,蘭塵還拜託薛羽聲將《楊門女將傳》改為戲劇,並利用風雨台隆重推出,用各種方式來增加其影響力。人嘛,總是最能司空見慣的。

    然後下一個故事,便是《女駙馬》。

    嘻嘻,或者啊,她還可以試著把童貞女王維多利亞的故事也編成一則天方夜譚,來給昭國人更多衝擊呢。

    「撲稜稜」,院子裡的靜謐突然被一陣羽翼震動的聲音打破,眾人抬頭看去,一隻鳥正優雅地落進院子裡,惹得大家愣住。美麗的冠,斑斕的羽毛,拖著最華貴的翅膀,高傲得有如降落凡塵的神,那是——「孔雀!」

    蘭塵興奮地叫了出來,院子裡頓時有著小小的熱鬧,漂亮的東西誰不喜歡,尤其孔雀這種動物即使在江南也是個稀罕物。蕭門裡就有幾隻,不過養在別院裡,只有門主的那兩位夫人出城閒居時才有機會跟著見識見識。

    「這是飛雲山莊豢養的吧,怎麼飛到這裡來了?」

    「那得給人送回去才好。」

    大家飽著眼福,卻也沒忘記這是住在人家地盤上,少主囑咐他們不可出這院子自是別有用意,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不好捉吧?聽說孔雀性情很是高傲,不許人輕易靠近的,硬來的話怕會著了那身漂亮的羽毛。」

    蘭塵閒閒地托著下巴,這樣自自然然地在草木中散步的孔雀,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從前所能見到的那些養在動物園籠子裡的孔雀通常不是呆滯,就是羽毛折損得厲害,只讓人覺著可歎。

    不想給自家少主惹來絲毫麻煩的下屬們瞪著那悠哉的孔雀商量著活捉的方法,點穴還是**?瞅著孔雀細瘦纖長的脖子,再看看手中足以迷暈一個成年男子的份量的**,大夥兒最後決定還是讓孔雀自己飛回去算了。

    幾人呈扇形向仍抖著絢麗的尾羽漫步的孔雀奔過去,被驚到的孔雀要飛又飛不起來,滿院子撲騰,而圍攻的人還得擔心這孔雀暈了頭碰撞上花枝樹幹。一時間院子裡無比熱鬧,看得蘭塵他們都笑了起來,直到院門被人敲響。

    大家忙停下追逐,蘭塵這會兒正好離院門近,便過去開門。

    站在院門外的是昨日那位紫衣女子,今天換了一身藕荷色衣裳,更顯得她勻稱修長,雅致端麗。

    「打擾了。」女子看著蘭塵露出一個微笑,「適才有只孔雀飛進了這間院子裡,可否勞煩姑娘行個方便,容我進去抱它出來?」

    「哦,好,請進。」

    蘭塵把門拉開,回頭對眾人笑道。

    「好了,不用我們費力去捉那孔雀了,這位小姐是特地過來的。」

    退到一邊,蘭塵好奇地看著那女子走近驚慌的孔雀。只見她從袖袋裡摸出個錦囊放在手心,然後朝孔雀伸出手去,孔雀伸長脖子嗅了嗅,便立刻拖著尾羽撲到女子身邊,女子摸摸它的頭,把變得溫順的孔雀抱進懷裡。

    這真是一幅很美的景象,蘭塵歎賞地看著,突然想到若綠岫或薛羽聲或上官鳳儀也做如此動作,不知又該是番怎樣的風情?

