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陣靜謐,隔了一會兒,莫菲菲又睜開眼坐了起來,朝著在整理房間的季璃昕道,「把吃的拿過來吧?我吃。(小說~網看小說)」
季璃昕一驚,不過手腳倒是麻利,將吃的很快擺了上來,在床上支了個可以伸縮的木質床上筆記本用桌。
她胃口很差,勉強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去了。
季璃昕頗為無奈,都說流產後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菲菲根本就不太重視她的身子,加上心情不佳,導致原本圓潤的她,瘦到都能看得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了。
菲菲其實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她說不要孩子,其實是為的周邵陽,她還愛著周邵陽,聽到醫生說懷孕的日期,她知道是周邵陽的後,明顯眸中流露出一絲欣喜,但是還是拿掉了,不想留著,哪怕是個紀念。
她不想周邵陽為難,宋柯回b市之前,隱約透露過周邵陽此番回去,則是為他父親競選做準備,二則是他的婚事也要提上議程了。
昨天,自己見到b市的報紙,報紙的頭版是周邵陽跟潘家的潘以墨訂婚大喜,然後說他們近期要完婚。
那張照片,周邵陽身材挺拔,潘以墨身段玲瓏,抓拍的角度非常好,周邵陽唇角噙著一抹笑,在潘以墨姣美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定格時他還沒離開她的唇。
潘以墨的表情倒是比周邵陽更加的耐人尋味,不像是享受,也不像是欣喜,很淡很淡的勉強,可能外人看不出來,但是季璃昕卻一眼就看了出來。
這個潘以墨,自己是熟識的,看來這次周邵陽要踢到鐵板了,若是潘以墨的話。潘以墨算起來還是自己的校友,在美國的時候,她那個時侯是有男朋友的。
那個時侯的潘以墨,氣質有所不同,現在多了些冷,過去她笑容甜美,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不淺的梨渦。
潘以墨租住的地方跟自己的,是屬於同一個小區的。
潘以墨的男朋友是個很高大的混血俊男,輪廓很深,他的那張臉,根本就是上帝的傑作,周邵陽根本就不是潘以墨男朋友那個檔次的。
就季璃昕自己覺得吧,見到那男的一眼,還給自己驚艷來著,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眼前一亮。
還聽說他家境也是極其不錯的,見到過幾次,他對潘以墨都是極好的,體貼、紳士、還專情。他們這一對,在學校裡,也是極其有名的,女的漂亮,男的帥氣。
後來,出了意外,聽說那男的跟潘以墨去逛街,碰到一酒後駕車的司機,車子橫衝直撞,差點撞上一個小男孩,潘以墨的男朋友眼疾手快,拉了那小男孩一把,結果以命換命,活生生被壓車底,聽說連腦漿都迸出來了。
潘以墨當場就昏過去了,這事發生後沒多久,季璃昕就沒有再見到過她了。後來聽小區的保安說,她不住這兒了,學校裡聽人提及的是她退學了。
季璃昕心想,可能她是想要離開這個傷心地吧。
潘以墨那個時侯在自己那所大學讀的是本科,她應該是剛讀完大一的,還很年輕,現在也就二十出頭。配周邵陽,倒是有些老牛吃嫩草的意思啊。
潘以墨的爺爺是軍區的首長,她父親是少尉,她哥哥潘冬子倒是步入了商界,生意做得也不小。
周邵陽的父親這次競選市長,若是拉攏上潘家的關係網,那麼必定是萬無一失。
潘以墨大概也是心涼了,除去她已逝的男朋友,可能沒人能入她心了,所以這次跟周家的聯姻,她也沒有異議。報紙上報導的是,潘以墨是剛從國外回來。
不知道菲菲有沒有看到那張報紙,看到的話,應該會痛不欲生吧。
「季璃昕,我家昨天的報紙我找不到了,你幫我找找好不?」
季璃昕正在想這個,沒想到菲菲一語成讖,歪打正著了自己的心思。
那張報紙,自然被自己瞧到了,藏了起來,沒想到她還惦記著。
以為她心情低落,不會想到報紙的事情,倒是忘了她每天必須讀報的習慣,那是從她大學就養成了的習慣。
菲菲的住處就訂了那麼一份b市日報,明明住的是a市,非訂什麼b市的,根本就是讓人為難。不過季璃昕不用想也是知道的,她訂b市為的是多瞭解周邵陽。
孩子的事情,對菲菲而言,已經是個極大的打擊了,她不能再承受周邵陽訂婚這麼一個打擊了。
季璃昕無法想像這個後果,也不敢輕易去嘗試,除了惱恨周邵陽對菲菲所做的傷害,別無他法。菲菲若是知道周邵陽訂了婚,肯定是愈發的不待見了。
可是她有抑鬱症的傾向,她不對周邵陽死心跟介懷,這種傾向只會加重無法減輕。
季璃昕是矛盾的,一方面想為菲菲好,另一方面又覺得這事不能輕舉妄動。
在菲菲跟她咨詢報紙的去向時,季璃昕唯一慶幸的是電話響起來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自告奮勇幫菲菲接了,是莫浩楠打來的。
