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南猛然意識到他們需要找出喚起骷髏的那個法師——也許就在附近。
他從施法材料袋裡摸出熒粉撒在地上,隨著中指和食指反覆拍打拇指指腹的動作,那些粉末亮起了幽幽的光芒。
光芒之間印出大量黑斑,包括安格、摩南,以及一個陌生人的足跡——鞋印比較小,周圍的地面有一些拖曳和摩擦的痕跡。這雙變得明顯的腳印來自大門外,在他們現在的位置停留走動了一陣,隨後向倒塌的木屋方向去了。
「不錯的魔法。」安格說。
意外地受到褒獎,摩南揉揉鼻子,說:「我新學會的,這是比較講究技巧的一類。」
「哦?」管家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探尋足跡上。
摩南洋洋得意地回答:「是的!如果分心或者控制得不夠到位……」
還沒等他說完,滿地的光點突然飄了起來,如同星空中的長蛇一樣圍繞於兩人身側。長蛇游動著向上升去,最終附著在樹葉的背面,閃閃亮亮地裝飾著墓地中的幾大樹。
「……就會變成聚會用的照明魔法。」摩南撓撓後腦,悻悻地把自己的話說完。
「喔,很微妙。」
東方人隨口答了一句,悄悄拔出劍,像貓一樣無聲地走向木屋。摩南見狀緊跟其後。
「在附近,」安格低聲說,「對方比我們更早聽見鐘聲。」
話音剛落,一片樹葉從他額前飄過。
他猛然抬頭,正看到漆黑的樹枝陰影中隱約坐著一個人影。
「噢,被發現……」
對方口齒不清地喃喃著,手中的法杖發出微弱的綠光。
摩南嚇了一跳,揚手彈出指尖殘餘的熒粉,讓光點出現在三人之間。
那是一個全身都包裹在長袍和連肩帽裡的人類,聽聲音能辨別出是女性。風帽的陰影下看不清她的臉龐,只能見到微光中近似黑色的雙唇翕動。
輕微的喀嚓聲突然傳來,如同有什麼正在悄悄靠近,踏斷了地上的枯枝。
安格沒在細節上磨蹭,他持劍奔向女人端坐的那棵大樹,抬腿登登登藉著衝力爬升了一兩碼高,揚起左手正好拉住橫生的樹枝,翻到樹椏上。
女人見狀攏起衣袍的邊角,駝著背往更高處爬去。巨大的樹枝後伸出一隻僅剩白骨的手,硌硌地架住東方人的劍。
細碎的卡嚓喀嚓聲音已經停住了,山林中一絲響動也沒有。
摩南追到樹下仰頭往上看。不知為何他的腦後有一種發冷的感覺,就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將要出現的預感。他伸手去摸自己的魔杖。
正在此時,年輕人猛然聽到墓園外的林地裡傳來巨大的噪聲,類似一輛雙駕馬車碾過半人高的乾枯灌木。他循聲望去,只見兩人多高的躍龍骨架正從林木的陰影裡一步步踏出來,隔著鐵柵欄與他對望!
他之所以能夠認出那是只躍龍的骨架,是因為在學院的演講大廳裡正好豎著這麼一套骨骼標本,換句話說,如果是活生生的、帶肉和皮的躍龍站在他面前,他不一定能叫出名字。不過,無論是死的躍龍還是活的,他都不打算這麼近地跟一個有敵意的巨型蜥蜴面對面。
「呃……」
摩南張開嘴,手裡握著魔杖,腦袋裡面竟什麼魔法也想不起。
他的思考能力雖然停滯了,時間卻沒有因此而暫停。
躍龍骨架猛然向前一衝,撞得鐵柵欄嘎嘎亂響,隨後它抬腳將爪子擱在柵欄格子中間,整個體重壓上去。鐵欄因此慢慢地往摩南這邊傾斜過來,繼而轟然倒地。
現在摩南與躍龍骨架之間沒有任何阻礙了。
躍龍往墓園裡邁了進來,它看上去不比一頭原生長牙豹更重,但白森森的骨爪踏在地面上的震動卻強烈過一碼見方的巨石墜地。
這種沉重的聲響提醒了摩南,他一邊施法一邊後退,直至後背撞上樹身。
他的頭頂上,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正操縱著另一具人類骸骨與安格交手。骷髏的指尖如同銳利的刺,經過加強的質地即使是精煉過的鐵劍也砍不斷它。
「……我的骨魔寵物……呵呵……」女人依舊緊緊地裹在衣袍裡,嘟嘟囔囔地念著聽不清的咒語。她的咒文似乎並不需要被聽懂,骷髏只隨著她的發音而攻擊,在每一個重音之後都會出現更大的動作。
她躲避著安格見縫插針的劍刃,正如安格必須靈敏地避開骨魔的利爪一般,雙方誰也沒有佔到上風。
但摩南與躍龍骨魔這邊可是一面倒了。
摩南的法術使躍龍骨架腳爪下的地面熔化成沸騰的泥沼,這稍微阻礙了龍骨的前進,但收效並不顯著。那副骨架只是略略地歪了一下,便躍過了魔法的有效範圍。小小的坎坷似乎激怒了它(也許它是不懂得什麼叫怒的),它加速衝過來,張口便朝摩南咬去。
摩南飛快地丟出一個火yao球,用炎爆術引爆它。
明亮得連他自己也不得不背過臉去的一串炸裂之後——為什麼是一串?這回的材質比例可能不太理想——摩南失望地注意到自己只炸碎了躍龍的一隻爪子。那些碎骨被靈魂鎖在關節上,形成一團有些可笑的白骨錘。
——被它砸到可一點也不滑稽!
摩南想著,連滾帶爬地躲開那可怕的重錘掃擊,繞到樹後。
躍龍咚咚咚跨了幾步,恰好從樹的另一面探出頭,對摩南微笑般亮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可憐的年輕人驚叫一聲,扭頭在夜幕中毫無方向感地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