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如緞,絲縷糾纏,纏連出笑意綿綿,便如此刻某人的心情,花兒笑,水兒笑,天在笑,地在笑。
天都繁華的街道上,舒臨風正跑的歡暢,「嫂……啊,不對,舒翰,你給我慢點兒。」
前方的白衣公子緩帶輕衫,銀帶束髮,將折扇一擺,回頭一揚眉,「你能不能快點兒。不然我先行一步了。」
話語間,已經又走出數丈,舒臨風心裡糾結的很,難不成練過輕功?這步履,這速度!顧不得扇扇子,衣袖抹了把汗,什麼世道,以前可都是別人這麼看著他的,舒小霸王今日竟然遇上這麼一個主兒,要真丟了,三哥那關就過不了。
當舒臨風跟上來的時候,恰見姝寒正興味盎然的在天都第一賭坊前失神。
五分鐘後。
「嫂子,你確定……咱,咱真的要進去?」抬頭瞅瞅四海賭坊四個閃亮鑲金大字,心裡直嘀咕不知道這身上的幾萬兩夠嫂子玩兒多大會兒。
啪嗒合上折扇,陌姝寒將白玉扇骨點上舒臨風那褶皺的眉心,明眸含笑:「怕我把你的銀子賭沒了?」
「啊?怎會,呵呵……」摸摸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可心裡卻直犯嘀咕--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能懂個什麼賭計?還不是要來瞎湊個熱鬧,給人家賭坊添點本錢?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當著姝寒的面說的,因為他還年輕,不想英年早逝,舒臨風發現他這十五年對所有他喜歡的人都懷有一種懼怕心理,像三哥,像皇兄,像眼前的三嫂。
姝寒心內沉吟一番,賭坊裡傳來的骰子的搖動聲令她體內血液在沸騰,雖思索不出這是為什麼,還是一撩衣袍,便跨了進去。
見姝寒率先進了賭坊,舒臨風急急忙忙小跑跟上,「嫂…舒翰,等等--」
「來來來,下注,下注!」
「買咯,買咯,買定離手!」
「看好了,要開盤嘍!」
「大大大!」
「小小小!」
……
賭坊裡人頭攢動,熱鬧非凡,三六九等各種人物匯聚一堂,三三五五的湊成一桌,盯著桌上的骰盅群情激動,又是吆喝又是叫罵,一時間整個賭坊人聲鼎沸,喧鬧異常。
津津有味的欣賞著賭坊裡的人生百態,走過一方又一方的賭桌,姝寒心中掠過一幕幕的似曾相識。任身後的舒臨風亦步亦趨的跟在屁股後,陪著她在賭坊裡不緊不慢的逛悠……
「嗐!瞎了眼嗎!看見本公子在這還往這裡靠,你這個小雜種是故意尋本公子晦氣嗎!」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歪著鼻子斜著眼,一張嘴露出一口黃牙,指著自己被踩髒的軟靴,對著舒臨風趾高氣昂的叫喝:「知道你剛剛踩得什麼嗎?這是錦繡坊千金一隻的乾坤靴!弄髒了你賠得起嗎你!」鬥雞眼嫌棄的瞥著舒臨風身上的普通便服,稀疏的眉毛一剔,神態愈發的倨傲
向來眾星捧月般的皇子何時受過此等侮辱?
我們親愛的小皇子鼻子都要歪了,漂亮的瞳仁深處泛著銀芒,握拳剛欲發作,猛地聽到從身側傳來淺淺嘀咕聲,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讓周圍的人能夠聽了個清楚--
「金鉤鼻子蛤蟆嘴,老虎眼睛豬屁股,外加一雙羅圈腿……」好似未進化生物……
未進化,未進化……
這個詞為何似陌生卻又似熟悉……
舒臨風憋得小臉兒通紅,下一刻爆笑出聲:「貼切!貼切!哈哈哈哈--」
公子哥兒氣的白臉漲紫,霍得轉向聲源處,這才發現了在一旁凝眉沉思的姝寒。
見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話說,真不知道誰其貌不揚——),竟敢這般嘲諷他,公子哥兒登時戾氣橫生,切齒怒目:「豈有此理!你竟敢出言侮辱本公子!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
微微一蕩,目色清明。
抬眸靜靜地看著面前目露凶光的公子哥,姝寒眉痕一折,「侮辱你?我嗎?恐怕公子弄錯了,在下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如有雷同,純屬巧合。當然,」話鋒一轉,唇邊笑意綻開:「若是有人喜歡對號入座,在下不會介意。」
舒臨風直看得愣了去,原來嫂子開懷一笑還真是好看的很,她語言雖怪癖,聽來卻這般好笑。
壓抑的笑聲從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裡傳來,聽在公子哥耳中,就如火上澆了把油,足矣將他僅存不多的理智燒的一幹不剩!
