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湯湯,碧波無涯,幾瓣杏花飛盡流水,映出白衣似雪,明湛無塵。
姝寒抱著小狐在溪畔漫步,抬眸望過亭台樓閣、紅牆琉璃瓦,不知不覺便又失了神,幾天過去了,舒夜卻是沒有再來擾她,不過還是高興不起來,那是一種生命被束縛的感覺,這不是她,可是,他說了,任何要求,除了要離開王府,然而,很悲哀的發現,除了要離開王府,對於不再為難她的舒夜,她竟然再也提不出任何要求了。
「哎吆,姐姐在這裡賞景呢?」嬌軟靈動的聲音侵入耳際,姝寒淡淡的望過去。
蘇瑩瑩一身粉紅紗衣嫵媚至極,朱釵鑲著寶玉,在艷陽下一笑三搖的走過來,身畔還伴著水綠紗裙的倪婭。
姝寒身後的挽香掃過二人,只覺得心裡一寒,這一紅一綠,沒一盞省油的燈。
「姐姐,妹妹剛聽倪姐姐說蘭妃妹妹有喜了呢,姐姐不隨我們一起去看看嗎?」一絲不善流過眼底,蘇瑩瑩笑得春風滿面,見姝寒淡淡看了她一眼兀自不語,笑得更是風情萬分,上來便來挽姝寒。
姝寒身形一錯,便躲開去,蘇瑩瑩笑意一滯,突然歉疚道,「姐姐,莫不是還記著那日之事,妹妹向你道歉了,姐姐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是陪我們一起去看看蘭妹妹吧。」
姝寒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們去吧。」
「姐姐,這就是你不是了嘛,咱們姐妹都是一家人,都是王爺的人。」媚眼兒偷瞥著姝寒的神色,繼續道,「恕妹妹直言,聽說你曾經當面質問王爺為什麼有別的女人,姐姐,這就是你……」說罷,手帕捂著小嘴兒嬌笑起來,回頭對倪婭道,「我們都是王爺的女人,要情如姐妹,倪姐姐,你說是不是?」
倪婭聽著那被加重的「都是王爺的女人」,自然明白蘇瑩瑩這笑語藏刀的意思,恩了一聲便不再言語,看向姝寒的神色有些五味陳雜,複雜的很,低頭恰見姝寒懷中小白狐晶瞳映著寒芒敵視著她,不禁一冷。
姝寒冷冷瞥過倪婭,輕輕撫著小白狐,「挽香,我們走。」
說罷轉身便走,蘇瑩瑩臉色瞬間一變,這個女人簡直有病,竟然如此無視她,凌王尚且讓她三分,真是給臉不要臉,突然對著那一襲白衣笑得非常諷刺,「倪姐姐,你說蘭妹妹有喜,我們可要穿的喜氣些,否則肯定招王爺討厭。」
跟隨在側的挽香見姝寒恍若未聞的走著,心裡不禁感歎,王妃若是還口定又招來是非,可若是這般,真是讓人欺負到牆角兒裡去了。
蘇瑩瑩見姝寒沒有反應,倒是倪婭伸手拽她,更是氣極,難道堂堂相國的女兒怕了這個商人之女?笑得更加犀利,「倪姐姐啊,前幾天逛街看到好多狐狸,沒想到咱王府裡也有,這世道,真是狐狸得寵,狐狸精也得寵呢!」
姝寒聞語駐足,回眸淡淡道,「你再說一句。」
蘇瑩瑩被那不屑的眸光愣了一下,瞬間看見了遠處緩緩而來的兩個身影,突然改了神色,笑得溫柔親和,「姐姐這話說得,妹妹只是實話實說,若是姐姐喜歡狐狸,我可以去多買些送給姐姐的。」
姝寒看著蘇瑩瑩那張臉,原本平靜的心突然頓生厭煩,冷道,「不管是狐狸還是狐狸精,都比你要強得多,你沒資格議論它。」
蘇瑩瑩聞語瞬間淚落如雨,哭得那叫一個可憐,「爹爹說得對,這王府果然是呆不下去的,姐姐你雖是王妃,也不能這樣侮辱人啊……」
斂著衣裙便奔向不遠處的舒夜,姝寒以為她是衝著自己來的,冷芒閃過眼底,伸腿便掃過去,跑到帶勁兒的蘇瑩瑩來了精彩的大馬趴。
遠處的舒夜見此,原本帶笑的臉一沉,真是沒一會兒讓人省心。
有丫鬟上前扶蘇瑩瑩,蘇瑩瑩哪裡肯起來,更是哭得像似斷了骨頭似的。
直到舒夜近前,俯身蹲下,軟語安慰了一會兒,蘇瑩瑩才肯賴在舒夜懷裡嬌嗔的站起來。
舒臨風看著二人卿卿我我的,湊到面色清冷的姝寒的耳邊笑道,「嫂子,你真夠厲害的。」見舒夜冷峻的望過來,舒臨風拉姝寒衣角,「嫂子,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吧。」
姝寒掃過這些人,突然更堅定了要離開這裡的信心,回頭便走。
蘇瑩瑩見舒夜不肯替她討公道,邊哭邊鬧,「臣妾要回家,臣妾想爹爹了,只有爹爹最疼……」
新婚幾天,便要回家,成何體統,更何況當下這蘇相是得罪不起的,舒夜只好柔聲安慰,誰知這個蘇瑩瑩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越哭越厲害。
姝寒彷彿知道身後是怎樣的一幕,突然頓了足不走了,舒夜心裡倒發了急,她若是再回來,不打她那就太不像話了。
舒夜玉音含怒道,「陌姝寒,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本王懲罰你懲罰的不夠是不是?」話語間卻向回眸的舒臨風使了個眼色。
舒臨風眼睛眨了眨,這是個什麼狀況,卻見舒夜又衝他使眼色,心裡一亮,拉著姝寒便跑,「三哥,上次的功課嫂子還沒教完呢,要不皇兄又得罵了。」
姝寒雖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卻哪裡容得別人禁止了她的自由,剛欲出手,聽舒臨風低聲道,「我帶你出去可好?」
恩?這句可比什麼都管用,姝寒老老實實的和舒臨風跑了,身後的挽香看的目瞪口呆的。
舒夜眉間掠過不易察覺的笑意,眼角掠過蘇瑩瑩還反應不過來的臉,突然怒聲道,「真是豈有此理!」
蘇瑩瑩見舒夜震怒,停止了哭泣,抬手指著二人消失的地方,「這……王爺……這……」
舒夜寒徹的面色望向蘇瑩瑩時柔軟了幾分,「是這樣的,七弟一向是皇兄最寵的,他調皮搗蛋不學無術。」
蘇瑩瑩失神的點點頭,嗯,這個確實有所耳聞。柳眉一蹙,不過,這個和剛才的事有關係嗎?
