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妖孽
姝寒剛剛冷靜下來，心裡卻一陣抽痛，扶著樹幹滑下去。
心靜如水的時候那毒其實是感覺不到的，可是剛才因為那眼神讓她想到了陌陵，想起了種種，這其中自是有舒夜。
心中絞痛，額頭上浸著冷汗，口中流出血來，將那白紗浸染，姝寒只覺得昏天暗地的疼痛，這世間極痛怕是也不過如此，愈是如此之時，反而眼前全是他，如此反覆，愈演愈烈，似乎想著他好受些，不想他不如讓她死了，可是想他只會加劇這痛。
這便是生不如死，碧落黃泉，姝寒意念難以控制。
「老大，快看——」遠處欺老四興奮不已。
妖老大看見樹下蜷縮的白影，眼睛驟然一亮，打了個手勢，七條蛇都跟上來。
「老大，她似乎是受傷了——在流血啊——」
「嘿嘿——」撲老三賊笑一聲，「你看她抖得，我看是想男人想瘋了，老大，她這是在等你去滿足她呢——」
妖老大聽的心神蕩漾的，抬.手制止其他人上前，見她只是低頭髮顫，並沒有什麼反應，膽子越發的大了起來，慢慢湊上來，一步之隔，蹲下，姝寒緩緩抬眼，雖然充斥太多的情緒，但明眸若水，晶瑩似冰雪的風神讓妖老大的眸子瞬間變成心形。
「小娘子，讓老子好好疼你——」便撲上.來，姝寒咬牙滾向一側，妖老大撲到樹上，變成了大花臉。
回頭見姝寒從地上撿起匕首，.心中一顫，後面那幾個兄弟剛要上來，卻見那女子將雪亮的匕首滑向了自己的臂膀，鮮血瞬間汩汩而出，全部怔在當場。
片刻後，姝寒緩緩站起，她不過是用痛苦解救自己，.已經心神清明，淡淡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殺人的興趣了，你們若是不死心，今日可以試試。」
那幾位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卻見她白袖一揚，眼前.鮮血噴灑，只聽得慘叫一聲，地上兩隻血淋淋的手滾過來，幾人同時驚呼，妖老大疼得滾在地上，殺招竟然在無形之中，那是何等的快，誰也沒有看清那雙手是如何被割下的。
「三天之內，離開太平村，今晚的事最好忘掉，若是.我聽的半點兒傳言，那麼太平村也不必離開了——」
她佇立風中，血.染白紗，仿若雪中綻放的殷紅的曼陀羅，她的髮絲魅亂人的心神，臉上白紗帶血飄搖，只那雙冰冷的眼，如鬼魅，似魍魎，幾人連滾帶爬的走掉了。
可是這幾個人跑的實在是不利索，縱橫村中的匪頭被人砍掉雙手，失血過多暈死過去，其餘幾人連夜跑掉。
其實苗族人對神靈極其敬畏，極為相信鬼神的存在，所以經常祭祀，相信有神祐太平村，沒有妖魔禍亂，太平村才會在硝煙戰火中存活。
所以當那個膽子的欺老四瘋了後邊跑便喊有妖怪，村子裡瞬間人心惶惶，村長把幾位輩分大的老頭聚集起來，太叔公是太平村年紀最大說話最有份量的老人，他見村民們如此，氣的白鬍子發顫，拿著拐棍使勁兒一敲，「有什麼好怕的！我們這村子裡有神靈護佑多年，哪裡來的妖怪——」
連聲大哭的欺老四又笑起來，「太叔公，白衣妖女，真的是妖怪，她吃人，嘴上全是血！」太叔公抬手便給了我欺老四一拐棍，「不中用的混帳東西！讓你胡說八道。」回頭對村民說，「走！我們去看看，若是什麼都沒有，以後誰也不許胡說，若是妖怪，我這拐棍也不放過她！」
這邊阿印隔壁大嬸在外間好心報信，正在為姝寒包紮的阿印聽了臉色一變，「啊，寒，你必須馬上藏起來。」
姝寒眉頭一皺，看過榻上的半死人，「他必須要藏起來。」不然阿印要跟著倒霉。
不顧身上的傷，阿印還沒反應過來，卻見姝寒已經將那人帶了出去，追出門來，不禁低呼，「寒——」這寒怎麼真和鬼魅似的，聽見噤聲唏噓，回頭見寒趴在房頂暗示她噤聲，阿印呼一口氣，回頭見村民們舉著火把而來。
「阿印，你一向誠實，你老實告訴叔公，可又在這裡見過妖女吃人？」
阿印上前給太叔公拍背，「太叔公消消氣，誰說的，我們太平村神祇豐厚，哪裡來的妖魔——」
很多村民到處搜了搜也沒什麼跡象，不過樹下那些血倒是真的很嚇人，便有人過來稟報，有人在村長身邊耳語，村長眼睛一瞇，「阿印，我記得你那個遠房表姐可是經常穿白衣的，現在三更半夜的她在哪裡？」
「啊——」阿印皺眉道，「村長，你也知道我表姐性子內向，從不見人，也不出門，所以只有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
村長看阿印眼波靈動的轉來轉去，大喝一聲，「別告訴我她半夜出去溜躂著玩兒。」