聽到季璃昕的聲音,莫浩楠便約她出來見見,他也比較擔心菲菲目前的狀況。
季璃昕想了想,是該跟莫大哥見上一面,也許他又更可行的方法也不一定,多一個人,或許多點幫助。
季璃昕推說莫大哥找自己有事,離開了菲菲的住所。
跟莫浩楠碰面的地方是他公司附近,季璃昕到的時候,莫浩楠已經在了。
碰面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廳,莫浩楠要了個包廂,季璃昕到了包廂,莫浩楠正在抽煙,見到她來了,立即將煙蒂往水晶煙灰缸裡一按,掐滅。
季璃昕知道他也為菲菲的事情發愁,她還是頭一次見到他抽煙,一直以為他是不會抽煙的。
「莫大哥。」
「坐。」
莫浩楠頷首,季璃昕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兩個人也沒廢話,開門見山說起了菲菲的事情。
「莫大哥,菲菲有輕微的抑鬱症傾向了。」
「我知道她拿掉孩子了。」莫浩楠苦笑,「我以為她會留下來,沒想到還是拿掉了。」
「你怎麼知道?」
電話裡,自己沒說,這事,菲菲應該不會主動跟他提吧?
「那天她去買試紙的時候,失魂落魄走在街上,跟抹遊魂似的,我想忽略也難。我下車跟在她後面進藥店到付錢,她都沒發現我的跟蹤。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事,我也不能主動跟她提,她雖然一向跟我對峙,也就耍耍嘴皮子,真正殘酷的事情,她根本就做不出來,小時候踩死一隻蟑螂都會掉金豆子,如今是拿掉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她若是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浩楠十指交疊,置放於膝蓋上,帶著些回憶的味道,緩緩地說,眸中有的儘是痛心。
季璃昕沒料到莫浩楠發現菲菲的異常逼自己還要來得早,算起來,他應該是最關心菲菲的人了。
「菲菲的抑鬱症到哪個程度了?」
莫浩楠看著季璃昕落寞的表情,知道她的難過程度也不亞於自己,他們都是關心菲菲的人,在這個期間,他們對菲菲的影響也是不可忽視的。
「抑鬱症主要以抑鬱心境、思維遲緩和意志活動減退為主,多數病例還存在各種軀體症狀,菲菲亦然。她情緒低落,苦惱憂傷,感到悲觀絕望,痛苦難熬,不安、焦慮、緊張,若是不及時得以治療,存在著極大的危險。」
她沒說出口的是抑鬱症的自殺幾率很高。
「那給她找個心理醫生試試,不能放任她這樣繼續下去。不過她那性子,勸她去看心理醫生,估計會很難。」
沒人會承認自己有心理疾病,沒人願意在另外的人面前剖析自己血淋淋的過去。
莫浩楠想,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到,何況是剛受重創的菲菲。
「現在治療抑鬱症主要有四種方法,一是藥物療法,這種方法,副作用較大且治癒時間長;二是心理療法,這種方法,初期治癒理想,不過復發可能性大;三是陽光活動療法,這種方法,主動性恢復,不過要看個人意志力;四是經顱微電流刺激療法,這種方法,無副作用且療效快;五是電擊療法,這種方法,萬不得已,不建議使用。」
季璃昕略一沉默後思考著說。
莫浩楠的目光深深,此刻閃過一絲光出來,「你說的那種無副作用且療效快的方法,聽上去挺恐怖的,電流刺激,真對身體沒損害嗎?」
莫浩楠對這些東西本就沒興趣,自然也不怎麼關注,更從未聽過瞭解過抑鬱症的療法。
今天聽季璃昕這麼一解釋,倒是算有所了悟。
「徑顱微電流刺激療法,它是一種快速而有效的治療方法。它用一種獨特波形產生強度為百萬分之10至500安培的電流通過腦部,促進內源性嗎啡肽的釋放。而內源性嗎啡肽是人體分泌的大腦內的一種神經遞質,具有鎮靜和產生欣快感的效果,是一種健康的遞質,沒有依賴性。2000年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就是因為發現包括嗎啡肽在內的『神經系統中信號相互傳遞的介質』而獲得的。可見經顱微電流刺激療法治療抑鬱症的神奇之處。這種療法不會感受到痛苦,它能使抑鬱症和失眠症狀迅速得到緩解,總有效率可達90以上。這種治療無副作用,治癒快,通過嚴格醫學認證,現在歐美國家普遍採用這種治療方法。」
季璃昕不愧是學過心理學的,對於自己所熟悉的領域,侃侃而談。
莫浩楠想,若是別人介紹,自己肯定是不會覺得這建議中肯的。但是這些專業名詞從季璃昕口中吐出來,自己卻信服了,覺得她的為人,是值得信賴的。
兩個人商量後,覺得四種治療法可行,只是他們覺得可行還不夠,還要經過菲菲的贊同,不然病人不配合,他們就是想一萬個法子,也排不上用場。
季璃昕在徵求莫浩楠的建議後,覺得這事,還是由自己來提比較好。
不過怎樣才能觸動菲菲,讓她痛下決心告別過去呢?
