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寒最近和舒臨風玩兒的不知今夕何夕,舒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倆折騰,後花園裡就是倆人的實驗場地,花草被整的慘不忍睹。
但有高興的必然就有不高興的,蘇瑩瑩就很不高興,後花園的花草怎麼死她沒心情管,不過據丫鬟的小道消息,凌王日日去蘭苑幾次,可凌王跟她說朝政繁忙,最近無暇陪她,這可真是氣壞了這位嬌生慣養的蘇大小姐,卻不知如何發作,總算,她的生辰要到了。這個生辰,她一定要過的隆重,將那個女人的風頭完完全全的壓下去,她要把位高權重的爹爹請來,還要把蘇家親戚都請來,凌王你再忙,還能不出席?
當然不能,於是六月初九這天,凌王府再次熱鬧起來。
府內笙歌艷舞,滿目琳琅。
前院內蘇瑩瑩正摟著爹爹撒嬌,蘇相滄桑的臉笑得滿臉春風,見舒夜迎過來,想起女兒的抱怨,不禁詢問,「這府裡熱鬧非凡,為何獨不見王妃?」這種事自然應該由王妃出面張羅,「莫不是瑩瑩平時不懂事……」
舒夜忙笑道,「岳父多慮了,王妃身體一直不太好,這幾日張羅府上的事,越發的勞累,如今是一病不起了。」
蘇瑩瑩小嘴兒都撇到天上去了,她還張羅府上的事?是,後花園的那些花草都讓她張羅死了。不知現在張羅彈弓還是刀劍……
她是猜錯了,姝寒今天啥都沒張羅,這邊歌舞昇平的繁華,她一身勁裝打扮,正徘徊在院牆下,今天舒夜可是沒法盯著她了,為了讓舒夜心安,她可是把舒臨風都留下了,從牆上探出頭,閉眼狠狠的吸了口氣,外面的空氣真好!
正伸手扯住枝椏,折眉思量著以怎樣的姿勢跳下去著地緩衝力最大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她極不願意聽到的聲音,雖然那聲音澈如流水,從容如玉,「如今這世道真是奇怪的很,大白天的還有人翻牆。」
姝寒身子一晃,差點兒從那高牆上跌下來,眸光凌厲的望過去,卻見白袂隨風的清絕公子聽雪正負手而立,淡淡的澈眸中帶絲玩味看著牆上的姝寒。
姝寒正詫異聽雪公子怎麼出現在這裡,瞬間又明白過來,這人是蘇瑩瑩的哥哥呀,當然是來賀壽的,水眸清泠泠的在郁蔥蔥的枝椏間泛著靈動的清芒,心裡想著她這倒霉催得,擺脫了舒夜,又碰上舒夜他大舅子……
聽雪公子低眉拈起白衣上的飛花,好整以暇的欣賞花色,心間掠過那日的一幕,凌王闖入聽雪齋,將此人和七皇子帶走,但他絕不是王府的侍衛,眼底間這份靈氣,舉止間那種自如,還有那日聽雪齋內,一語道破字畫中的深意……甚至啟齒便語:雪,原來是可以用來聽的……
平生不如意,難逢知己人,那日錯身,恍然又成陌路,沒想到,今日這番場景相遇。
姝寒見黃塵中的聽雪兀自失神,他是無所謂,她累呀,清秀的眉目間浮起楚楚可憐,「公子可憐可憐在下,七殿下今日心情壞得很,定要找在下麻煩,還請公子莫要張揚……」
聽雪抬眸望去,「你到底是什麼人?」
姝寒心裡揣測聽雪意思,放低聲音,「說來話長,在下原是一落魄書生,奈何會試年年落第……」你不是文人嗎,但願你惺惺惜惺惺……
姝寒咬了咬唇,眉目間浮起無限哀愁,「奈何那年碰見七殿下……七殿下他……他……」
聽雪本在考慮他的話有幾分真,卻見那單薄的身影後無垠的蒼穹將那人兒映得如孤鴻,似是有著淒涼的身世,似有有著不幸的遭遇,抑或和他一樣,惆悵人間客,無處話淒涼……尤其是眉目間那抹蒼涼被光影描摹的似雪映殘月,聽雪只覺得某些東西契合在他骨子裡的柔軟。
一時也想不出這七皇子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殊不知姝寒也正絞盡腦汁想著,舒臨風那小屁孩兒能對她做什麼。(某人:笨!臨風斷袖不就完了……逼迫你當男寵……姝寒:靠,滾!)
