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蘭芳蕊吐香,瓣瓣清雅,幾分清幽漾起蘭苑內香氣襲人,芳華旖ni。
舒夜負手立在紗窗前,風撩動了衣袂飛揚,正如此刻沉浮難定的心,那個清麗剪影映在窗上別有一番風情,愣是將他的怒氣生生壓下,眉心微緊,轉身出了蘭苑。
窗內的姝寒一臉靜漠,抱著傷痕纍纍的的小白狐,便覺得自己心中也是這般傷痕纍纍,她支走了所有的人,只是想自己安靜一會兒。
那片空白的記憶還是朦朧不清,可是她知道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楚殤,也許只是像記憶中的那個人,而記憶中沒有的舒夜卻是將要每天與她生活在一起的夫君,而且是一個擁有眾多妻妾的夫君。而更為荒唐的是她絲毫找不到夫君的感覺,只是一個陌生人,只是在聽見他口中命令內心深處便會升起一種捨生忘死的執念。
這些問題她不願意想,不願意面對,不願意再刻意,靜靜的任時光流逝,讓她看著日出日落雲卷雲舒,花開花謝,長天明淨也好,因為她失掉了生活的重心,她不知道她的追求在哪裡,那麼歲月靜好也是好的。
可是,可是,小白狐嗚嗚的叫著,她掌心還留著它的血跡,小白狐的傷已經被姝寒包紮過了,還有身上的傷,怎麼會有那麼惡毒的人,連她唯一想要保護的都殘酷的傷害,眸底泛起絲絲殺意,想要將小白狐放在床榻上,卻見已經走了的舒夜進來了。
舒夜看著還身著凌亂中衣的姝寒,積蓄了半天的怒意只化作唇邊輕微歎息,突然拉過姝寒坐在床上,一把撩開姝寒的胳膊,劍眉一皺,打開瓷瓶。
姝寒輕靈一掙,雖扯動了傷口,還是掙了出去,水唇緊斂,淡淡道,「我要去找那個女人算賬,這次你不要再管。」
舒夜看著那些傷口,強自壓下心中怒氣,幾天以來,已經知道,對現在的陌姝寒,一個穿了中衣爬樹的王妃,沒有什麼三從四德好講,沒有什麼正常道理可講,動了動唇,卻也只是回頭端來水盆。
一把扯過她纖細的臂膀,直疼的姝寒咬了下唇,卻沒發出一點兒疼痛的聲音,「現在知道疼了,爬樹那會兒你可是威風的很。」舒夜話語狠厲,手下卻輕柔的莫名。
清洗過傷口,開始往上灑藥,手一頓,「會很疼。」姝寒沒有應聲,只覺得臂上一陣清涼的蝕骨,可是這種疼痛竟令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的她經常受傷的嗎?
但是她知道,挽香口中那個過去的王妃肯定不是她,現在的她清楚地感到,她不屬於這個世界,抬眸看見了舒夜眉目間難掩的關懷,淺聲道,「舒夜是嗎?」
舒夜一愣,如此陌生的稱呼卻令他心頭一暖,所以他並沒有斥責她,突然相信她是真的失憶了,竟然破天荒的嗯了一聲,手上輕柔包紮著傷痕纍纍的臂膀。
一想起樹上那單薄落寞的身影,他心裡莫名的酸澀,也許是他對不起她,從進了王府,從未給過一絲好臉色。
「可不可以放我走?」
手下狠狠一顫,衣袖碰掉了藥瓶,灑了滿地的傷藥,舒夜驀然抬起頭,這輕柔的問話猶如晴天霹靂。
他才想告訴她想要和她重新開始,她居然要走!
姝寒靜楚的眉間掠出一絲憂傷,往日凌厲的秋波此刻楚楚輕動,「我不屬於這裡,這裡也不屬於我……」
那淒涼的話語直刺得舒夜心浪翻滾,「那你屬於哪裡,屬於楚殤?」唇邊勾起幾絲冰雪意味,「他是驃騎將軍,你便只一眼便喜歡上他了……」
楚殤?陌姝寒面色有那麼一瞬的恍惚,唇邊苦澀的笑意更是令舒夜震怒,她是他的王妃,對別的男人竟然有這樣的情思,試問,誰能容忍的了?