莫浩楠說拿昨天的報紙給她看,讓她死心,不然她老是惦記著藕斷絲連是不行的。心殤雖難愈,但是若是當事人根本就不想忘卻,那麼根本談什麼分手,就是無稽之談。
「這個打擊對她而言,會不會太大了?」
季璃昕還有些許的躊躇,可能莫浩楠是男人的緣故,身為同性,在女人的心思上,季璃昕想的周全了些,也想的多了些。
「總比她糊里糊塗下去的好。就算不告訴她,她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莫浩楠開始堅持了,他的果斷,在這個時候,明顯表露出來了。
季璃昕想了想,也默認了莫浩楠的這種做法,畢竟她自己也一時早不到更好的選擇。
季璃昕回了一趟家,閒暇下來,便想起了遠在香港的聞人臻。不回到家,倒是很少會想到他,畢竟菲菲的事情,也夠她煩的。
灝灝這個小傢伙,還是頑皮的緊,晚上,季璃昕是跟灝灝一同睡的,半夜,竟然驚醒了,開了床頭的燈,誰知道把灝灝給亮醒了,灝灝哭個不停,季璃昕哄了他好久,才把他給哄睡著了。
小傢伙,就知道折騰人,一點也不心疼人。白天折騰的其實身體已經超負荷了,可卻一點睡意也沒,她披了一件棉質外衣,起身,往書房而去,查了一下國內外抑鬱症的病例。
她想,若是菲菲不願意對著陌生人,那麼自己親自來,也許這一點,更加讓她能夠忍受。
她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何況這事,還關係到菲菲,不管是否胸有成竹,她還是要慎重對待的。
當敲鍵盤的聲音歸為零的時候,整個書房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寂當中,她想,他在香港,是不是樂不思蜀了呢?
還說想她,想她,怎麼連個準確的歸期都沒?
纖細的手指置放在黑色的鍵盤上,更襯得她肌膚如雪一般白皙。
她緩緩收攏手指,抬起,遮擋住視線,光線一縷一縷減弱,她讓眼睛混雜著黑暗,一起交融、沉淪。
她維持這個姿勢,維持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摸黑回到臥室,不想再把灝灝給弄醒了,實在受不了他的哭功。她甚至荒唐地想,聞人臻小時候,是不是也很愛哭,哭得人心慌慌的才罷休?
不過如今他那冷俊男的氣質,跟那麼慫的愛哭怎樣也掛不上鉤。
自從他去香港後,入夜之後,自己時常會想到他,都怪他,之前沒事幹嘛老是習慣抱著自己睡覺,他這一走,不習慣的倒是成了自己了。
就說有些事情不能養成習慣,一旦養成,便很難糾正回來了。她鬱悶地盯著懷中這一隻大狗熊,這還是自己看到商場搞促銷,自己從商場抱回來的。
抱回來的那一天,還被范范取消了下,說這麼大個人了,還買布藝大狗熊,跟聞人臻一米八幾的身高相似,抱著回來的時候,幾乎是整個人都被擋住了,還好沒丟很大的臉。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犯了傻,就把這玩意給抱了回來,小時候都沒怎麼喜歡玩洋娃娃的人……
也不知道怎的,那只維尼熊擺在櫥窗前,她就定住不想走了,興起了那麼一股衝動。而且在那個時候,她甚至恍惚一度認定這只熊跟聞人臻有些像。
哪裡像呢?
