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臨風在人群之後擠不進來,氣得在外面喊,「不許傷她,爺是……」一個斷裂的椅子腿兒砸過來,這位七皇子一個倒栽蔥仰在地上,人們看得盡興,哪裡有人理他。
賭坊內的殺手們發了狠,紛紛亮出了刀劍,雪刃散發著殺意,將姝寒困在了中間,姝寒的眼被寒芒晃了眼,不適的微瞇,向後退了一步,身後的手扶在桌上,眼底冷冽如寒潭,毫不躲閃的逼視著眾人。
聽得蘇圭在身後獰笑,「老子還真不信這個邪,有本事你再給老子狂!」心底瞬間想起了擒賊擒王,不然今天這虧是吃定了。
姝寒眼底冷芒瞬間奪目,一咬薄唇,扶桌子的手用力,仰身便翻滾上賭桌,兩個翻身躲過劈過來的利刃,一腳踢飛了賭桌另一邊護在蘇圭身前的人的刀,便奔著蘇圭而來,恰在此時,覺臂上一痛,鮮血便浸透了白衣。
姝寒一怔間,卻已有人又護在了蘇圭面前,姝寒咬緊了唇,水眸一細,手中匕首便對著蘇圭飛出去。
聽得一聲慘叫,蘇圭臉上的血便流下來,趁著眾人慌張的看蘇圭的傷勢,姝寒伸足踢上一人軟肋,飛掠而出,人們很有眼色,紛紛讓路,對這位砸了蘇家賭場的少年英雄他們佩服的緊。
姝寒顧不得左臂上的傷,拎起剛從地上爬起的舒臨風飛奔而跑。
姝寒隨手扯倒了一筐柿子,隨後追來的打手一腳踏在柿子上,好幾個便與大地親吻去了,被踩爛得柿子流著粘稠的液體,很多人有幸的在裡面翻滾。
「那人傷了蘇公子,給我抓住他!」
身後恍惚傳來奔跑叫囂的聲音,還伴著簌簌齊整的腳步聲,似是驚動了官兵。
人仰馬翻、動盪不安的街道上,兩抹白色影子如鬼魅般穿梭其中,掠起驚風深浪。
姝寒臂上的血還在流,一狠心扯爛衣袖將動脈壓住,死死纏了上去,見血基本止住,拽著舒臨風這個小累贅又跑起來,氣得咬著唇罵道,「笨蛋!快點兒!」
舒臨風喘著粗氣,「嫂子……我……跑不動了……」今天這活動確實刺激好玩兒的很,不過他是真的跑不動了。
姝寒唇上都咬出了血,眸光掃見了舒臨風胸前還塞著一大堆銀票,眸光一動,探手便取了出來,突然回頭對著身後的人灑了漫天的銀票。
呵,天上掉錢,百年難遇的好事兒發生在眼前,還等什麼,兩邊看熱鬧的早被飛舞的銀票弄亂了心思,都蹲下身去撿錢,後面的官兵和蘇家賭場的打手均氣得又嚷又罵,連打帶踢,只可惜銀票的力量是無窮大的。
姝寒帶著舒臨風邊跑邊鼓勵,「快跑!你連跑都跑不過我,還要比賽爬樹?」
「你一個男子漢,跑都跑不動,丟不丟人!」
丟人,舒臨風小腦袋轉悠轉悠,腳底下來了力氣。
不消得一會兒,舒臨風喘著氣蹲了下去,「我們……為什麼要跑?告訴他們爺是……」
姝寒氣得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你三哥抓住你,關你一年……」
舒臨風星子般眸光一亮,又來了氣力,任姝寒拽著胳膊,緊緊跟上。
姝寒只覺得氣血不足,後面腳步聲越來越近,從一處拐角轉出,眼前華麗的輝煌令眼前一亮,看也沒看,拽著舒臨風便闖了進去。
「哎吆!這位公子,長的可真俊……我們這裡有溫柔賢淑型的,嬌蠻可愛型的,嫵媚入骨型,端莊儒雅型……」
剛剛舒一口氣的姝寒有些反應不過來,舒臨風張著嘴喘著氣,眼見撲上來的胭脂粉濃的老鴇揮著手絹,拋著媚眼兒,口中像連珠炮般數落,恍然醒悟,天哪!闖到天都最紅的妓院醉煙樓來了,曾經偷偷來過一次,被三哥冷冷看了半天,從那以後,這裡是禁地。
