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氣。
在這口氣還沒完全離開他的時候，摩南突然聽到耳邊有東西喀地一響，緊接著，幾粒細碎的石子滾落到肩上。
蛋殼蟲連忙點起了光照，這也使得領主大人能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支弩矢正釘在他耳邊！
“哇啊！”
他大叫起來，滿山洞的蛋殼蟲被嚇得驟然爆出光線，頓時一片明亮。
“噓——啊啊！”
迪比特連忙要求他安靜，但下一秒他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逃向更深的地方。
帶著他臀部的一根箭矢。
來路的黑暗中傳來裡昂嘎嘎的笑聲，十字弩後面是他興奮無比的雙眼。就像小男孩拿到了新玩具，他迫不及待地又射出了一箭，但故意偏斜，只恰好刺進摩南手邊的那只蛋殼蟲體內，將它釘死在巖石上。
蛋殼蟲的臭氣噴了出來，不過摩南沒空抱怨這個。
他想不明白裡昂是怎樣跟著他們進來的，敏感的蛋殼蟲確實沒有發光……等等，即使是現在，裡昂·維納身後的洞壁上，依然看不見蟲子的光亮。
“我干掉每只臭蟲，所有我看見的……”仿佛聽到了他的困惑，裡昂挑釁地指著摩南，露出灰白的牙齒以及暗紅的牙齦。
“克魯！好孩子，別生氣，我們立刻回去！”矮人揮動雙手呼喊著。
摩南飛快地提醒：“裡昂·維納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斯杜雷！”
話音剛落，長鞭破空而來，他只來得及抬手擋住。於是那根帶刺的鞭子惡狠狠地纏到了他手臂上。
跟蹤者咧開嘴，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哪種人？我討厭被放進有編號的抽屜裡，小狗先生。”他說著，將鞭子絞緊。
年輕的領主感到劇痛襲來，他立刻拈起鹽，念了一個有關火的咒語。
老師曾經說過，作為法師，最超乎常人的一點（同時也是法術戰斗必須的），便是冷靜的心。
雖然摩南缺少一些優秀的天賦，但他有另一部分素質來彌補它。“如果你實在學不會冷靜地觀察和思考對策，那就讓自己作出反應的速度比敵人快上數倍吧，從兩三種解決方法中找出適合你的那個。”這是老師無奈的變通。
——先試試擺脫這條鞭子。
只聽轟地一聲，火從摩南手上冒出來，順著鞭子撲向裡昂的臉。
對方躲開了，火焰帶著咆哮躥上洞壁，如同有自己的意識般鑽進巖石的縫隙裡。突然巖石裂出一條口子，呼溜溜地將飄在外面的火星吞了下去！
“呃？”摩南呆呆地看著仿佛還在咂嘴的巖壁。
他眨眨眼，又制造了一團更加耀眼的火焰出來，將奧術能量加大到四簇左右。
地面開始顫抖，不遠處傳來地質學者的驚呼。
“巴薩帝國的蠢貨，在這裡不能用奧術！”
裡昂的聲音混雜在巖石的迸裂巨響中，聽不清了。
山洞橫向崩裂，大大小小的碎石紛紛落進裂縫深處，矮人與地質學者亦然。星星點點的蛋殼蟲閃亮著，打著旋兒掉下去，隱沒在黑暗的深淵底部。
摩南還吊在半空。
准確說，是吊在鞭子上，鞭子的另一頭握在裡昂手中。裡昂，這個幸運的家伙，伏在裂縫邊緣，似笑非笑地瞥著摩南。
“小狗先生，青蛙舌尖上的蒼蠅是什麼心情？”他哼道。
顧不上被割得鮮血直流的手臂，摩南拉住鞭子，驚喘著看向似乎無底的深淵。碎石落下去了，到現在還沒聽見回音。
他剛伸出手，試圖扒住凸出的巖石，卻感到鞭子一抖。
裡昂#8226；維納居然露出了如正常人一般的微笑。他親切地柔聲道：“送給你吧。”然後放開了攥著長鞭的手。
摩南急忙對眼前的巖石使用奧術，可還沒等思考完畢，他已經掉落得連裡昂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啊！”
裂縫越來越窄，摩南感到自己撞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繼而彈向一旁。
“啊、啊、哎呀、噢、嗚啊……”
整個世界顛來倒去，他不知被磕碰得打了多少個滾兒，沿著傾斜的石壁一路翻了下去，最後噗地栽進一團軟綿綿的物體裡。
剛掙扎著抬起頭，哈莫也掉了下來，恰好咚地一聲撞在他頭上。
摩南眼前頓時出現許多蛋殼蟲跳著舞轉圈。
……
“……摩南？”這是矮人的聲音。
只見微弱的光線中，摩南顫巍巍地舉了舉手，示意自己還活著。
絲絲的呼痛聲從他們頭頂傳來，地質學者掛在石柱上，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摸插在臀部的箭桿。
當迪比特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扶住那根箭矢的時候，掛在石頭上的獸皮突然斷裂，他嗚啊啊地滾落。那根箭被不小心拔了出來，他趴在地上，痛得大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摩南終於緩過了勁，他費力地抓起身邊那種軟綿綿的東西，窒息感撲鼻而來：“這是什麼……”
“灰塵。”
矮人兩手都是那東西，它們毛茸茸地附著在皮膚上，就像森林裡的菌類。
他摩擦雙手，蓬松的灰塵被擠壓成厚實的小團。灰塵中某些細小而尖銳的物體鉤著他手掌上的紋路，有點刺痛。
落下來的蛋殼蟲們輕飄飄地飛起來，扒在洞壁上。
腰部以下都淹沒在灰塵中，摩南往上看去，他們掉落下來的地方隱沒在無邊的黑暗裡，位置也許比他想象的更高。
“真了不起，你使用魔法了！領主大人，你讓我們擺脫了那個疫病患者一樣的克魯！”地質學者一瘸一拐地蹭過來，“那是怎麼辦到的，突然噴出火？”
“是思維的力量。”摩南有些得意地回答。
矮人拍了拍摩南的肩，對地質學者哼道：“這就是龍語，這就是龍語者，你不會懂的。知道嗎，龍的語言！”
他轉過頭：“對吧，摩南？”
“呃……”不，這是偉大的奧術！摩南有種作出糾正的沖動，他的指頭在空中動了幾下，“嗯……嗯。”
還是忍住了。
“現在怎麼辦？”他問。
“找路出去，當然，這個我擅長！”矮人哈哈笑起來。
摩南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矮人。他知道矮人這個種族是有些與眾不同的遺傳能力，但斯杜雷這種異常適合地上生活的矮人，本身便是個異類。誰能保證他在地底的表現跟他的祖先一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