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真是鬱悶加無聊啊!」躺在病床上的安德魯,成天到晚都是這樣唉聲歎氣。
在這間被無數荷槍實彈的警衛們嚴密守衛著水洩不通的加護病房內,可憐的安德魯元帥為表現出重傷臥床不起的狀態,每天的事務便是吃飯,睡覺,發完牢騷之後順便在床上養養膘。馬賽市郊的陸軍總醫院裡,除了幾個心腹時常探望「重傷」的安德魯元帥外,再無他人造訪。以前擾得安德魯日夜心神不寧的各項軍政公務,現在卻大都移交給了達武與拉法耶特等人,只是兩人在某些重大決策問題上搖擺不定時,才驅車會跑到醫院來聽取上位者的最後意見。雖說再無案牘之勞行,讓無事一身輕的安德魯倒落的個少有的悠閒自在,但後者隨即又發現現在一切的一切,卻是無聊透頂的很。
胸前的傷口早已不存在任何大礙,因為事先有了口袋中鐵片的阻擋,狙擊手射出的子彈帶給自己的傷害,僅僅是當場撞斷了一根肋骨。不過,步槍子彈猛烈撞擊過後產生的短暫劇烈疼痛,當然是避免不了的。至於在現場滿地流淌的鮮血,卻是安德魯預先放置於鐵片前的障眼物。但為了表演更真實貼切些,讓事後眾多的懷疑者無機可乘,血袋中血的確是人血,甚至連血型也與自己相仿。所不同的,那是安德魯向軍醫官們討要的一份備用血袋罷了。
目前看來,安德魯一番演技的確到位。裝死地本領居然能夠蒙騙了現場所有人。也難怪,事後安德魯就曾得意洋洋告訴心腹們:日後要是自己真的失業了,當個演員也未嘗不可。
能以傷害一根肋骨的代價,換來了政治上的主動權,以及民間輿論的普遍同情,這個交易絕對值得,而且穩賺不賠的買賣。這些天。從羅克副官為自己的念讀地報告中,安德魯知道全歐洲那些善良過度的人們又一次同情自己起來。各國君主紛紛在第一時間宣佈自己與此事無關,在一番虛情假意或是真有其事地忙完慰問與安撫馬賽**者及其家人之後,國王們聯合各類報刊與主流輿論一道,義憤填膺的聲討那個謀害安德魯元帥的殺人兇手,還有他幕後的真兇。而這一切的痛罵之聲,有意無意的全部指向自己在巴黎的政敵,巴拉斯執政官地身上。鬧得後者無論在元老院裡。或是督政府中極度難堪,即便是奮力解釋也無濟於事。
有關科日鎮慘案的審訊工作,同樣因為遭遇刺殺前的安德魯元帥,毅然將所有罪責纜上自身時,從而博得了眾人們的讚譽,使得慘案本身逐步開始被所有人淡忘。在紐倫特市長,以及主副檢察官,康巴塞雷斯和薩維尼紐倫特等人的強烈要求下。穆特大法官一貫固執的立場終於有所鬆動。來自土倫地方法院的消息顯示,接下來的法庭辯論將採取不公開地方式進行;而且,鑒於科日鎮的眾多受害者主動接受了馬賽市政廳代表安德魯元帥使者的建議,在簽署完一筆的價值不菲補償協議後,受害人家屬紛紛希望土倫法庭能夠減輕被告者罪行的事實,兩位地方檢察官決定與辯方律師團達成庭外交易。以被告人主動承擔罪責為由,大幅度減少後者的指控罪名數量。現在,控辯交易地文書工作業已完成,只等著主審大法官一番斟酌之後簽字認可,便能貫徹實施。
「物有所值!不,是物超所值!哈哈哈!」瞭解到自己被「刺殺」過後,所帶來的一系列特大利好消息時,安德魯很快有了異常興奮的好心情。至於傷口的疼痛,早已被自己丟在九霄雲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德魯野心勃勃的圖謀著日後更大的政治陰謀。那就是盡早完成全法國的統一。好讓自己入主巴黎。
