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亂了(上)
墨陵聞語眸子瞬間犀利。卻一低眉掩了所有情緒,沉聲道,「你聽誰瞎說的?」
姝寒見他這副模樣,知道隱情太多,懶得摻乎,十一話那麼多,雖然說的只是表層,墨夷兩位王子對峙邊陲,都虎視眈眈荒漠部落,最後自己卻打起來,墨陵這樣拚死拚活的整天出去折騰,那必然是惹是生非,姝寒隱約猜的墨陵和墨夷王族絕對不只是匪對王朝關係,大概還有恩怨情仇在其間的。
姝寒見墨陵不說話,不願再提這個話題,伸手鋪開那羊皮卷看起來,眸光微亮,湊上來研究起來。
墨陵抬眼見她眉目間似是興趣頗濃,「這個你也看得懂?」這才是他們荒漠部落生存秘密所在,本來是很秘密的東西,比上次她看到的那個要有用的多。
姝寒點點頭。「嗯——」纖指劃上去,「難怪——原來這裡有十八處分部落,各自之間曲曲折折的有幾條路,若是大軍攻進來,便可以打游擊,利用地勢在此處來回流竄——」姝寒欣賞的點點頭,「不錯。」
墨陵雖然有些聽不懂她個別詞語,但見她興致極高,便說道,「其實關鍵還是在於兄弟們對地勢的熟識,出現不同情況會用不同的聯絡方式,兩個分部之間走哪條路都是一定的——你若有興趣,讓十一給你講講,多記下,萬一出現意外好有個底——」
姝寒指一頓,「你講的這樣明白,不怕哪天特殊情況抓住我當了叛徒?」
墨陵聞語低低笑出來,「你要時刻記得是我的人,我不會給你當叛徒的機會,只要你老實些,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抓去的——」
姝寒恍做不聞,指尖指著中間一處,「這是什麼東西?」
墨陵耐性很好,「一處古堡,幾百年前幾國在此交戰,墨夷的一位戰將在此處建起的——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以退入其中——」
姝寒道,「可是大軍壓迫。四面楚歌的話,這古堡能起什麼作用?」抬頭問道,「這古堡中有什麼神秘拒敵武器?」
「沒有神秘武器,那裡叫做沙漠之甍,那裡總是黃沙漫天,像是虛幻的,周圍地勢極其特殊,已近百年無人用過,也沒有人攻過——走投無路方可入的絕境——」
姝寒眼底泛著瑩瑩的光,如果有機會,想去看看,古堡一定很高,站在那裡看大漠殘陽,孤煙渺然,定然是與天地同存之感吧,如今的她越發珍視生存之感,天地間所有和生存有關的都可以牽動那清淡的琴弦,心存片刻嚮往。
「我覺得你在這方面相當有天賦嘛?要不給你支軍隊你帶?」一句話打斷了姝寒的思路。
姝寒見墨陵拿她打趣,「若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也行,若是部落裡的@%*※@——嗯,咳咳——就算了。」姝寒好得沒把那少胳膊斷腿給他講清楚。墨陵卻明白的很,「笑我,哪天我一定讓你看看什麼叫訓練有素!」
姝寒聞語眼底閃過疑慮,墨陵心間一沉,他竟然什麼都對她講,半夜腦子不清醒了吧——也是這幾天他一直在蘄州的原因——
至於她說的惹是生非又何須他在,部落裡的兄弟打仗不行,挑起戰爭最在行,今天偷襲墨夷律,明天扮了墨夷律的軍去打墨夷稚——就在兩個王子相持不下都要攻進去找到他的時候,誰能想到他那時那刻卻在薊州處理軍務。
這樣的一箭三雕天衣無縫,幾乎沒有人算計的到,墨夷律縱是猜到八分卻也只是無可奈何。
恰到此時,有人來報,墨陵回來時臉色沉穩中卻帶了肅殺之氣,卻帶著絲歉意,姝寒聽的外面動亂,未及墨陵開口,只說了一句,「保重。」
墨陵唇一顫,這兩個字如此就簡單,卻代表她是如此明白著他,轉身間帳篷落下,「等我回來!」
火光照亮的林子裡,墨夷律一身戎裝策馬在前,那一騎奔來時,墨夷律揮手制止所有弩箭手,陰森的魔鬼面具在月色裡散發寒氣,只一雙眸子奪目。幽深如淵,不可見底。
抬眼掃過所有人馬,淡淡話語裡帶了諷刺,「墨夷稚呢,你們兩個一起才對。」
墨夷律策馬直至他身側,低聲道,「大哥,父王病重,二哥已經回王都,跟我回去吧。」
不愧是沉穩寬厚的三王子,他部下挑起事端這些天,折騰他和墨夷稚為敵數日,他卻隻字未提,面無怒色。
墨陵抬眼望過那邊被縛的薊州信使,「三王子信上說只要我單身匹馬而來,就放了我的信使,可是不作數?」
墨夷律望著他歎息一聲,從胸中掏出信遞到他手上,「我猜你們薊州向你匯報的肯定也有的。」
墨陵看完,眼底淵深處一抹驚雲掠過,但是墨夷律卻不知並不是因為這個消息,雖然這個消息也在信上。
