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在土倫地方法院「意外」遭遇刺殺的消息彷彿像插上天使的翅膀一般,不出數天的功夫便傳遍了整個歐洲各地。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貴族們,還是底層一線的平民百姓,個個都對此事津津樂道,議論紛紛。使得安德魯的大名再度高頻率的出現在街頭、沙龍,以及酒館裡的閒談中。人們各自猜測是哪個吃了豹子膽的傢伙,居然能成功襲擊一向防備森嚴的馬賽**者。是巴黎的刺客,還是倫敦的間諜,或是西班牙以及葡萄牙的叛亂分子,以及狂熱的異教徒?誰也說不清,道不明。
來自馬賽官方報道的語氣顯得相當輕鬆,至少在字面意義上表現的如此。公報上提道:安德魯元帥僅僅右手臂一側受到槍擊,屬於輕傷,並無什麼大礙。在得到軍醫官及時而又簡單的包紮之後,安德魯元帥目前已能處理簡單的公務,只是流血過多需要適當修整一段時間,才能與公眾見面,云云。
顯然,官方的謹慎申明卻與報刊的全面報道,還有市面上的各類謠傳格格不入。那是在槍擊發生時,現場很多圍觀的群眾,包括那些距離安德魯最近的記者們都在槍響之後,第一時間內看到剛剛發表演說的元帥大人重重摔倒到法院大門的台階上,隨即就不省人事;至於槍擊的部位絕對不是馬賽市政廳所說的無關痛癢的手臂,而是右胸心臟一處地致命位置。
案發當時。從安德魯被槍擊處急速濺起的鮮血紛紛落在周圍記者們的臉上與身上。在目睹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以及倒在血泊中失去知覺的安德魯後,很多記者都在事後嘔吐不已,許多天過去,彷彿那場血腥的一幕就像鬼魂一般不斷出現在他們眼前,讓人難以忘懷。
從土倫傳出的各類謠傳更是沸沸揚揚,什麼驚天動地地內幕消息都有。有人說安德魯元帥即便未當場送命。也是身負重傷。那是他們眼前看到眾多的侍衛們將安德魯抬上馬車,而後者身上地鮮血卻在一路流淌。少說計算也有3品脫(註:1品脫為568毫升);另外,與馬賽官方刻意展現的輕鬆相比,尼斯、土倫、圖盧茲、達克斯等地,包括西班牙各地的局勢變得愈發緊張起來。安德魯旗下所屬各大軍團的司令官們都已下令全體官兵即刻結束休假,火速回到軍營待命,並紛紛宣佈該轄區處於最高戰備狀態,一度風聲鶴唳;與此同時。剛剛從比利時前線凱旋而歸,重回馬賽大本營的達武將軍忽然向各界公開宣佈:表示會遵從安德魯元帥簽發的一系列命令,自己將暫行代替元帥接管法國南部的所有軍權,而一切政務已由拉法耶特負責全權處理……
種種自相矛盾地報道,以及令人不安的跡象都在表明,安德魯的傷勢並不像馬賽官方報道的那樣樂觀。事實上,大部分都開始相信,無論醫院中的安德魯是否早已死亡。還是繼續重傷在床,他都已經喪失了對馬賽軍政大權的控制,目前交到了達武和拉法耶特兩人掌握。
對此,刺客身份的猜測眾說紛紜,倒是反應異常迅速的英國內閣首先出現澄清事實。理查德首相官邸地發言人表示:那場針對安德魯的刺殺與英國政府無關,並對安德魯元帥的不幸遭遇。僅代表英國政府向柯賽特夫人表示最深切的慰問,希望安德魯元帥能夠早日恢復健康,共同維護歐洲的和平、繁榮與穩定,等等。