根本一點都不像麼。這只熊看上去嬌憨多了,哪有那個傢伙那般可惡?過去一個月了,才打了自己一通電話,說了一句勉強夠格稱甜言蜜語的話——「我很想你」。
這隻狗熊是他去香港後隔了兩天她抱回家的,睡不著,就將這只熊給揪上來抱著睡。
這隻狗熊也夠矜貴的,值8888元,夠她好幾個月的工資了,一點也不划算。抱著軟軟的,沒有他的懷抱那般結實,有溫度。
越想越鬱悶,腳下一用力,將那隻大狗熊給踹下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她捲起被子,抬高,將自己的臉給遮住,不去看那只熊,最後,還是迷迷糊糊睡著的。
香港。
聞人臻是在昏過去二天醒來的,沈童是二天護工通知他先生醒來,便立馬趕過來了。
他又帶了悠悠煲好的湯,便宜了聞人。不過看在聞人可憐的份上,也就不跟他計較了。悠悠煲湯的手藝,是一流的,自己跟阿修每次都要在餐桌上大打出手,搶悠悠煲的湯。
這回聞人病了,阿修跟自己難得站成了統一戰線,達成了一致,不跟病患搶。
阿修也吵著要來,聞人剛醒,心情又不好,還是不帶阿修來湊熱鬧了,怕阿修亂說話。
沈童來的時候,聞人似乎在發怔,視線定格在插著針頭的手背上,看著管子裡的液體一點一滴地流下來,鑽進他的體內。
就連自己進門發出的聲響,也沒驚動到他。
將煲的湯放到床頭,他的視線才聚焦到自己身上,「童,你來了啊。」
沈童瞇起眼來,覺得聞人的聲音真的是聽上去刺耳極了,像是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子一般,難聽死了,沙啞到破碎。
他有些想念以前那個冷冰冰的聞人了,而不是現在這個死氣沉沉的聞人。
聞人死撐著,是怎麼回事?
回頭問問悠悠,女人或許比較瞭解女人。
「聞人,你快好起來吧。」
沈童本是要提季璃昕的,見聞人根本提都沒提,想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的那種,自己想了想,還是沒有開那個話題。
沒想到聞人有一天,也會當鴕鳥,逃逃避這事。
「童,我想回a市。」
他忽然開口,沈童嚇了一跳,「聞人你沒事吧?」他這樣的情況,醫生說連下床都不行,盡量避免挪動來著,還妄想回a市?根本無異於白日做夢。
「你想回去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吩咐我代勞就行了,以前你可是都不遺餘力地壓搾我來著,現在變得客氣起來,我倒是真的很不適應,我還是比較想念以前的那個聞人。」
聞人臻英挺的眉頭打了個結,「我只是說說而已。」
「靠,不帶你這樣嚇我的。」
沈童忍不住嚷嚷道,「我還真糾結了下,想著能不能將你隔空移回去。」
「你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書?」
聞人臻說話本就吃力,也找不到詞說他了。
「悠悠的小說啊,怪力亂神之類的,還有魂穿啊,身體穿越啊,還真別說,蠻好看的。你要不?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打發時間還蠻不錯的,改天我給你待機本來。」
沈童很大方地道。
「我對那些沒興趣。」
聞人臻忍不住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沈童順著他的話問,露出饒有興味的表情。
「都沒興趣。」
聞人臻白了他一眼。他閉上眼,不想理會這個無聊的傢伙了。
他自然是有興趣的,只是心口,還泛著隱約的痛。只要想到那個遠在a市的人,剛結疤的心臟,就會在下一刻撕裂……
沈童自然知道他想起誰了,能夠讓聞人這樣痛不欲生的,除了季璃昕,還能有誰。
他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恨不得立刻將聞人心心唸唸的女人給綁來,一了百了。聞人這傢伙也太婆媽了,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心結麼,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才可以詳談。
何況聞人現在這個樣子,正好可以博同情分,季璃昕要是看到,肯定後悔死了她沒留下聞人的孩子……
這年頭,感情投入太深,吃虧的便是自己,聞人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要不要我把她給接來?」
沈童的這句話,像一把鐵錘砸在聞人的心口,他啞著聲音拒絕道,「不要。你要是敢私自行動,我就跟你絕交。」
沈童乾瞪眼,這傢伙,說得可真夠狠的,還絕交。
不過,他倒是不信他真能狠下心絕交,自己猶豫的是怕把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找來,會不會傷聞人更深呢?
哎……他覺得自己也夠矛盾的,天平的兩側不停地搖擺著,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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