剛要跟老鴇商量,卻聽姝寒道,「隨便!」都什麼時候了,隨便一個地方讓他們躲躲就行。
「這位公子還真是好伺候,你看……」話還沒說完,便被姝寒一把推dao在地,然後看著二位公子飛奔上樓,看著地上滴的血,和突然闖進來的官兵,突然明白了什麼,站起身道,「官爺,跟奴家沒關係,那兩個人逃到樓上去了。」
拉著舒臨風穿梭在走廊裡,兩邊的房間裡傳來旖ni的呻吟還用木床的咯吱聲,姝寒再無力跑了,頓足,想要找一處房間暫避,但是這些荼靡的讓人難堪的聲音使得她抬不起腳,無力的看向舒臨風,一張小臉兒早被晚霞染滿,自己眸光趕緊轉到了別處。
恰次尷尬時刻,一陣琴音傳來,成為這放蕩糜音中一曲清音,出淤泥而不染,立濁世而群芳。
姝寒眉目愈漸清明,忍痛繼續拉著舒臨風像琴音的地方跑去。
不知又轉過了多少迴廊,姝寒軒著耳朵,終於到了一處房間,這個迴廊倒是清幽寂靜的很,不及多想,拉著已經半死不活的舒臨風便闖了進去。
屏風上煙雲繚繞,明月銀輝,寒梅清骨,淡淡映出屏風後撫琴的白衣人,玉般光華籠了一室的芳華,可惜此刻的姝寒和舒臨風沒空欣賞。
對著屏風上清雅的剪影,姝寒捂著傷口道,「我們想要在這裡躲一躲,公子可不可以……」
伴著琴音漸低,失落在山巔水涯,一個如琴音溫潤孤傲的聲音傳來,「我為什麼要幫你們?」
姝寒聽著外面愈近混亂聲,心裡一邊罵著遇見一個瘋子,一邊扯著舒臨風上了那邊的流蘇飄搖的大床,纖手將被子一扯,便把舒臨風給塞了進去。
「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嗚……」姝寒剛說了一句,往床上一躺,壓到了傷口,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那公子沒有言語,行雲流水般的曲音再次輕輕漾起,任外面喧囂嘈雜,那如雪似蘭風情落落的宮商徵羽兀自成曲。
清音淡淡,綿延在天地間,姝寒有那麼一刻感到異常的寧靜,心闕明淨,仿若有斑駁的雪花輕輕覆在心上,冰凍了悲喜,淡去恩怨是非,空濛如絲,柔和的融了萬千雪花。
輕輕闔目,這雪,竟不似要用肌膚感受的,它同樣冰冷,同樣魅惑,但卻是用來聽的。
「雪,原來可以用來聽……」姝寒輕吟出聲,不知何時何地,她曾有過這樣一種落寞的心情,彷彿那拂亂琴音的是自己清涼的指尖,多少年前,她也曾彈過這樣孤寂落寞的心情,又是那似曾相識的前塵若夢,一聲輕歎無意識的從唇間流出。
舒臨風之前沒有注意到姝寒的臂傷的很厲害,此刻觸手處均是粘稠的液體,又聽到姝寒的呻吟和輕歎,小腦袋便要拱出來看姝寒的傷,他這一動,倒是把姝寒的心神給拉了回來,反手就摀住了他的嘴。因為那群混亂已經至門口。
然而奇怪的是,就在姝寒以為有人要闖進來的時候,外面一陣交頭接耳的低語後,倒是安靜了下來,只有那琴音淡淡的柔和的,在空中斬落芳菲風雅,雪落無痕。
良久,才聽外面一人恭謹道,「裡面可是聽雪公子?」
輕輕拂落幾絲清音,聽雪公子溫言道,「不知劉統領有何貴幹?」
似皓雪落冰弦,飛花過玉盞,玉音堪比琴音的人,除了天都第一才子聽雪公子,沒有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