「羅克,談談你在瑞士與普魯士各國的經歷吧!」閒暇無事的安德魯難得有好心情。便叫上身邊伺候多日地副官,想要聽聽這位剛剛升職為上校地羅克講述一番北歐的獨特風光。
只是,羅克副官有關自己在北歐行程地詳細陳述,早已不是一兩遍向攝政王匯報的事情了。他當然明白上位者真正想聽的卻是自己與貴族寡婦的苦盡甘來的重逢,以及在倆人在瑞士註冊結婚的前後經歷,但上校顯然不願意太多談及自己的私人事務,當下扯開話題,淡淡的說道:「抱歉,尊敬的攝政王殿下!現在可是您該吃藥的時間了。」
「哦,害羞了,還不好意思呢?嘿嘿,不會是結婚之後,就開始成為氣管炎了吧!」安德魯繼續打趣起來,那是他一眼就瞧出自己的副官的臉皮過薄。
實際上,來自北歐一帶特工們的秘密報告中說,是那位西班牙貴族寡婦向來行事低調,不希望她與羅克的感情因為外界過多的渲染與報道,而整日被流言蜚語所包圍,只是想與自己的愛人好好度過一生;另外,作為天主教的西班牙貴族卻在瑞士註冊結婚事實,已經違背了羅馬教廷的意旨,要不是安德魯以所謂聖人的身份一手彈壓下去,讓羅馬樞密院的紅衣主教們無話可說,恐怕現在的一對新人早已無任何容身之地了。
「呵呵,當然不是。倒是軍醫官的要求,作為殿下副官的我不敢擅自違背!」羅克上校陪笑著拿起藥丸向安德魯走去,卻被後者一把伸手制止住。
安德魯再度牢騷埋怨的抱怨起來,「又是吃藥,吃藥!三天前,我就完全康復了。該死的,當年在土倫軍營的時候,還是勤務兵的柯賽特夫人也動不動拿軍雷奈克醫官的話當聖旨,每天都要來一番恐嚇。逼迫我吃這些該死難嚥地苦藥!」
閒話至此,安德魯卻一不小心的談及到自己的夫人柯賽特,床邊的羅克上校自然是聽個明白,當即一聲不吭背過身將藥丸放下,試圖表現出自己沒能理會上一句的含義。
儘管羅克剛從柏林返回馬賽不久,之前的很多內幕都不太知曉,但無論是將軍們私下間跑過的謠傳。還是來自攝政王與妻子寥寥無幾地交流中,羅克都看得非常清楚。柯賽特的名字僅僅作為安德魯元帥夫人地代號而存在於空氣裡。
表面上兩人和和氣氣,裝扮成恩愛無比的樣子,手牽手的一道出現於公眾面前,然而在實質裡,安德魯同柯賽特的感情已經出現重要分歧,而這種分歧程度幾乎到了決裂的地步。在攝政王的身邊,任何一位部下的言語交談中都不會涉及柯賽特夫人地字眼。以免觸怒安德魯元帥的壞脾氣。
「也難怪,心思細密的妻子曾再三告誡自己,不要讓攝政王殿下談及柯賽特的事情。」羅克上校回想起妻子的忠告,便要先行告辭安德魯,靜悄悄的離開病房,卻被後者叫住。
「請回來,上校!告訴我,柯賽特夫人來過醫院幾次?」安德魯心下一軟。問出了一件壓制自己心頭已久的話題。儘管這些天來,為保密期間,安德魯一直限制自己在病房內不能外出走動,但總能感覺柯賽特的身影存在於本人身邊。
「每天天不亮都趕來,前前後後已經10多天了,而且夫人每次都帶來了熬好地小麥粥。說這是您最喜歡吃的食物之一,特別容易消化。」羅克老老實實的繼續說道,沒有絲毫隱瞞,並把之前妻子對自己的忠告早已置之腦後,「另外,夫人還特別向我囑咐,殿下您不太喜歡喝苦澀的湯藥,最好是製成顆粒狀的小藥丸,再連同溫水服下。」
