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天情何傷(上)
似曾相識的眼,堅毅溫柔的臉。
靜靜地看著,姝寒感受到舒夜伸過來的手,快要撫上她的眉眼,下意識的閉了眼,卻久久的沒有動靜,下意識的伸出手,彷彿是抓住了衣角,卻又寸寸流走,努力睜開眼,看見的就是窗外那單薄的身影,朦朧走遠,回眸便是眼底的傷,卻又帶著決絕……
姝寒腦子裡一片空白,張嘴卻喊不出……
「王妃,王妃,怎麼了,又做夢了?」
姝寒睜開眼坐起來,眉頭舒展,手心竟然有冷汗。
「大夫明明說身子無礙了,怎麼留下這樣的病根。」丫鬟一邊給姝寒擦額頭冷汗,一邊嘮叨,她以前只是聽說這位主子比男兒還要英氣,馬上也不輸於人,樣樣比他人勝幾籌,可自從那日回來,經常擰著眉頭滿頭冷汗的在睡夢中噎著。
姝寒披衣下榻,淡淡道,「無礙,不必和王爺那邊人說。」
「嫂子,嫂子——」
習慣了舒臨風的大驚小怪,姝寒倒是安然。
舒臨風忙扶著姝寒坐下,「你又要去幹什麼,看看這滿頭冷汗的。」
姝寒淺淺一笑,「沒事,剛剛做了夢。」
看著她憔悴的笑,臨風心裡發酸,他知道姝寒一向淺眠,更極少做夢。
姝寒平和問道,「風雅閣和天涯居最近好吧,好久沒去看看了。」
臨風捧過丫鬟遞過來的湯.藥,「好,我整天去給你看,嫂子放心就是了。」
姝寒淡淡暼過那湯藥,實在是懶.得喝,有些東西,藥是不起作用的,不過感覺到臨風灼灼的目光,還是低頭喝了下去。
臨風見她眉間帶著倦意,總要.闔眼似的,伸手摸她額頭,倒也不熱,「嫂子,你倒是哪裡不舒服,怎麼這樣沒精神。」
姝寒懶懶道,「我是悶得不舒服。」
臨風覺得也是,嫂子這樣的人憋在府裡十幾天,不.悶才怪,於是開始講天都最近的趣事。
講到有趣的地方,臨風自己笑的前仰後合,姝寒看.他的樣子便也跟著笑,有一次笑的厲害了,居然岔氣了。
丫鬟在旁邊抱怨,「殿下,您別折騰王妃了。」
臨風憋住了不再笑,回頭見姝寒仍是不停笑,喘.著氣側了臉,便趴上去看她,見她閉著眼的笑,伸手扶過她的臉,觸手處卻濕濕的,臨風心裡一疼,伸手握緊姝寒的手,啞聲道,「嫂子,三哥他還沒好,他好了一定來看你。」
姝寒久久閉目.不語,還是笑,笑的臨風一滴淚滴到臉上。
姝寒才睜開眼,伸手給他擦淚,「傻孩子,你哭什麼,嫂子這不是好好地。」
臨風臉上的淚卻止不住了,姝寒伸手拍他背,「以後沒臉笑七色了,和七色一樣愛哭。」
臨風順勢趴進了姝寒懷中,像個孩子似的問的有些害怕,「嫂子,你和三哥到底是怎麼了?」
姝寒柔聲道,「我們好好的,只是病了——」
「騙人!」臨風哽咽道,他明明看見蘇瑩瑩抱著孩子每天在舒夜房裡笑語歡顏,而舒夜雖然沒有痊癒,但是還沒有壞到連蘭苑都不能來的地步。
姝寒卻想起了另一樁,「臨風,為了天朝和墨夷邦交,兩國必然都樂意你和七色的婚事,但是到時候——不要著急,你要明白的知道七色的心思,若是她放不下聽雪——」
將臨風的肩扶起來,對著他的臉肅穆道,「一定要慢慢忘了她。若是娶了她,那今生再也不要招惹別的女子,今生只能有她一個,即便是你皇兄指婚,也不許要!」
天情何殤,臨風這樣的乾淨,這樣的陽光,她不要他重蹈覆轍。
臨風抬手打掉她的手,「誰說我要娶她,嫂子,我要和你玩兒一輩子。」
姝寒聞語不可自抑的笑起來,「和我玩兒一輩子,虧你說的出來!」
臨風認真道,「我是說真的,嫂子,三哥——三哥太過分了,你若是真的不願意呆在這裡,去我府上,我養你一輩子。」
丫鬟看姝寒聞語笑的樣子,終於耐不住了,「殿下,奴婢求您了,您就別跟著添亂了——」
姝寒擺擺手,「讓你說的我真耐不住了,去不去你府上我得考慮考慮,不過你帶我出去吧,我實在是悶壞了。」
臨風眼皮一耷拉,「不行,不行——等你身子好了。」
姝寒拉他手晃,竟然帶著哀求的意味,伸出一個手指頭,「就一次,就一次。」
丫鬟只聽過這二位經常混在一起,但還是讓這兩位的舉動給嚇得不輕,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臨風還從來沒見過姝寒這副摸樣,心中更疼,她心裡必然難受到極點了,雖然一直在笑,可是笑的他這樣難受。