英國官方公開發佈的那貓哭老鼠地一番言詞,自然不能掩蓋不列顛王國上下一派喜氣的場景。儘管距離聖誕節的到來還有十多天,但倫敦市區內各處早已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大街小巷的市民們都在歡慶一個事實:萬能的上帝終於懲罰了罪惡的撒旦。
而白金漢宮的威爾士親王同樣在與民同樂,經歷長時間鬱悶過後的攝政王殿下不僅慷慨的再度向貧民們大行施捨,一番噓寒問暖之後。也忘不了盛情邀請理查德首相。以及內閣全體成員與幕僚們到自己家中作客,冠冕堂皇的說是提前慶祝聖誕節地到來。不過。到場地眾位貴族與大人們都明白人,個個心知肚明,僅僅從攝政親王那張合不攏嘴的笑臉中大家都看得知道,攝政王高興地原因只有一個,「歐洲最邪惡敵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先生們,我以攝政王的身份即將發佈一份不公開的詔書,惟獨所不知道的是,將要發出的立功獎勵,到底是頒發哪位大人的部屬?」威爾士親王喜笑顏開的舉起酒杯,在準備大肆歡慶的同時,仍念念不忘詢問在場大臣們那位幕後英雄的真實存在。
理查德等人自然是面面相視,一個個大眼瞪起小眼。事實上,他們也搞不清是那位膽大妄為且又英勇無比的內閣成員策劃了針對安德魯魔鬼的刺殺陰謀。早在刺殺消息一傳到倫敦時,理查德內閣的班子們都集體向首相大人矢口否認參與了此次行動。無論是海軍大臣,還是陸軍大臣,以及負責特務情報的主管都堅決的表示:本人以及下屬與此事無關。
對於攝政王即將頒布的嘉獎令價值不菲,儘管所有人都看得眼紅,但畢竟不是自己頭上的功勞,保存著紳士風度的大臣們自然不敢冒然前去認領。於是,在場的人唯有將注意力放在理查德首相的身上,希望由他來向興奮不已的威爾士親王說明這一點。
「抱歉,尊敬的攝政王殿下!實際上,整個針對安德魯的刺殺行為,絕非我們英國內閣所為;另外,民間也沒任何跡象表明。屬於不列顛王國所為。」理查德頗為尷尬的解釋著。
從眾人紛紛點頭示意附和首相地表情中,威爾士親王感覺有些失望,但僅僅停留一瞬間。他接著笑道:「呵呵,無所謂了,只要該死的魔鬼能夠受到應有的懲罰,是誰代替上帝之手實施的都是一樣,大英帝國同樣會對他予以同樣程度的獎勵。」
「倘若。倘若這僅僅是安德魯本人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或許我們實在高興的太早了!」一個聽起來十分刺耳地聲音從房間的角落中傳出。那是站在沙發一側地納爾遜將軍在聽夠了,也聽厭了眾人無聊的吹捧過後,很是大膽且又無理的提醒著權貴們。
這位剛剛幸運擺脫司法糾纏的海軍將領一直閒置在家中,由於政治上的陰影尚未徹底消除,公眾市民和兩級議會對這位納爾遜將軍仍然表示出極大的不信任。儘管作為帝國首相的理查德本人絕對相信前者對不列顛王國地無限忠誠,但迫於議會與輿論的強大壓力,使得內閣長時間以來不敢授予其任何軍職。今天趕赴白金漢宮出席攝政王的宴會。卻是理查德與惠靈頓兩人硬拽強拉過來的結果,目的是安撫這位忠心耿耿卻再度遭遇不白之冤的將軍。
「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什麼意思,納爾遜,請解釋清楚!」看到威爾士親王一臉的不滿表情,想要充當和事佬理查德趕緊出面打圍場,暗示納爾遜地言詞務必顧及上位者的心態。