卻聽的身後有人喊,「站住!」姝寒一驚,足底一滑,直接就跌了下來,還好手中扯著枝椏,下墜之力稍微一緩,姝寒腳尖凌厲的勾住了牆上一稜角處,咬牙跳了下來,跌落在地上,聽著府內微有動亂,似乎有侍衛追來,顧不得腿上疼痛,起身便跑,將上來欲扶他的聽雪撞到一邊,回眸看了聽雪一眼,聽雪還在思忖著那清泠眼波深處的哀求意味,卻見一側確實來了一批人,而且為首的竟是蘇圭。
「這又是毛毛躁躁的幹什麼,什麼時候你能安穩些?」聽雪公子斂起修眉,不悅的看向一臉驚惶的蘇圭。
蘇圭抹了把汗,「大哥?你……你怎麼……在這裡?」稀疏的眉毛擠到一塊兒,蘇圭極度詫異,從小就怕這個堂兄,見了他說話就結巴,還好幾年也見不著一次。
聽雪輕輕拂落袖間飛花,唇角牽起輕痕,淡淡瞥了臉上還包著紗布的蘇圭一眼。
蘇圭更不自在了,「大大……大哥,我剛才看見那……那天傷傷……我的那那……個小……小……兔崽子……了。」
蘇圭很努力的說完那句話,詫異於聽雪竟然耐心的聽他講完,才抬眸淡淡掃過早已駐足的王府侍衛,悠悠吐出三個字,「在哪裡?」
「他他……從牆上……跳跳……」
聽雪淡淡道,「我經過這裡,為何沒有見著?」
「這……這……大哥……」
聽雪淡垂的眸光望過來,「你眼睛一向不好使,肯定又看錯了……」說罷緩緩舉步而去。
王府侍衛統領也不耐煩了,看著遠方甬道寬廣安靜,再看看發愣的蘇圭,不悅道,「看來蘇少爺真的是看錯了,還是回去參加宴會吧。」說罷,揮手帶著眾人走了,這個長得賊眉鼠眼的蘇圭,還口吃,肯定是無中生有,給他們製造麻煩,今天王府人雜,本來就忙的要命,這個蘇圭真是吃飽了撐的。
剩下個蘇圭在原地發呆,那身形,那側著臉眼角的凌厲,他不會看錯的,蘇圭越發的嚥不下這口氣,他們不信,總有人信得,於是蘇圭回來後找到了蘇瑩瑩,轉動的著鼠目咬了半天耳朵,舒臨風看到這一場景,心裡的小算盤兒啪啪響,大眼睛轉來轉去隱覺不安,又覺得一陣寒芒逼過來,抬眸看見舒夜正在人群中暖笑如玉,可是他明明感覺到了三哥那一瞥的狠厲。
不禁感歎,自從和三嫂混在一起,小日子都過得驚心動魄的。
他這些不會掩飾的表情全部又落入了蘇瑩瑩眼底,費盡心思盤算著竟會有人翻王府的牆,蘇圭這會兒倒也不結巴,看著咬牙絞手帕的蘇瑩瑩,在旁添油加醋,「姐姐,那個小王八羔子化成灰我也認得,肯定不會認錯!」
蘇瑩瑩正納悶兒前兩天舒夜帶舒臨風親自到相府賠禮認錯,給足了相府面子,但是這件事畢竟就草草了之,如果真的單純是七皇子惹事,凌王大可不必參與,他爹畢竟不能拿這個小皇子怎樣,所以這件事定不是那麼簡單,只能說明凌王不想被查出幕後之人,而整天和七皇子廝混在一起的……是了,蘇瑩瑩纖手緊握,眸底閃出興奮,是她,哼,真是老天幫忙。
是啊,蘇瑩瑩從進門那一天就想找凌王妃的麻煩,三番五次屢戰屢敗,但是她不會氣餒,她要屢敗屢戰,如今天賜良機……
蘇瑩瑩冷冷的笑了笑,回身去找蘇相,整人還是爹爹在行,剛欲開口的她卻見蘇相眉目間動容著一些平時不見的意味,有些酸澀的欣喜,蘇瑩瑩嚥下欲出口的話,沿著蘇相的眸光望過去,「哥哥!」蘇瑩瑩笑著跑過去,抱住了門口恍若遺世獨立的聽雪公子。
聽雪眉目間難得見了一絲冰雪初融的*,寵溺道,「還是這般調皮。」
蘇瑩瑩窩在聽雪懷裡不肯出來,「哥哥,瑩瑩想你。」
聽雪微微一笑,抱了抱蘇瑩瑩,他這一笑落在蘇相眼底,權謀利慾深處竟然浮起慈愛,緩緩走過來,溫笑道,「晚兒……」
聽雪眼底意味盡被那一低眉遮掩了去,只淡淡道,「蘇晚見過父親大人。」
舒夜在旁看著這一幕,心裡明瞭幾分,看見蘇相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上前禮讓,「蘇兄請入內,與岳父瑩瑩好好敘舊。」
蘇相反應過來,笑聲裡夾雜著幾絲顫音,「是,晚兒進來,我們父子……我們一家好好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