臨風見姝寒的眼開始變冷,知道下一句定然是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無奈的點頭,「好好,說好了出去看看就回來啊!」
姝寒聞語高興任臨風把她包成了粽子,穿的只剩一雙眼,卻不知丫鬟見這情況真的嚇跑了,再不稟報不出大事才怪。
「嫂子,這次坐轎子好不好?」
「當然是騎馬,不然聽雪會笑死我的,這樣的嬌弱。」
臨風把姝寒扶上馬,在身後擁住她,深深皺眉,「嫂子,不會又是去找聽雪吧?」
姝寒笑道,「他等了我這麼多天,我再不去見,他就該闖進來了,你想看他和你三哥打架?」
臨風一愣,竟然什麼都瞞不過她,最近每次見聽雪,他都說在等人。
臨風就那樣大張旗鼓的帶著姝寒經過中庭,這個從小怕舒夜的臨風這次卻覺得嫂子是在冤屈,雖然皇家都有多個妃子,可是他知道姝寒性子剛烈,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身世蹊蹺,怕是根本接受不了這些,三哥哄哄怕是還好些,可是有了蘇瑩瑩和兒子,居然忘了嫂子,真是太過分了。
「姐姐——姐姐——」
那樣冷得天,蘇瑩瑩抱著孩子擋在馬前。
臨風氣道,「瑩嫂嫂,你不照顧三哥,跑來攔我們幹什麼?」
蘇瑩瑩抱緊孩子,「姐姐,你別這樣,我知道是因為我,可是你走了,讓王爺怎麼過——」我們母子怎麼過。
姝寒一旦走了,那麼她們母子怕是連生路也沒有了。
「我給你賠罪,姐姐,你想怎麼懲罰我都成……」
那孩子似乎聽懂了什麼,哭的撕心裂肺,姝寒只覺得氣血上湧,咳嗽一聲摀住了嘴。
然後淡淡道,「我只是出去逛逛,還會回來的。」
見蘇瑩瑩發呆,溫言道,「會凍壞孩子的,告訴王爺我很快就回來,去吧。」
臨風繞過蘇瑩瑩,帶著姝寒出了王府。
臨風卻覺得出了府姝寒並沒有多高興,反而閉了眼似是睡了。
見到聽雪的時候,卻立刻睜眼笑了起來,「你這叫什麼眼神兒,我不過是病了一場,你不會和以前一樣不長進了吧。」
聽雪把她扯到軟椅上,蓋上被子,探手她的脈搏,抬眼看看她,這時候她喝酒不好,可是不喝酒還真是看不出她的病情。
姝寒把臨風支走以後,笑道,「別摸了。」將左手緩緩伸開放在聽雪面前,掌心赫然鮮紅的一縷血絲,這是在蘇瑩瑩攔她時那咳得。
聽雪眼底一顫,卻只是拿了雪白絲絹給她擦掌心,擦得很仔細。
姝寒笑道,「聽雪,你真是過分,你知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還折騰我們——」
聽雪臉色慘白,只是看著她,「十一天了,他還在誤會,他還沒有決定捨棄什麼,選擇什麼,你覺得他值得讓你為你付出生命?」
姝寒靜靜地睜著眼,說的似是很平靜,「你設計的誤會確實完美無缺,連楚殤和殤都用上了,但是聽雪,你想不到,也就是在那日,我放開了一切,終於可以丟掉過去,我和舒夜幾經波折,數經生死,一直是我在猶豫,他從來沒有放手過,從來沒有誤會過。」
姝寒說的有些費力,咳嗽了幾聲,「或許那時那刻他誤會了,但是事後他一定會想明白,你不知道,根本沒什麼好誤會的,因為他一直知道我心底藏著一個人,一直放不下一個人,所以根本沒有誤會可言,他只是在包容,在等。」
姝寒突然冷冷看向臉色慘白的聽雪,「所以你好殘忍,你連這個等的機會都不給他,我經歷過那麼多的生死,我死過兩次,如你所說,死又何妨,可是直到我死了,他還沒有等到我,那是不是很殘忍?」
聽雪靜靜的看著姝寒,「你把生死看的倒是透徹,但那是你自己看你自己的,舒夜的生死你也看的這樣淡然嗎?」
姝寒一顫,眸子瞬間哀傷,若是舒夜要死了,若是舒夜死了——
聽雪將她的手掖進被子裡,「你說我殘忍也好,如果有一**可以淡然舒夜的生死,我也許可以淡然你的生死。所以對於我所做的一切,你怨也好,恨也罷,於我而言,沒有選擇。」
姝寒再也說不出,她還能說什麼,對對錯錯,是是非非,都是自己願意,值不值得,誰能算的清,能怪聽雪嗎?
聽雪將她擁在懷中,「讓他和瑩瑩好好過日子,我帶你去草原好不好?」
彷彿過了很久,姝寒輕輕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