墨夷律見他眉眼有動容,心間也鬆下來。父王病重好得他不是一副漠然的表情,「大哥,借一步說話。」
墨陵抿了薄唇,掉轉馬頭像林子東邊而去,墨夷律一夾馬腹跟上,直到一條溪水長流,月下草色迷濛。
墨陵下馬坐在了大石上,墨夷律跟著他坐在了一側,「大哥——」
墨陵淡淡道,「我是荒漠部落頭領,從出生到現在和墨夷王朝沒有半點關係——」
墨夷律抬手覆上了他肩頭。「大哥,我知道你恨,可是——父王悔不當初——他現在不過想要見見你——」
墨陵唇角彎起蒼涼的弧度,「我不想聽這些——」
墨夷律知道他現在不可能跟他走,當年之事,他母妃還有一份,如果王族裡真有什麼他還牽念的,便是與他同母所生的若兒了,「若兒她想你——」
墨陵點點頭,「你和你母妃不一樣,我知道你一直替我照顧若兒照顧的很好,謝謝——」
墨夷律輕歎一聲,「大哥,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幾個總是黏在一起,我們爬牆,我和若兒都磕破了頭,你背著我,二哥背著若兒去找醫官,那時候——多好——」
墨夷律看見墨陵蒼勁的手指微動,便繼續開口,月色很好,一如當年,物是人非,誰能預料。
墨夷律就這樣訴說著當年的故事——心裡卻盼著呼和林的動作能迅速一點。
他其實也算瞭解墨夷陵,今晚即便父王死訊傳來,他回不回去都不一定。
呼和將軍很爭氣,不但挖進荒漠的角落,還抓了一個很有用的人,傳聞中部落裡有一位壓寨夫人,百般受寵,這些年,墨陵的性子百變,沒有人抓住過他的軟肋。
老七和十一均在兩側,十一由於沒能改掉平時愛說的性子,嘴巴被塞住了,雖然二人手足被縛,卻還是盡量往前靠著。把姝寒護在身後,老七側頭看姝寒,她可能累了,反倒安然的閉眼似是睡了,他還記得大軍逼進來的時候,大家準備誓死一拼的時候,是這個看起來嬌弱的女子走了出來,她讓大家放下兵器投降。
因為當時,他們幾百人,呼和大軍有五千。
如今被抓來,她依然神色安然。
「誰讓你們綁起來的,鬆綁——放開——」墨夷七色撩開帳篷進來,看見眼色不善老七和十一,「帶出去——」
姝寒眼睫一顫,七色公主!還好帶著面具,不然又要生出事端,感覺手被鬆開,七色親自為她解開了繩子,大帳內已經只剩下她們兩個。
七色看了眼她的腹部,「這幫不長眼的,有寶寶在身,還綁人?」
姝寒眸光安靜,看著七色眼波轉來轉去的思考,良久上來居然是摸著她的腹部笑道,「這是我侄兒嗎?」
姝寒咳嗽一聲沒說話,七色抬眼聲道,「嫂子啊,對不起啊,不是有意要抓你的——」
姝寒先前一直穩神思考一切可能都被她這句叫的化成風了,這個世上,叫她嫂子的還真多,墨陵的真正名字原來是墨夷陵,他是墨夷大王子,和陌陵沒什麼關係,其實一兩個月從遇見他開始,墨夷邊陲發生的種種,稍用心思便可猜到他是陌陵的可能性太小了。
人還是自私的吧,渴望溫情,渴望有人對自己好,她拒絕有人接近她,可是看到陌陵那張臉,卻禁不住想要擁有那種溫情。是也好,不是也好,除了心底失望,其實基本上是一樣的。
七色湊上來,「嫂子,聽說大哥對你很好,是真的嗎?」
姝寒微微點頭,七色揚眉道,「那他聽不聽你話?」
姝寒無語,七色拉著她的臂膀,「嫂子,你幫我勸勸他,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姝寒壓了原來嗓音靜靜道,「我不知道這其間有什麼事,不過我尊重他的決定。」既然不是陌陵,那麼她該清楚的知道他是誰才好。
七色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父王當年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就死活不肯原諒父王,當時我很小,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小時候大哥是很疼我的——然後十幾年沒有消息,後來知道他在薊州當上了將軍,原來他驍勇善戰,立下許多汗馬功勞,三年前父王知道名動一時的墨將軍竟然是大哥,就封了安王,但是大哥沒有接受那個封號,反而走了,又是沒有音訊,如今才知道他竟然到了這裡成了荒漠部落的頭領——」
七色眉頭緊鎖,「父王最近身體一直不好,就是想見見他,我也想他——」瑩徹的眸光望著姝寒,「嫂子,傳聞我大哥灑脫任性,性情百變,性子倔得很,他從來不會聽誰的話,嫂子他對你好,你來勸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