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姆卡深處總有一些奇怪的動物。」矮人總結道。
他狐疑地盯著褐髮的年輕人,皺起鼻子:「我確信剛才聽到你在大叫,摩南。」
被點名的傢伙立刻收起偶遇佳人的喜悅眼神,陰沉地背過身去。「還裝!」矮人啪地一掌把他拍得踉蹌,差點沒栽進水裡。
按理來講他確實很鬱悶。
灰堡裡每個人(包括那些以前一同玩牌的傢伙)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彷彿他一夜之間從混口飯的紈褲子弟化身成為喜怒無常的獨眼巨人,抬手便能捏扁所有惹他不爽的人類。
而且在拉芙拉芙的要求和魅魔小姐的請求下,「以一敵三」的言論他必須繼續忍受,不能去戳破它。(這個謠傳其實感覺不是那麼差。)
最糟糕的是,開拓者們都知道他被燒傷了,並且,看看那些繃帶吧,顯然是危及生命的重傷。可憐摩南從施法過度造成的幻想症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悲慘地發現自己不能隨便解下紗布,否則——多少雙眼睛會看到這個笑話啊——那個傳奇性的龍語者是個重傷妄想狂!
好吧,他決定保持沉默和神秘,直到離開艾姆卡。不過這個決定顯然十分不切實際,就這麼幾天他都快憋瘋了,說不定會真正朝著妄想症邁進。
「或許自然力使領主大人的傷勢恢復奇快,他也因此重拾討人喜愛的開朗性情。」安格輕笑著替他找了個理由。
某些用詞令矮人感到了管家的逾越。斯杜雷瞪圓眼睛警告地咳上一聲,提著煙桿往營地走去。
摩南這才回頭,上下拉開嘴部的繃帶,露出一個苦笑。「明天開始拆掉一部分吧,留左手,呃不,右手,這樣看上去比較像。」他說。
「在沉溺牌戲的那些日子,你的形象早已隨著金錢溜走。」
「可它一夜之間又回來了,而且光輝百倍!」摩南握拳做出強悍的表情,「巴薩那尼亞所向披靡的英雄,在這個和平的年代,他……他……」他想了想,對提起那件被誇大的功績感到羞赧,於是打住話題,將嘴巴上的紗布蓋攏了。
安格蹲下身往皮袋裡裝水,然後遞給摩南,示意他帶回去。
見領主離開,管家解開手腕上的纏布,將那被骷髏咬過的傷口暴露出來。破chu暗綠一片,皮質乾枯而捲起。浸入清澈的溪水裡時,一股淡黑的液體滲出,融進水中飛快地流走,但傷處沒有好轉。
——回灰堡之後要是還不能將它消化,那就只能找牧師先生試試了。
他不太情願地想著,隨手撕掉那些死去的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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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質考察隊的旅行繼續,目前有一名倒霉的士兵死於對某種毒蟲的過敏。
奇怪的是,摩南越來越多地注意到他們紮營點的周圍出現哈莫的痕跡。它們偶爾甚至會大膽地從草叢中露出頭來,打量這些裝在布袋和皮甲裡的動物。
這裡可以食用的野菜眾多,但菌類往往帶有劇毒。
「這個是有毒的,呣……」
翻開圖冊,矮人熱衷於辨認食物的遊戲如同他熱衷一切競技和集會般,從他手裡飛出的蘑菇總是落進不遠處哈莫大張的嘴巴裡。
哈莫們似乎也喜愛上了這個「誰更靠近人類」的遊戲,人們時常能見到一兩隻哈莫突然從草叢裡被擠出來,啪嗒一聲跌倒在腳前,然後手慌腳亂地逃走。
地質專家肖恩·迪比特提議捉幾隻哈莫來烤著吃,因為它們看上去比配給的肉丸要美味得多。他同時提出護衛的鐵刃兵們需要更多肉類這一點,贏得了大量的贊成票。摩南堅決反對這個主意,矮人沉思片刻,附議。所以不予通過。
事實證明他們的決策是明智的。
某個天色剛剛昏暗的傍晚,考察隊穿過沼澤地,紮營在一處頗似女王胸像的山崖下面。
「這裡的蛇真多,瞧,」摩南擰起一條細長的小蛇,把它丟到遠離自己的睡袋的草堆裡,「還有蚊蟲,竟然連驅蚊草也沒多大效果了,真是可怕。」他伸手往頭頂上揮了揮,吸血蟲飛動的聲響並不因此減弱。
見管家沒有回應,他不由納悶地望了望。
安格靠在岩石上,聆聽從石頭那邊傳來的聲音,眼裡流露出一種神秘的狡黠。
「你又發現什麼了?」摩南精神一振,像兔子般跳了過去。他的管家在森林裡總是比一般人要敏銳得多,這一點完全不用懷疑。他可不想錯過什麼美景或者精彩的事件。
東方人瞥一眼尚在挖灶的士兵,對摩南作出「繞過去」的手勢。兩人悄悄溜出營地,在昏沉的光照下潛向山巖一側。
摸索著走了十來分鐘,正在摩南驚奇安格的聽力時,帶路的人停下了。
「記住,森林裡的事情,盡量不要參與進去。」安格沒頭沒腦地囑咐了一句,扒開擋在他們面前的草葉。
出現在摩南眼中的是巨大的樹木,不像艾姆卡特有的直衝天際的雙樸木,反倒類似河谷常見的塔貢果樹,只是樹身要粗上十來倍。樹木突出的老根附近有深得內裡漆黑一片的洞穴,穴口處探出長著三個犄角的蛇頭,原來這裡是恐蛇的巢穴。它的頭足有摩南的書桌那樣長,相信成年人張開雙臂不夠從它閉合的大嘴一角抱到另一角。
現在這條恐蛇正微張著嘴,絲絲吐著信子,恐嚇那些圍向它巢穴的哈莫們。
平日裡風吹草動都會抖一抖的哈莫今晚一改常態,對恐蛇的尖牙毫不畏懼,只見幾十隻綠色小精靈默默無聲地縮小包圍圈,不少增援力量正從四面趕來。
摩南感到身旁什麼東西動了一下,竟然是一隻巴掌大的小哈莫費力地從草莖中間鑽了過去,擠進對抗恐蛇的行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