「是啊,還是她記得我腸胃不好地怪毛病。那夫人她為何不進來?」安德魯再度急忙發問。到此時。他這才明白自己在醫院裡,平日所吃的小麥粥還是柯賽特一手熬製。並親自送來的。至於柯賽特不進來探視自己,絕對不可能是部下們阻撓的結果。畢竟,無論從法律條文上,還是世俗觀念中,她仍舊是自己唯一合法的妻子;何況,安德魯也沒向侍衛們下達過這樣的命令。唯一的可能,則是遭遇安德魯過度傷害的柯賽特她本人不願意見到自己。
顯然,副官那唯唯諾諾的表情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在琢磨半天之後,羅克才結結巴巴的擠出一句不完整地話,「事實上,事實上,夫人,她,她說過,在巴黎地事情結束之前,她不會主動與殿下您見面,免得大家傷心難過。」
一聲歎息過後,安德魯無奈的揮揮手,讓站在門口徘徊多時地副官自行離去。等到羅克轉身之際,卻聽到背後再度傳來攝政王的話語。
「明天清晨,等到夫人的馬車抵達醫院的時候,請務必要提醒我,一定!」
「遵命,我的殿下!」
……
第二天的黎明剛過,柯賽特的馬車又如同往常一樣,準時停靠在軍醫院的住院部門前。但當她走出馬車時,卻發現原本戒備森嚴的大樓內外,幾乎空無一人,連自己的馬車伕也沖忙轉頭離去。就在柯賽特異常奇怪,暗自擔心會有什麼對安德魯不利的情況發生時,不遠處,一個令她自己熟悉無比的身影出現在柯賽特面前。
「你,來了?」
「來了!」
「每天都來?」
「嗯!」
「你親手做的小麥粥很好吃,謝謝!」
「不必客氣,這是做妻子應盡的義務!」……
兩人的一問一答,看似簡單明瞭,但在各自的內心深處掀起陣陣波瀾。安德魯看到妻子那飽含熱淚的雙眼已經承受不住太多的負荷,淚水即將流淌下來;與此同時,在柯賽特的眼中,丈夫久別之後的款款溫情重新回到自己面前。
兩人就一直這麼相互站著,望著。言語中的對話早已被相互心靈間地交流所替代,直到安德魯與柯賽特再度擁抱在一起,久久的擁抱在一起,彷彿都害怕又一次失去對方。
沒有人知道此後,柯賽特依靠在丈夫胸膛上傾訴了什麼;也不清楚,安德魯向哭泣的妻子保證了什麼。外人唯一看見的是,重新回到馬車上的柯賽特夫人不再心事重重。眼淚未乾的悄臉上再度掛有幸福的笑容,而安德魯元帥更是躊躇滿志。曾經為感情地愁容一掃而光,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務一般輕鬆暢快。
……
「元帥閣下,這是塔列朗伯爵從巴黎發來秘函,我剛剛收到地!」安德魯的私人護理病房內,已經升任為中央情報局局長的皮埃爾上校,正在向自己眼前的馬賽最高領導人報告著一件重要機密。
「嗯!」心情極佳的安德魯並沒如往常一般讓部下代替自己念出來,而是主動接過秘函後。自行拆開來閱讀,「哦,果然是我們的伯爵大人有好消息傳過來。呵呵,巴黎政局的微妙變化正如之前所預料地那樣……哈哈,巴黎的聖誕節場面恐怕是趕不上了,不過,在1796年的元旦到來之際,相信我們一定會返回闊別多時的土地上。」