    那女子朝眾人頷首致謝後,一轉身看到蘭塵正盯著孔雀瞧,便笑問。

    「姑娘很喜歡這孔雀?」

    愣了愣,蘭塵微笑著回道。

    「很美的孔雀,這樣抱著,真是很漂亮。」

    「呵,不算什麼的,聽說蕭門裡還有一對極為珍貴的白孔雀,銀雕玉琢似的,美得不似凡間之物,真想見識一下呢!」

    「哦,是嗎?那還真稀奇。」

    蘭塵客氣地應著,似乎全未明白那女子語意中的暗示。開玩笑,蕭門的東西,哪怕一根線頭,那也是容不得她亂應承的。

    那女子也不惱,打量似的瞅著蘭塵,笑語嫣然。

    「今日便叨擾了,有勞姑娘轉告貴少主,楚家懷佩晚些時候再來拜訪。」

    「是,一定轉告。只是我家公子早上就與路莊主一道游鍾山去了,不知何時回來,還請楚小姐勿怪我等告知得晚。」

    蘭塵規規矩矩地按照丫鬟的禮儀答話,楚懷佩笑一笑,明麗的眸子微微瞥過廊下。蘭蕭剛從午睡中醒來,許是餓了,有點哭鬧。

    眼見楚懷佩轉身走向院門,蘭塵便趕緊朝廊下跑去。門自有人去關,她還是先去看看寶貝兒子吧,雖然她們根本不放心把小蕭交給她來喂。

    一直到院門關上,楚懷佩都沒有回頭去看看,儘管那聲聲「小蕭」真的很是刺耳,她也只是溫柔地抱著自己那只美麗的孔雀,目視前方,一步步走下台階,往左方小樓裡倚靠在窗邊的路夫人走去。

    「這就是楚小姐養的孔雀啊,真是美麗!也就唯有楚小姐能如此吧,天下不知有幾個人敢這樣抱著孔雀而不擔心被比下去了的呢!」

    出身官家的路夫人典雅秀麗,外人傳得可怕的暈厥症並未減損她一絲一毫的風致,略微蒼白的臉色反而更勾畫出女性的柔美。

    丫鬟給楚懷佩奉上一杯茶後就退下了,整間二樓裡就只有她們兩人及一個給路夫人捶著腿的心腹女侍。

    「楚小姐看得如何?那叫蘭塵的女子,果真平淡得緊麼?」

    「……看起來倒確實平淡,不過路夫人,那蕭澤小小的一個丫鬟,頂多也就是個侍妾的身份,竟值得您如此關注?」

    楚懷佩的語氣不是很好,她討厭別人對著她意有所指地說起蕭澤跟蘭塵。那種若有似無的暗示,那種眼神,都讓她恨得想把袖中的毒粉給撒出去。

    路夫人不以為忤,她優雅地笑著,道。

    「小姐多心了,那種人豈會值得我關注?只是蕭少主的舉動關係整個武林,大家不得不對伴在他身邊的人多加注意,即使不過是個丫鬟侍妾。呵,說起來誰不知道,蕭少主身邊可是沒留過人的。」

    「路夫人即使『病體』無恙,也還是該在房中靜養才好,外頭的風日漸熱了,可吹不得。」

    屈指微微掩住唇角,路夫人極優美地笑出聲。

    「小姐不必擔心,我這病好得快,方可見小姐醫術卓絕呀!武林大會沒幾個月就要到了,小姐的名氣自然是越高,才越容易與蕭少主面對面啊!」

    「——哼!」

    楚懷佩冷冷笑了一聲,沒再說話,只管抱著孔雀起身,要下樓時才丟了一句話給面色依舊悠然的路夫人。

    「別以為蕭澤無所察覺,小瞧了他,你們絕對會後悔莫及。」

    「……後悔莫及?呵呵呵,果然是癡情的楚家小姐呢!」

    路夫人舒服地倚靠著鬆軟的貴妃榻,在楚懷佩輕微的腳步聲中低聲自語著,已經走下小樓的楚懷佩當然也無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笑容依舊端莊,姿勢依舊典雅,但銳利的一雙鳳眼卻把獵人的氣息給洩露了出來,這樣的路夫人,全無平日那閨秀的溫婉氣質。

    她自然不會告訴楚懷佩,其實丫鬟果然也只是丫鬟,絕非蕭澤的侍妾,那叫蘭蕭的小孩,估計也就是個消遣吧。若真是可倚仗的親生孩兒,怎麼捨得一整晚就那麼丟給旁人照看?

    忠實地給她捶著腿的女侍抬起頭來,輕聲道。

    「夫人,這楚懷佩真能除去蕭澤麼?」

    「不,她不能,蕭澤若是如此好對付,也無需我們這樣佈局了。不過能令蕭澤陷入混亂也就足夠,除去蕭澤,本就是我們該做的。」

    「那主上是否會同意保留飛雲山莊?」

    路夫人這次沒有立刻回答,她沉默地端起茶杯,如扇的睫毛輕輕搭在眼睛上,良久,她緩緩道。

    「要讓主上同意保留,必得是蕭澈掌理下的蕭門也無法讓他全然放心,為了平衡江湖勢力而讓飛雲山莊成為一支可制肘的力量,就如同朝堂上一樣。否則,主上不會因為我吳沁的兒子能繼承山莊便對路氏毫無忌憚。」

