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去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那個笑,那淡淡的,卻能窺破你心境的笑。
轎子裡悶熱地如同蒸籠,我出了一身的汗,以至於回到戴府的時候,臉上的脂粉都有些花了。母親怕我中暑,讓奶媽給我熬瞭解暑的綠豆湯。
可是我吃不下。
我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作畫。
畫紙被我丟了一地,我以為自己要畫西湖的風景,可是柳後總是有一葉烏篷船露出頭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筆。
我終於知道自己想要畫什麼了。我要畫他的臉,可是我換了許多支筆,換了許多張紙,卻連個輪廓都勾勒不出來。
我畫不出他的樣子,我為太后畫過觀音,為佐哥哥畫過,為好多人畫過畫像,他們都誇我畫的好,都說畫中人跟活了一般。可是我無論怎麼畫都不能把他畫出來,彷彿提起筆,心就缺失了一角,連看畫紙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是那樣的空。
一想到自己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聽到那琴音,我就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最後我只能把那一方古琴畫出來,調了好久的顏料,重畫了好多張,才把畫給畫好。
一直到夜裡,我都盯著那張古琴出神,連母親把粥送到房裡都沒有發覺。
母親以為我病了,好說歹說把我勸回房去休息,第二天還給我請了大夫。可是我哪裡有病,我只是心裡不舒坦罷了。
我終於忍不住對母親說想去見見哥哥.wap,更新最快.哥哥剛剛從皇宮裡搬出來,另有一個王府。母親不讓,說父親知道了要說我不懂規矩。
可是我好想去。我說我把哥哥的一支洞簫給弄丟了。我得還給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砰砰直跳,但母親居然沒有懷疑我。原來撒謊是這樣容易的。
母親素來最疼我。她終於還是默許了。她說,好歹也是自小就在一處玩地。
直到在哥哥那再次見到慕容楚歌。我的心才安定下來。那一天慕容楚歌給我嘗了一種新鮮的物事。那是一種用馬奶做地甜點,越國的糕點繁多,但我從來沒有嘗過那種甜點,帶著一點點腥味,可是溶在口裡。只覺得甜到了心裡。
我說,越國好像沒有這種點心。
他說,他不是越國人。我笑了。
他說,你不介意嗎?
我又是微笑,我見著你,就覺得你不像越國人。
他告訴我,他在晉國經商。末了地時候,他問我,要是他是胡人又如何。
我想跟他說。他是不是越國人,是不是胡人又有什麼關係?無論他是哪國人,都不能阻礙他的琴聲。可是當我話要出口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是什麼人又與我何干?我終究要成為佐哥哥的皇后。而我和他。我今天瞞著母親的造訪,是第一次。也恐怕是最後一次私下會面。
我地臉色很蒼白,但是他卻突然彈奏起了一曲《鳳求凰》,聽著這首曲子,我潸然淚下。這是司馬相如誘卓文君私奔的曲子,慕容楚歌宛然就是我心中的影子,我的心思好像逃不出那一雙纖纖的手。
他在向我表達著什麼?現在的我和他,就如同書中的男女一樣,從見面的伊始就進入了對方的宿命,彷彿認識了千年?
可是我和他真地能有結果麼?我羨慕卓文君,但卻沒有卓文君的勇氣,我不知自己能不能硬下心腸,拋開一切,投奔他的懷抱。
我退縮了,我沒有應和他地曲子。
我妄圖告訴自己,就當自己做了一場黃梁夢罷了。可是,每次入睡的時候,告訴自己,是最後一次想起那個笑,可第二天醒來,還是又魂不守舍,沉浸其中。
慕容楚歌就像是一劑毒藥,一旦接近就再不能戒掉,還會在不知不覺中把我地理智一點點地啃嚙掉。
我開始背著母親,深夜的時候一個人偷偷出去幽會。我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地事情,我知道自己選擇這條路是多麼地不智,我甚至不敢想像一旦東窗事發會有怎樣的後果。可一想到慕容楚歌在哥哥那翹首等著我,我就什麼都顧不了了。
哪怕要我去死,我也認了。連死都不怕,那些所謂的名節聲名,又有什麼意義。那時候的我,就好像被下了蠱毒一樣,全天下我都可以不顧,只要能讓我天天見著慕容楚歌。
我甚至想把我自己交給他。這個念頭一旦在我腦中出現,就再也扼制不住了。我猶豫了很久,我想到了元稹的鶯鶯,她把自己交給張生的時候,一定是含淚卻帶著笑的吧。即便她最後遭遇了始亂終棄,可她當時一定是這世上最喜悅的人兒。
我要把我的身子交給楚歌,只有這樣,我的心才會和我的身子歸於一處。我不管什麼皇后,不管什麼父命,不管什麼戴家了。我只要和楚歌在一起,哪怕一晚上就足夠。
那天我挑了一件最好看的衣裳,坐在閨房裡精心的裝扮著自己,宛如一個即將出閣的新娘,我貼身穿著紅色的衷衣,女工師傅說出閣的時候,得穿著自己繡的衷衣。這件衷衣花了我一年的時間,每一針每一線都縫進了我對郎君的期待,楚歌便是我心目中的郎君。
衷衣正中繡著一對鴛鴦戲水,八寶鑲的邊,紅耀耀的底子襯得五顏六色的絲線繡得花樣更加的嬌艷。
我小心翼翼地繫好連理帶,興奮地雙頰潮紅。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想像著夜晚把自己送給楚歌,又驚又喜。
可是我還沒有等到夜幕降臨,就把父親和母親等來了。
父親的病剛剛有了好轉,但當他看到我這一身裝扮的時候,就差點又氣暈過去。看到父親和母親的時候,有那麼一剎那,我只覺得自己正從懸崖上被推落下去,背後的冷汗把外罩的紗衣給浸濕了。我不知道他們都瞭解到了什麼,我只能跪在地上,聽母親在一旁飲泣。可是我亂糟糟的腦子裡,卻只想著楚歌,他還好吧?父親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