皮埃爾接過安德魯重新交給自己的秘函。一遍快速瀏覽過後,同樣是高興不已。能夠與安德魯元帥一到衣錦還鄉,那可是畢生都感覺榮耀無比的事情。更何況,此次可以重返巴黎,是安德魯元帥結束法國分裂局面,從而掌握起全法國最高權力的最佳時機。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既然安德魯元帥一躍成為巴黎政壇的新主人,而作為忠實奴僕存在地皮埃爾自己,其下屬的中情局實力也勢必將會水漲船高。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美妙感覺,即便是受到過自由、平等、博愛等啟蒙思想長時間熏陶的正宗法國人,同樣是心動不已,令人垂涎三尺。
不過,長時間以來一直主持著情報工作的皮埃爾還是在興奮之餘,保留了三分清醒的頭腦。顯然。他尚未完全陶醉於即將到來地唾手可得的權勢之中。頗有些顧慮中情局局長仍在反覆思索一件棘手的難題,而這個棘手的難題並不針對塔列朗伯爵發來的秘函真實性的懷疑。也不是考慮到前往巴黎之後的種種政治糾紛與利益瓜葛,難題的本身卻源自於安德魯元帥與柯賽特夫人之間,兩人感情的重新復合。
安德魯一旦北上巴黎,其即將奪取的政權自然是來自安德魯地岳父,柯賽特地父親手中。倘若在之前,因為安德魯與妻子感情的決裂,使得這方面沒有任何問題,能夠讓元帥閣下鐵石心腸地完成下一步,絲毫不顧及任何感情因素。然而現在,事情卻發生了急劇的變化。也就在兩個小時之前,負責貼身保護安德魯的密探曾暗中回稟過自己,有關今天早上安德魯元帥與柯賽特夫人再度復合的事實。
這原本是安德魯夫妻倆人的私事,也是好事,但對於皮埃爾上校而言,當後者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時,彷彿半空中響起晴空霹靂一般,整個發麻的頭腦裡亂成一團,緊接著便是嗡嗡作響。要不是身旁的部下適時的拉了自己一把,相信這位遭遇重大打擊的局長大人,必定會重重撞在一尺外的門框上。
正因為長久以來受到安德魯急功近利思想的熏陶,在皮埃爾看來,元帥閣下必須果斷放棄與柯賽特夫人的感情瓜葛,一心一意投入即將到來的更大的政治漩渦中。倘若有絲毫仁慈,於心不忍,或是猶豫不決的心態,勢必導致數年來的所有準備功虧一簣,一切心血都付之東流。
只是問題好想,但要皮埃爾開口向安德魯明示的提出來,卻是難上加難。眼前的上位者積壓在自己頭頂的威嚴,可不是隻言片語所能描述的;尤其是涉及到安德魯元帥的個人私事,皮埃爾也不想落下個挑撥離間的罪名,讓自己失寵於安德魯。
左思又想,反覆權衡利益得失之後,患得患失得皮埃爾依然不敢將顧慮中的事實真相講述出來,一時間,壓抑在先頭的鬱悶心情卻把自己臉龐急得通紅。心知肚明的安德魯當然看來眼中,那是他早就注意到心事重重的部屬有些異常,而這類異常的複雜表情,幾乎是同樣出現在今天每個造訪者的臉上。
「先喝口水吧,我的局長大人!」安德魯手指著桌面上的茶杯,輕鬆的說道:「做人就是太多的煩惱,有些事情該說,有些事情就不該說;有些行為當做,而有些舉動卻不能實施。你們的顧慮,我都清楚,孰輕孰重,安德魯自然分辨的明白。」
安德魯不願意就此事多說什麼,囑咐一聲剛剛回過神的皮埃爾上校,「好了,你去代我走一趟,趕緊催促一下院方,讓他們務必在中午之前騰出幾間像樣的休息室,好讓千里迢迢趕來的將軍們有一個安穩的休息場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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