「是的,攝政王殿下,首相閣下以及諸位大人們。儘管我手中沒有任何證據去有力證實自己的想法,但我始終懷疑安德魯是在借助一場針對他本人的刺殺,來緩解公眾對自己的不滿,以及迴避土倫法庭有可能施加地各項罪名指控。」
納爾遜絲毫沒能理會首相大人的意思,繼續面對眾人耐心的解釋著:「這顯然是一種以進為退的做法,的確非常高明。雖說在法國南部一帶。不喜歡安德魯專橫跋扈而實施**的人不在少數,但畢竟真是由於安德魯的存在,以及一系列富有成效的經濟政策的推行,才為那裡的人們帶了眾多地就業機會。
土倫市民們因為科爾鎮地慘案而爆發的小規模抗議,其目地僅僅是為了讓安德魯有條件的讓步,放棄手中過多的**權力,並不是想要真的推翻安德魯。不過,安德魯也並不想如民所願的那樣去做,但為快速平息眾人的憤懣,防止動亂的事態繼續惡化下去。他才精心策劃起這場刺殺自己的陰謀。試圖利用自己的語詞來博得公眾的同情,轉移之前施政不當後的反對情緒。現在看來。安德魯的確做到了,因為地中海上空所有反對安德魯的呼聲,幾乎就在一夜之間全部轉為對那個『莫須有』兇手的聲討!」
納爾遜一番解說反而更令威爾士攝政王不滿情緒增加,而不滿緣由不僅僅是後者對前者解釋可信度的懷疑,更多的卻是納爾遜在自己的言詞中很是不小心的添加了太多變相「恭維」安德魯的字句。因為「凡是安德魯大力支持的,自己就堅決反對,凡是安德魯表示反對的,自己就絕對支持。」這儼然成為了威爾士攝政王施加於自己身上的座右銘。
現在,侃侃而談的納爾遜有了如此眾多「謳歌」敵人的話語,肯定會讓威爾士攝政王不開心,要不是這是一次自己與大臣們難得的歡樂聚會,以及看在理查德首相兄弟的面子上,或許惱羞成怒的白金漢宮主人早就毫不客氣的給納爾遜下達逐客令了。
見到此番情景,理查德首相早就在心中暗罵不知何進何退的納爾遜,內心一聲歎息過後,他唯有給自己的親弟弟忙打眼色,讓惠靈頓好為耿直的將軍開脫一回。
「可,納爾遜將軍,各路消息都顯示著安德魯應該身負重傷,至少現場的目擊者不會都被事先收買撒謊吧;而且,我們在土倫的特工也查實了安德魯中槍位置屬於致命的右胸心臟,軍醫官告訴我說,即便是一頭強壯的公熊在此受傷後,也得在病床上趟上大半年的;尤其是來自馬賽官方前後不一的謹慎,還有法國南部各地駐軍地緊急戒備也充分說明了安德魯的傷情不容樂觀。」結合收到的種種情報做出的細緻分析。惠靈頓的話讓房間內的人紛紛點頭稱是。
但納爾遜依然在搖頭,那是自己與安德魯在馬德里相處過一段時間之後,便越發警惕對方的一舉一動。在有幸見識過安德魯直屬秘密警察與特種部隊鎮壓過西班牙叛亂份子地雷霆行動之後,納爾遜壓根就不相信馬賽的**者能夠輕易地被人刺殺,而且正好是在他結束過一場蠱惑人心的講演過後,時機不早不遲,剛好是公眾重新認可安德魯的時候。
「的確。謠傳如此,但謠傳下面的內幕卻是本是受害人的安德魯在從中受益。別忘記了。歐洲各國的輿論都在同情安德魯,卻把不該有地懷疑目光投向了不列顛王國,以及安德魯在巴黎的政敵們身上。」納爾遜越發固執的說道,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的餘地。
就在理查德等人準備再度發問質疑時,倒是一直保持緘默的外交大臣馬戛爾尼爵士搶先一步稱述起來,「我同意納爾遜將軍的看法,具備東方人特徵的安德魯一貫狡詐無比。而陰謀詭計一向都是中國上位者慣用地伎倆。所以,我們不能從根本上排出他利用此次自導自演的刺殺事件來達到安德魯不可告人的目的!至於什麼目的,上帝或許知道!」