「啪!」舒夜忍無可忍的出了手,白淨的小臉兒上添了傷痕,陌姝寒卻只是漠然。
舒夜一揚衣袖站了起來,「陌姝寒,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不守婦道,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舒夜額上青筋暴起,處世圓滑玲瓏的權臣,什麼榮辱不驚、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素養,早飛到九霄雲外去了。他都不知道原來他可以口不擇言的說一大串成語,握在身後的手恨不能揉碎掌心,他怕他一停下宣洩,不知會對身上還有傷的陌姝寒做出什麼。
姝寒抬起眸光,淡淡道,「隨你怎麼說,只要你肯放了我。」
舒夜氣極,一把拎起姝寒,近乎用鼻尖碰著鼻尖,可是那眸光深處除了不卑不亢的清冷,再無其他,甩手將她扔在床上,「想走可以,只須一紙休書就可以,隨你!」冷笑一聲,「哼!你不用指望變成一個棄婦,還會有將軍來娶你,做夢!」
舒夜像個發脾氣的孩子,衣袖掃落桌上茶盞物什,摔門而去。
姝寒不知道舒夜為何如此震怒,也許是讓他失面子了吧。
「王妃……」挽香輕輕喚道,換身衣服吧。
挽香伺候著不語的姝寒,在為她梳頭髮時,看見銅鏡內美人倔強的臉,心中升起憐惜,「王妃,您這又是何苦,奴婢知道王爺傷了您的心,恕奴婢多嘴,也許您忘了,那時候王爺極反感這門婚事,洞房花燭夜那晚竟然未踏進新房一步,您掀了蓋頭大鬧王府,從那以後王爺就更不待見您了,可是……」
姝寒長眉一籠,淡淡瞥過挽香,挽香心中一顫,知道自己多嘴了便要往地上跪,姝寒一把扶住她,淡然道,「說下去……」
挽香見姝寒眸光中並無怒意,大著膽子道,「可是自從您失憶後,王爺待您不同了,那種眼神兒,他還親自給您上藥,王妃,也許您不記得,您跟之前確實有了太大的變化,所以奴婢覺得王爺以後定然會寵愛您的,您又何必惹他生氣……」自找苦吃呢?
銅鏡中映出素顏皎皎,淡漠無痕,卻不可方物。
「何況,王妃,您要真的讓王爺休了您,那陌家,老爺還有少爺……」
「他們會怎樣?」姝寒突然回過神而來。
「他們……」小丫頭兒知道自己今天話是多了,還是跪在了地上,「挽香是您的陪嫁丫頭,也就不要這張嘴了,人人皆知,陌家為首富,當年那場聯姻是朝廷拉攏陌家,若是這姻親斷了,朝廷又怎會容忍……」
姝寒伸手扶起挽香,唇邊似是一笑,這個她明白,權術,霸業,她不是不懂。陌家,跟她有關係嗎?可是陌陵,什麼時候他成了她想要保護的人。
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是她的命嗎?熟睡的小白狐發出嗚嗚的痛楚聲,姝寒眸光一厲,騰地站起來,宿命先放一邊,她還沒找那個人算賬。
在挽香的呼喚中,姝寒推門而出,直奔倪婭閨房,屏風後的倪婭正在床上享受丫鬟按摩,吃著葡萄,「這個陌姝寒真是個瘋子,給王府丟盡了人,竟然脫衣服爬樹……」
「嗚……」眼前素影一晃,已被人拎起來,一顆葡萄卡在嗓子裡,卡的倪婭面色紅白交錯的閃爍。
但是姝寒可沒憐香惜玉的那個心情,使勁兒揪著倪婭的領子,對著身旁打滾兒的丫鬟冷道,「滾!」
倪婭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又迎上冰絲雪刃般的眸光,直嚇得哆嗦,「你……陌姝寒你瘋了……」
姝寒五指扣在她的纖細的頸子上,眸光中寒芒如針刺入倪婭眸光,「為什麼傷害小白狐?」
倪婭語不成聲,「它撕壞我……我衣服……」
姝寒聞言怒極,揚手就是兩個耳光,那纖細的手打在臉上竟如刀割一般,倪婭雙頰立刻浮腫起來。
倪婭哪裡受的這種欺侮,淚水瞬間而下,哽咽不出聲,「王——爺,救——命……」
姝寒眸光驚鴻瞥過案上茶壺,拎起來就倒在倪婭臉上,一字一頓道,「莫說它撕了你的衣服,即便以後它撕了你,你再給我動它一下試試!」
倪婭神情呆滯的說不出一個字,頸子間窒息的力度令她近乎昏死過去,朦朧中聽見淡淡的聲音,卻帶著致命的威脅,「這次放過你,你若再傷它,它身上有多少傷,我便在你臉上劃多少口子。」
姝寒將半死不活的倪婭甩到床上,眉目清寒的走出了倪婭的閨房,閨房內的丫頭膽戰心驚的把這一幕直記了一輩子。
書房內的舒夜聽著管家詳細的匯報,淡淡道,「真的走了?」
「嗯,王妃走了。」管家老老實實交待。
這事兒可不能鬧到兵部侍郎那裡去,舒夜品了口茶,起身便往外走,「給倪妃準備傷藥。」管家應了是,心裡便打小鼓,這王爺,來回報王妃去大鬧時,他不管倪妃死活,飲茶飲得那叫一個自在,戰火熄了,他去幹什麼,不過這倪妃平時也不把下人當人看,他們心中並無絲毫同情。
據說,那天丫鬟們從沒見過王爺對倪妃這般疼愛憐惜,任其哭鬧,又是哄,又是寵的,而且王爺憤怒揚言,一定會嚴厲懲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