「給老子將他們拿下!」
一聲尖銳的怒喝,在身後候著的小嘍囉們一股腦的圍了上來,將姝寒舒臨風二人堵個密不透風,摩拳擦掌,不懷好意的向著他們節節逼近。
一個挺身擋在姝寒前面,舒臨風嚴肅了一張小臉,神色戒備的盯著漸漸圍上來的打手,眉目一凜,不怒自威:「你們休得放肆!」
「放肆?」公子哥扭曲了一張白臉,笑的陰險至極:「你們還未曾見識過真正的放肆!拿下他們,本公子重重有賞!」
見形勢不妙,舒臨風壓低聲音對身後的姝寒囑咐:「嫂子,待會瞅準時機你快跑……」
姝寒心中驀然動容,此刻她突然想起了陌陵,舒臨風略帶稚氣的眉目竟讓她心中如此溫暖,同樣的,她自然不會讓這個想要保護她的臨風小朋友受到傷害。
說他們一個是皇子一個是王妃,瞅著這身平民裝,恐怕只有傻子才會信吧。
「喂,打個商量。」清冷的勾唇一笑,對著前面耀武揚威的公子哥,姝寒輕輕抬了抬手。
見公子哥不屑的用鼻孔沖天哼了哼,姝寒不以為忤,眉梢微挑,「進了賭場,也算個半個江湖人。如此以多欺少似乎不合江湖規矩。不如換個方式,咱們賭桌上見英雄如何?」
「當然,」斜睨了公子哥一眼,姝寒微諷的吊了吊眼角,故意拖長了聲音:「若是你怕了……」
「誰說本公子怕了!」
「好,爽快!」眸光帶著威懾冷冷衝著圍上來的嘍囉們一掃,冷喝:「你們還矗在這裡幹什麼?不知道你們主子要開賭了嗎?還不快去搬賭桌!」
被那凜寒的眸光掃的幾個哆嗦,不由自主的一哄而散,匆匆矮著身子搬賭桌去了。
見自個兒的打手竟然聽從別人的號令,公子哥稀疏的眉毛一豎,對著陌姝寒剛欲發難,可姝寒卻搶在他發飆前走了上前,笑語詢問:「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姝寒笑臉相問,公子哥高傲的將臉一昂,鼻孔朝天:「知道蘇相嗎?老子就是天朝大名鼎鼎的蘇相—」
啊?眾人吸氣中……
蘇圭仰首把剛才未完的話續完,「的侄子,蘇圭。」
「哦,原來你就是蘇圭,蘇公子啊!」
聽到姝寒訝然的驚呼,蘇圭得意洋洋的揚起了嘴臉,可下一刻卻被姝寒的一轉的話鋒氣了個夠嗆--
「蘇圭,沒聽說過。」姝寒淡淡而語,烏龜倒是知道幾隻。
蘇圭的臉青白交加,氣急連說了數個顫音:「你、你……」這賭場就是他開的,他一直自認名動天都,今兒這人純粹來找死的。
「哦,蘇公子,賭桌已經備好,咱們也別耽誤時間,速戰速決,如何?」
陰毒的望了眼對面淡笑的姝寒,蘇圭甩袖率先走向了賭桌,一抹毒計在心底暗暗形成……
扯住姝寒的袖子,舒臨風一臉擔心:「要不我替你賭……」
「你別搗亂,在外圍看熱鬧去。」笑著拂開舒臨風的手,姝寒疾步快走,跟著蘇圭來到了賭桌,留下了舒臨風湮沒在看熱鬧的人群之中。
摸了摸口袋,姝寒這才想起囊中空空,銀兩全都在舒臨風的口袋裡。環顧四望,人群黑壓壓的一片,哪裡尋得個舒臨風半個身影?
任命的低歎一聲,轉頭看著蘇圭,「可否借一個銅板?」
「一個銅板?」彷彿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蘇圭一夥笑的諷刺至極:「你以為是打發要飯的?一個銅板就想跟本公子玩?我呸!告訴你,就是要飯的要玩也不止這個數!」
「那敢問蘇圭蘇公子,打發你需要個什麼數?」
「最少也得以一百兩做底!」
話一出口,方知被姝寒擺了一道。
看到對面姝寒戲謔的笑意,蘇圭怒不可遏:「你竟敢戲耍本公子!」
聳聳肩,姝寒笑的一臉無辜:「若是你當真這般認為,在下也無能為力。」
見蘇圭怒極的有發飆的傾向,姝寒直指桌上的骰盅,笑道:「還賭不賭?」
壓下心中怒火,瞥了眼骰盅,蘇圭驀地彎腰從靴底抽出了雪亮的匕首,凶狠的插在了賭桌上:「一隻手,一百兩!這就是你的底碼!」
明眸似水,這狠厲的話語沒有挑起橫波深處一絲漣漪,姝寒清聲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