………
就在英國攝政王和他的內閣大臣們在白金漢宮進行一段並不太開心地聚會時,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法國巴黎,督政府大樓裡,作為執政官的巴拉斯卻在房間內暴跳如雷,站在他旁邊的觀眾唯有自己的親信米裡埃議員。
氣急敗壞的巴拉斯揮舞著的雙手。不停的大聲叫嚷道:「目的?!還有什麼目的!該死地安德魯,他製造出這場陰謀地真實目的無非是在激起民眾對督政府地仇視,讓所有人都會為此懷疑是我,是巴拉斯執政官一手策劃並實施的刺殺自己的女婿,安德魯的陰謀!」
也難怪巴拉斯會如此憤怒,由於來自土倫的消息傳到巴黎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測暗殺幕後的真兇就是這位安德魯岳父大人。縱然巴拉斯有百舌千嘴也無從辯駁,在上午的元老院例會中,一向是巴拉斯死對頭的科勒執政官,聯合保王黨的勢力對自己的一番冷嘲熱諷,火上澆油,說「巴拉斯大方的送給安德魯自己的女兒,卻是想要圖謀女婿的性命……世上最邪惡、最無恥的事情莫過於此。」顯然,這一席話更令巴拉斯怒氣衝天,要不是眾多元老們的奮力拉扯兩人,歇斯底里的巴拉斯早就在元老院會議上與科勒本人來一場生死決鬥。
「執政官閣下。那安德魯事先提交的辭呈。是否需要同其他四位執政官討論一番,然而遞交元老院予以批准執行呢?」米裡埃小心翼翼說道。頗為冷靜的他竭力繞開巴拉斯暴怒的事由。只是希望能將眼前需要解決的棘手難題提到議事日程。那是在今天中午,來自馬賽官方的信使剛剛抵達巴黎,就向巴拉斯提交了一份有關安德魯辭去一切政務軍職的請求報告。
「辭呈報告?!」巴拉斯苦笑一聲,震怒之後稍稍恢復冷靜的他強忍著自己想要撕纜眼前那份請求書的衝動,繼而說道:「那是安德魯故意讓我難堪的傑作。一旦,我把報告提交到督政府或是元老院裡,就等於我自在向全法國的公民們承認:自己才是刺殺安德魯的真正陰謀主腦。到那時,安德魯的辭呈不但不會被批准,而我本人卻要被元老院哄下台。」
巴拉斯的擔憂顯然不是多餘的,督政府的五位執政官中,代表保王黨利益的科勒早就同自己水火不容,無時不刻都在等著巴拉斯身上出個什麼茬子,好在元老院中提出彈劾後者的動議;而之前與自己同坐一條船的卡爾諾執政官自從荷蘭戰爭之後也與自己離心離德,在那個瘸子塔列朗的勸說下,卡爾諾逐漸同巴拉斯劃清界限,並宣佈軍方中立,不再參與政治上的爾虞我詐,甚至卡爾諾連同主要高級將領居然不參加勝利後巴拉斯親自主持的慶功典禮。
五位執政官就有兩位與安德魯開始交好,另外的巴雷爾執政官雖然也不太喜歡安德魯在馬賽的所作所為,但卻不知道是何緣由,一段時間以來忽然在元老院中減少了針對安德魯的批駁,取而代之的則是揭露巴拉斯種種貪污腐化的罪行,令後者時常難堪;唯有代表平原派的勒貝爾執政官依舊支持著自己,畢竟兩人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擁有太多的共同點。
再三權衡過後,巴拉斯決定還是先徹底拋棄不理智的憤怒,積極應對一場針對自己的政治危機。當即,他與米裡埃驅車出門,準備同自己最堅實的盟友勒貝爾執政官商議一番之後,再行最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