舒夜不放過她臉上的神色,見她又欲開口,重新擁在懷中,「可是,奇怪的是,七弟把所有宮裡的老師折騰了遍,偏偏和王妃走的近,皇兄知道此事後,便命王妃教他功課,結果收效甚好,所以,每當本王欲懲罰那個不成體統的女人,七弟總設法來救,本王忍她好久了。」
舒夜說至此,「氣得」擁蘇瑩瑩的臂加緊,蘇瑩瑩見王爺如此怒氣,伸手撫舒夜胸口,體貼道,「既然是皇上的事,王爺自然不好插手,不要氣壞了身子才好。」
舒夜舒一口氣,「愛妃既識大體,又善解人意,比那個陌姝寒真是好上百倍。」
蘇瑩瑩心裡甜滋滋的將臉埋進了舒夜懷中,忽然又覺得不對勁兒,「王爺,王妃不是商人之女嗎,她能教七殿下什麼?」
舒夜眼波一動,「這個本王也奇怪,別看王妃惡跡斑斑,但是琴棋書畫無所不能,這也是本王一直動她不得的原因,誰讓皇兄在後撐腰呢。」
蘇瑩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早就聽說她的惡名,可是這王妃的位置卻坐的牢牢地,王爺也有難言之隱啊。
舒夜眼波深處卻是無垠的深邃,但願把皇上搬出來做你的靠山,以後能少受這女人紛爭之害。
長歎一聲,倒寧願她和這群女人有那麼點兒相像,雖然討人厭,卻並非對王府對他無一絲眷戀,仰望著天,追尋著星辰日月,他在窗外看著她,卻終於體會到了咫尺天涯,她的心太高太遠,遙不可及。
其實姝寒的心並不是很高,亦非很遠,她的願望很簡單,只是想離開而已,被舒臨風拿這個幌子忽悠了的姝寒現在正非常不善的逼視著撓頭的舒臨風。
舒臨風見姝寒冷冷看了他半天,抱著小白狐轉身就走,忙上前拉住,「嫂子,別這樣嘛!當時情勢緊急。」
姝寒繼續向前走,「最討厭人騙我。」
舒臨風忙攔在身前,劍眉一軒,「誰說我騙你了?」
恩?有意思了。
姝寒摸摸小白狐的耳朵,「小白狐啊小白狐,世界之大,卻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舒臨風見姝寒寧肯和小狐狸說話也不搭理他,氣得小臉兒發紅,叫道,「我不騙你,我帶你出去!」
姝寒無法抑制眼底喜悅,一把扯住舒臨風的袖子,挑眉道,「真的,那我們趕緊走吧!」
舒臨風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撓撓頭,「真是敗給你了。」
皺眉思忖,「既然三哥不允許你出去,那就不能從正門走了。」
姝寒低聲道,「那我們爬牆。」
「可是你這副打扮,人家都知道你是凌王妃。」
「那就換身打扮。」
舒臨風聳聳眉毛,「嫂子,你好像很在行,那你之前為何不自己跑出去?」
姝寒聞語有些氣餒,若是她跑了,陌家怎麼辦,陌陵怎麼辦,想想和舒夜的約定,眸光打量著舒臨風,真的很適合當替罪羊,清淺一笑,「我們快去快回,不會被發現的。」
舒臨風從見她一直是淡然的冷漠,冰雪般的臉上瞬間歡喜把舒臨風也感染了一下。
姝寒見他猶豫,漆眸微轉,「你不是說你三哥很疼你的嗎?還說要為我討回公道?」
舒臨風摸摸頭,貌似他正義凜然的吹過這牛。
舒臨風突然笑道,「好啊,那回來你得和我爬樹比賽,還要教我游泳……」
姝寒一一點頭,舒臨風覺得她從來沒這麼聽話過,和在三哥面前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