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剛過,距離保王黨首領下達的總暴動命令還有20分鐘,叛軍的第一聲槍響就從聖心大教堂內傳出,那只是一名想借酒驅寒的神甫無意間扳動已上膛步槍引來的麻煩。但槍聲這麼一響,足以讓集結在聖心教堂外的匪徒們聽得清楚,個個欣喜若狂,誤以為是首領們命令行動開始。屋外的嚴寒以及長時間的等待都使得缺乏紀律的叛匪心煩意亂,大家也來不及分辨真假,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抬頭張望教堂屋頂的時鐘指向,便齊齊嚷嚷著湧向街頭。
「起義開始了,兄弟們過來啊!」匪徒們一邊向前奔跑呼喊,一邊還揮舞起手中的槍械與刀劍。若不是他們臉上顯露的興奮表情,幾乎與逃難流民無異。雖說是一群烏合之眾,但其聲勢的確不小,尤其當越來越多的叛亂份子從集結地跑出街頭巷尾,繼而加入這股逆勢洪流中時,塞納河的北岸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國王萬歲!」「貴族萬歲!」「絞死所有共和份子!」
……
「報告,執政官閣下!二十多分鐘前,叛匪們已在城北聖烏昂區發起暴動,人數不少於兩千!」一名傳令官將經過確認的報告遞交到陸軍部卡爾諾元帥的手中。自從安德魯遭遇軟禁之後,元老院議長便指定卡爾諾督執暫行兼任巴黎衛戍司令官一職。可沒等卡爾諾將公文看完,門外再度衝進數名傳令官。從他們焦急神色中流露出的是一系列不幸消息。
敘魯鈉區暴動、豐特奈區發難、巴裡奧萊區淪陷……短短半小時內,遍及塞納河北岸以及東岸各地,十多個街區裡,數萬保王黨份子同時實施大規模武裝暴*。在大批內應地配合下,叛匪們在洗劫當地警察局以及數個軍火庫,繳獲大量武器彈藥後,進而開始圍攻各區所在的政府、議會、郵政大樓、銀行、甚至自衛軍軍營等重要部門。
與此同時。由於今早全城戒嚴令的忽然解除,使得回到駐地的國民自衛軍指揮官未能迅速得到消息。積極鎮壓各地暴*。在遭遇烏合之眾們的突襲時,兩個駐地軍營當即潰不成軍部,而受到保王黨暗中蠱惑的自衛軍軍官接著反水,帶領自己部下加入到叛亂的隊伍中。就在最新情報傳到陸軍部時,巴黎地暴動已經演變成一場推翻共和國的軍事政變,
「反擊、反擊、反擊!」輪到卡爾諾在房間內咆哮起來,保王黨叛匪如此猖狂。自然要對其實施嚴厲鎮壓,「該死地,共和國的騎兵旅呢?兩個小時前,我就下達了進軍巴黎的命令,克勒曼元帥的先頭部隊為何遲遲不到,也居然沒有任何回應!」
為卡爾諾解釋緣由的情報官上校,對著執政官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元帥閣下,恐怕克勒曼元帥的部隊一時半會來不了了。」
「為什麼。克勒曼想違抗軍令嗎?」
「不是,元帥閣下!正是克勒曼元帥地謹慎過度,他才不願違抗軍令,不得不等待巴黎五百人院的決意案出台。自從兩級議會的特派員們重新進駐軍隊之後,任何不聽命於兩級會議決意,而向巴黎私自調兵的行為都屬於最嚴重的叛國罪。特派員擁有先斬後奏的專權。」
「該死!」這一詞首先是卡爾諾送給自己的。這些天來,自己真是忙昏了頭,節骨眼上卻未成談及向五百人院討要一份入城平亂令。但此時要召集五百人院的緊急會議,恐怕也來不及。包括拉法耶特執政官,以及五百人院地新議長呂西安在內的社會黨議員,因抗議元老院對安德魯元帥的不公正待遇,而集體宣佈無限期休會。
「該死的克勒曼!」卡爾諾真有些懊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選取謹慎有餘,但明顯進取不足的克勒曼元帥出任拱衛巴黎的重任。儘管卡爾諾相信這個貴族出身地共和派將領不會倒向保王黨勢力;但卡爾諾也能確信。哪怕巴黎遭遇一場毀城的浩劫。未能得到議會調令的克勒曼依然不會出兵援助巴黎,只會隔岸觀火。
「該死的安德魯!」卡爾諾最後咒罵的是已被自己軟禁的巴黎衛戍司令。一個小時前。卡爾諾曾親自趕往陸軍部閣樓小屋,希望安德魯重新恢復軍職,帶領部分國民自衛軍和守衛部隊先行抵抗,遲延叛匪的攻勢,好為共和國正規軍贏得入城時間,但遭安德魯一口回絕。後者無理提出,在元老院以及督政府恢復自己名譽之前,安德魯寧可待在囚籠裡。