    女侍的手放下來,她跪伏在路夫人身側。

    「屬下但憑夫人吩咐。」

    對這表示忠心的姿態,路夫人恍若未聞,撫著纖纖無名指,她只道。

    「此次武林大會勢必要讓蕭澤拱手讓出蕭門少主的位置,這是主上與那位夫人談好的條件。吳沅,你換張臉跟我一同去吧。」

    「是,夫人。」

    「派人聯繫那位夫人,請她在武林大會前下帖邀請楚家女眷小敘,勢必要讓楚懷佩進入蕭門內宅。」

    「是。那我們的人是否也要潛入蕭門內宅接應?」

    「不需要,蕭門的事自有那位夫人管,我們別介入,飛雲山莊過於強勢,那也是會讓主上不滿的,我們只要取了蕭澤的性命就行。記住,再不濟,也得讓他無法繼續做蕭門少主。至於責任麼?哼,這就是那楚懷佩還能驕傲地站在我面前的理由。」

    當天傍晚,蕭澤回到飛雲山莊。

    聽說了下午的事,他想了想,便揚唇笑道。

    「既是說了來拜訪,那我就等著吧。楚二小姐是何用意,我也說不得准,總要見到人才知道。」

    幫蕭澤準備著今晚赴路夫人之宴的衣服,蘭塵遲疑著。

    「聽說楚二小姐至今未婚,你難道不擔心她是有所不甘麼?」

    「這也沒辦法,若是無傷大雅,倒也隨她去了。」

    「那,如果她做得有點過分了,公子你會怎麼做?」

    蕭澤抬頭看看皺著眉的蘭塵,他站起來,伸手接過她準備好的衣服。

    「不管那件事怎麼說,我始終認為我並不虧欠她多少,畢竟那是兩個家族間達成的交易。蕭門並未逼迫楚家答應逃婚的設計,況且狂誕之名是我背著,雖是為了蕭門的需要,卻也能多少能減輕世俗給她的壓力。所以,若楚二小姐過激,我也只能相宜行事了。」

    略微側了側頭,蘭塵沒再說什麼,只點點頭,便走出屋子,反手關上門。雖然在那樁逃婚事件中她一向為楚懷佩覺得可惜,但是就蕭澤來說,他也的確沒有理由過於縱容。

    想起第一天見面時楚懷佩看著蕭澤的那個眼神,蘭塵徒然歎息了幾聲。

    那天的晚宴是蕭澤第一次見到飛雲山莊的莊主夫人,這個對路莊主有著莫大影響力的出身官宦之家的女子有著跟孟夫人相似的尊貴氣質。但是,也許是深得路莊主傾心的緣故吧,穩居正室的路夫人即使在病中,神采也還是顯得更張揚些。看來這飛雲山莊,她控制得相當好!

    不過原以為會看到的楚懷佩,倒沒有出席。只是路夫人席間給貼身的女婢叮囑了一句——若楚小姐回來得早,定要來告知她一聲。

    回來?從哪裡回來?

    蕭澤自若地舉杯給路莊主又敬了一杯酒,飛雲山莊內的消息素來難得打探,他早知道。所以楚懷佩一夕間名震江湖的醫術與飛雲山莊之間到底有何關聯,他也只能猜測個幾分,卻無法證實。

    「路莊主。」

    放下手中的酒杯,蕭澤勾起唇角,笑得不羈如風。

    「武林盟主之事關係重大,三大家六大派關涉其中,絕非一人之言可成,相信大家都有考慮,就索性借這次武林大會說個清楚吧。那麼路莊主,九月南陵,蕭澤恭候大駕。」

    「好,蕭少主果然爽快,九月南陵,路某必定前往。」

    拱拱手,蕭澤起身道。

    「明日一早便要啟程,路莊主,今夜且奉陪到此了。」

    「那路某便不打擾少主安歇,九月再見吧。」

    路莊主也起身拱手相送,路夫人身體未癒,便還坐在椅子上,只點頭示意。待丈夫送蕭澤出去,路夫人便扶著女婢站起來,優雅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乳母正哄著次子入睡,路夫人走到搖籃邊坐下,伸手輕撫過兒子的小手,卻輕聲問旁邊侍立的丫鬟們道。

    「誠兒已睡了嗎?」

    「是,大公子等不及夫人回來,已經睡下了,臨睡前還說要請夫人安呢。」

    路夫人點點頭,淡淡吩咐。

    「夜裡好生伺候著,天還有些涼,防著誠兒踢被涼了肚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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