阿印抓抓頭，「村長你真的要知道？」
村長仰頭道，「廢話。」
阿印不好意思道，「她是半夜去東邊河裡洗澡啊——」有部分村民笑起來，村長臉上有些掛不住，阿印不放心道，「村長，你可別起別的心思——」
屋頂的姝寒聽的甚是無語，突然覺得身旁人微動，側頭見他嘴唇微動，手迅速捂了上去，誰道那人頭一歪便望過來，怔怔的看著她，那眼中由瞬間癡迷漸漸清明，這個人神思清明了，因為他已經不把她當成月神了，姝寒用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便瞬間低下頭去，因為他的眼睛和陌陵太像。
「呸！你個牙尖嘴利的丫頭，你不用打岔，明天要是見不著你表姐，看我放不放過你！」
阿印害怕似的縮到太叔公身後，太叔公舉著拐棍，「你要幹什麼，你少嚇唬阿印。」
村長忙低頭，太叔公這才大聲道，「大家都回去，以後誰在胡說，看我不敲斷他的腿！」
可是見大家不甘心，太叔公道，「阿印的表姐，等明日我們一見便知，她是我答應留下來的，她若是妖孽，我親手打死她，再用這老命向祖宗賠罪。」
「太叔公嚴重了——」村長見老頭真的怒了，便轉身帶村民們走。
眾人走後，阿印一屁股坐在地上，長呼一口氣，她的父母都是循規蹈矩的良民，她現在居然窩藏兩位苗族以外身份不明的人。
「你救了我？」面具人聲音有些沙啞，卻和魔鬼面具這樣的粗獷模樣截然不同，姝寒心底又是一顫，沙啞中的溫文竟然和陌陵也有著七分的相似。
那人見她不答點點頭，平靜道，「救我兩次，記住了。」
姝寒心思回緩，抬手指指下面，「救你的是她。」然後臂上用力帶著那人便下了屋頂，卻徑直半拖半抱的向村東邊方向走去，她記得阿印說過，荒漠部落在村東邊。
直到拖到那條河那裡，姝寒感到累，噓一口氣，轉身欲走，以後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人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好還你的恩情。」
姝寒聽他聲音心思亂，若非房頂上他的聲音他的眼，為著那點兒相似，原本應該丟到荒郊野外的人怎會被她按原路送到這裡。
「跟你說過，救你的不是我。」不想聽他說話，憶起更多，抬手推去，那人反手抓了她手腕，「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姝寒心煩，一腳踢去，那人向相反的方向滾去，滾到下坡，眼看要落水，姝寒卻突然搶身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你能摘下面具讓我看看嗎？」
那人死抓著姝寒的手，聲音卻還算淡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母親說看過我臉的人都被詛咒而死。」
姝寒低頭不看那雙眼，對墨夷神祇如此信服，怎麼可能是陌陵，墜崖未死的一線希望如此寂滅，手一鬆，那人便滾下去。
此時恰好東方微微露出魚肚白，天地間清光朦朧，還都有些看不清。
撲通幾聲，連頭都看不見了，姝寒皺眉，雖然她心情真的不好，但是要是她和阿印救了一頓，最後卻被淹死，也太不值，便縱身下水，摸索了好久，才將那人拖出水。
在他後背拍了一大頓，那人卻絲毫沒有反應，身體僵硬冰涼，姝寒心裡不痛快，也不能對著死人發，都到這份兒上了，死了也真是不值，俯身將唇對上去，一口氣渡過去，大約渡了十幾口氣，姝寒感到那人有了鼻息，忙把他拎起來，猛拍一頓，那人便吐出大口大口的水。
抬起頭來盯著姝寒看了半天，眼中有些不可思議，他倒還有閒心抬手摸了摸唇，然後依舊不放棄的問出那句，「你到底是誰？」
姝寒說，「我是索琪雅。」繼而冷笑一聲，「你信嗎！」
面具人眸光瞬間百般意味，姝寒卻再也懶得管他，轉身便走，聽身後那人努力說了一句，「這次是你扔我下去的，不算。」
姝寒心道，賬倒是算的明白，走出老遠隱約中聽得，「不過，我還是欠你一條命。」
姝寒回到茶館的時候，看到阿印在焦急的等著，「寒——你真把他丟到荒郊野外去了。」
姝寒點點頭，坐下喝茶，胳膊上的傷還生疼，折騰了一夜，真是累了。
阿印雙手合十不知嘀咕了些什麼，最後道，「我們也算盡力了，你好自為之吧。」
阿印又說，「寒，村長他們不懷好心，今天肯定還來，你可要老實些。我來對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