「元老院的決意送來沒有?」卡爾諾第三次催促身邊的傳令官。
「沒有,元帥閣下!臨時議會仍在進行中!」
也不能怪元老院在危急時刻還如此謹慎,那是安德魯提出的要求太過苛刻。他不僅想獲得陸軍部部長地職務,而且還要求元老院放棄對自己行使軍事指揮權地種種干涉。換句話說,安德魯想要掌握全法國一切武裝力量的指揮官,還無需他人在一旁制肘。
在漫天要價地同時,安德魯壓根不願意同元老院落地還錢。此時,元老院的大廳內,議會們正為安德魯的這一無理主張而爭吵不休。對於前一要求,眾人倒沒任何異議;但讓元老院放棄監督、調查、彈劾高級將領的專權,秉承古羅馬民主風範的共和國議員們可不樂意了。
「……他,這是在褻瀆自由、顛覆民主,是無恥陰謀的體現……養寇自重的安德魯無非想伺機要挾元老院議員,試圖在巴黎建立馬賽式的專制**……我,勒布倫,以共和國憲法的無上名義,堅決反對元老院接受安德魯的恐嚇與威脅!」
剛從巴黎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位置上,卸任下來的勒布倫議員一個衝出,站在高高的講壇表達自己的觀點。只是激揚闡述了近半個小時之後,勒布倫始終未能提出鎮壓保王黨在巴黎叛亂的可行方案,而這,才是大部分議員真正關心的實質所在。
一陣稀稀疏疏的掌聲之後,勒布倫悻悻離開講壇。除了身旁的勒貝爾安撫勒布倫兩句,就連平原派同一陣營的其他同志也對這位前任大法官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或是故意裝做打瞌睡。看情景,大家都對勒布倫本人心存不滿。
事實上在昨夜召集的議會辯論中,也是這位勒貝爾大法官第一個站起來,響應保王黨份子提出彈劾安德魯的建議,繼而帶動整個元老院議員解除巴黎戒嚴令的提案。結果可好,安德魯的確被解除職務軟禁起來,卻使得保王黨有機會在整個巴黎發動大規模暴*。別說受過一番不公平待遇的安德魯會獅子大開口,隨便換過另外一人也同樣如此。
西哀耶斯想到這裡就心煩意亂,越發厭惡勒布倫的處事為人。做為老資格共和派的西哀耶斯,與大部分人一樣他更在乎保存眼前的既得利益。與保王黨妥協,恢復法王的貴族時代無異於與虎謀皮,想到別想。不說別的,元老院中多數議員都曾參與過判決路易十八的死刑,一旦所謂的路易十八上台,而弒君的罪名足以讓這些人包括自己,統統走上斷頭台。
雖然西哀耶斯肚子裡的陰謀詭計不少,但其人卻十分膽小,儘管他早年上過不少戰場,始終不願意看到任何血腥與失敗,只能依附在其他強人身旁。在與安德魯不多的接觸中,西哀耶斯逐的政治趨向漸轉移到西班牙的攝政王身上。畢竟安德魯不會剷除弒君者,就算他在巴黎實施**也會有憲法來約束。即便安德魯真得如此,或許還對自己更有利些。
正當西哀耶斯準備上台,決定支持安德魯的提議時,元老院議長蒙日接到了陸軍部轉來的最新巴黎局勢:在市內58個街區中,一半以上都相繼淪落保王黨叛匪的手中。目前,叛匪的隊伍已經擴大了6萬之眾,市內唯一的抵抗勢力僅有效忠安德魯數千人的部隊。與此同時,駐守巴黎郊外的共和國部隊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一時半會指望不上。
蒙日議長起身念讀完手中的戰報之後,起身面對全體議員,鄭重說道:「元老院的議員公民們,現在已不是我們高談闊論的時刻了。多說無益,還是請大家即刻表決吧。要麼退出巴黎,要麼接受安德魯的條件!」
迫在眉睫的危機促使議員們高效率的行動起來,5分鐘後,在場的125多名議員以壓倒性多數的表決結果,通過了接受安德魯元帥的申請:建議督政府任命安德魯為陸軍部部長,指揮全法國的武裝力量;同時元老院一致表示,不再追究安德魯先前的一切罪名,並宣佈品德高尚的安德魯享有元老院的法外治權……
不過,在勒布倫的堅持要求下,作為共和自由派的蒙日議長最終同意在決意中增添一條,及在安德魯在鎮壓保王黨的叛亂之後,務必到兩級議會中宣誓效忠新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