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只哈莫正在用腳爪刨地面的爛葉和泥土,那種呼呼的聲音很快傳達了它的信息。哈莫們如同想要逮到那位土著姑娘時一樣,一個個地重疊起來,但這次在底層的小精靈要多得多,它們腳跟緊挨腳跟,小爪子抓緊站在頭上的哈莫的腳腕。這個漂亮的疊加積木搭得越來越高大,最頂上的就是那只巴掌大小的迷你哈莫。
它左右看看,展開爪子,噗地一聲用力拍擊在一起。
聽到這個聲音,所有哈莫不約而同地鼓起腮幫,似乎開始憋氣。它們的身體很快變得緋紅,夾雜著黑色斑點。
突然積木塔往前一卸,底層的哈莫們竭盡全力穩住重心,上層的則是空出爪子拚命拍打身邊哈莫圓滾滾的肚子。空空空的聲響聚集起來,如同巨獸咆哮。
恐蛇看著這頭體形和氣勢都遠勝過它的怪物,彷彿有些膽怯地將頭往洞穴裡縮了縮。
躲在後面的哈莫們趁機向它投擲泥塊、草根和石頭。
恐蛇猛然張開血盆大口,一股毒液噴射而出,繼而用尖牙狠狠地扎向哈莫組成的怪物。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紅光閃過,小精靈們紛紛散開,原本搭在高處的幾隻已經跳到了恐蛇頭頂上。
它們的身體在傍晚的烏雲下呈現綠紅相混的污濁色調,黑豆般的小眼也格外凶狠,那長著鋒銳指甲的爪子扒在蛇頭上,想要往恐蛇的雙眼刨去。
恐蛇用力甩動頭部,但哈莫英勇地抓住它的犄角不放。這條可憐的巨蛇調頭撞向樹根,仍然無法擺脫那些小東西,它狼狽地帶著它們逃進了樹洞。
只聽得「嘰啪」兩聲,一隻哈莫被丟了出來,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樹穴的黑暗中伸出人類的手,拎著那只巴掌大的小哈莫。
這隻手,髒的,帶點血污和泥土,但那些東西掩飾不了它美好而柔媚的形態。輕而薄的蛇皮裹在腕子上,末端為石針固定的死結。
手的主人終於款款步出蛇穴的陰影,這是一位身形迷人的女子。
她披著瀑布般垂到腰後的黑髮,頭頂上壓著蛇的頭骨,草繩穿過骨頭的兩個眼洞,兩頭栓在她下巴下面。蛇骨前方的兩根長牙被鑿了孔,掛著一串漂亮的花朵和小塊骨頭。她細長而眼角上翹的雙眼微微瞇著,上半身佈滿色彩斑斕的紋身,下身穿的是草梗編織而成的短裙。
小傢伙在她手上掙扎,她輕蔑地舔舔嘴唇,隨手將它拋了出去。
哈莫的體色逐漸恢復成為深淺不一的嫩綠,但它們執著地包圍住這個洞穴,既不靠近也不撤退。
蛇女郎不耐煩地踱了幾步,從背後的髮絲間抽出一把短杖,杖頭上綁著拳頭大小的黑色頭顱,也許是猴子的腦袋,也可能是被加工過、去掉顱骨並陰乾的人類頭部。
「heermeer……「她對頭顱說道,然後貼近它乾癟的嘴,似乎聆聽著回音。
只聽咚咚兩聲,樹上落下兩個打扮跟她差不多的女人,四肢著地,背上綁著石質的大錘。
乾癟的頭顱裡冒出灰黑的黏液,蛇女接過石錘,將液體塗在上面,然後用洞穴外面的枯草和土壤搓掉手上的東西。
「hik!「她簡短地下命,隨後抱著短杖回到樹穴裡。
兩個女人立刻揮起石錘砸向哈莫。
綠色的小精靈笨拙地躲避著,不時將殺傷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投擲物丟到女人身上。一隻跑得稍微慢了些的哈莫被石錘掃到,喀嚓一聲斷成兩半。它的夥伴們立刻將它的身體扛到後方,恰好放在摩南和安格眼前。
幾隻哈莫開始啃樹皮,用嘴巴接住那些流出的樹汁,然後跑到倒霉的同伴身邊,吐出白色膠狀的液體,將那兩半哈莫黏起來。做完這一步之後,它們摘了片窄長的草葉,包紮好破口。那只哈莫動了動爪子,吃力地爬了起來,然後摀住斷口的葉子,重新加入拋擲泥塊的行列。
持續的戰鬥沒有令兩個女人感到疲憊,她們越戰越勇,手中的石錘泛出紅光,甚至連沒有被錘子觸碰到的哈莫也會被勁風吹得飛起。
很快地,更多綠色小精靈被送到後方急救,而救護者似乎已經忙不過來。被放置了一會卻沒有得到治療的哈莫身體從斷口處開始變黑,幾分鐘以後它如同融化般變形,消失在土壤裡。
但即使如此哈莫大軍仍然不肯撤離,它們一次次被驅趕,卻又一次次從另一邊包圍過來。
「它們究竟在幹什麼?」摩南悄聲問。
「搶東西,一件對哈莫來說很珍貴的寶貝。」安格回答,隨後抬起了頭,「噢,蛇要逃走了。」
果然,蛇女騎在恐蛇鼻孔中央的那根犄角上,懷裡抱著一個用草蓆包裹的圓球。她另一隻手將短杖放在蛇頭前,似乎借此指引它前進的方向。那條恐蛇呼地一聲盤身竄上樹,游往另一棵,它的體重壓得樹身嘎嘎亂響。
哈莫焦急地湧向大樹。不顧那泛紅的石錘威脅,它們一撲而上,兩個女戰士被數十隻踩到了腳下,轉眼便看不到人影了。
正在此時天空中傳來撲稜翅膀的聲音,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飛鳥身上落下,劈劈啪啪地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和葉片,輕巧地落到地面上。正是那名戴著羽毛頭飾的原住民女孩。
她滿不在乎地用舌頭舔舐被樹枝劃破的手臂,抽出石槍跳起身,踩著哈莫的頭衝向揮舞石錘的女人所在之地。她輪起槍將哈莫掃開,使出吃奶的力氣拖出了一個女人,把她推進樹洞裡,然後是另一個。
兩個女人喊著摩南聽不懂的話,憤怒地朝女孩揮動拳頭。女孩也沒理她們,手腳並用朝樹上爬去。在她身後,哈莫再次疊起梯子,追向那條長蛇。
女孩衝著蛇頭上的女郎投擲石槍,被輕易地避過。她大喊了一句土著語,繼續朝蛇女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