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姑丈駕崩之後,佐哥哥做了皇帝,父親和姑母都很高興,因為佐哥哥對他們最服服帖帖,又對我百依百順,這對戴家的不拔基業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可是我的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佐哥哥做了皇帝,那就意味著我要嫁給他了。
就算我假裝不知道父親和姑母的用心,假裝沒聽到那些誥命夫人的話中意,該來的卻始終還是躲不掉。
父親找我談話,他說讓我明年開春就嫁給佐哥哥。
我哭了,哭得很傷心。父親為什麼要讓我讀那麼多書,知道那麼多古人的故事,讓我明明對心上人有了憧憬,卻又要活生生地把我從憧憬中拉出來。
我試著對父親說,說我不想嫁給佐哥哥。
父親怒了,他想不到一向最聽他話的乖女兒,居然會當著他的面拒絕他的決定。他說,做皇后有什麼不好,天底下多少女人想做還做不到,這是別人艷羨不來的榮耀。
我說,我不愛佐哥哥。
父親笑了,愛,這世上男女之間有什麼愛,他說書上的那些都是騙人的。
我哭得更傷心了,父親怎麼能把我夢中的美好都全部撕爛呢。後來父親病了,母親說父親是被我氣病的。這讓我內疚。姑母把我宣入宮中一番深談,她說嫁給皇上為戴家謀利,是作為女兒應該為父母獻上的孝心。
孝與忠,我身上有著這樣兩重包袱,那麼我心中那微末的憧憬哪裡還有掙扎的餘地。
妥協,妥協是我這樣一個官家小姐唯一的選擇.wap,更新最快.就在我打定主意要遵從父親,把自己所有地心思都收藏起來的時候。我卻遇見了他。
也許冥冥之中,一切都有著安排,也許老天爺總是喜歡在人打定主意的時候。卻又要讓命運戲弄你一番。
打我第一次見到他,便知道此生要淪陷在他那裡。
那一天。我為父親祈福回來,然後去了西湖。一個人遊湖,一個人想著心事。
西湖起了一層霧氣,朦朦朧朧地,如同夢境一般。這朦朧中。竟隱隱傳來了錚錚的琴音,這琴音從水汽中若有若無地傳來,如同緩緩流動的水幕淌入人的
時而如流水淙淙,時而如山風悠悠,彷彿能讓人透過這茫茫的水汽看到遠處的巍峨山峰,還有從山間瀉下地泉瀑匯成了河流汩汩而來……
那斷斷續續,仿如天籟之音的琴聲讓我迷醉。那是一首《高山流水》,我從未聽見過這樣流暢自然的《高山流水》,彷彿伯牙在世。
我那一刻。好想知道,究竟是誰能將這首曲子演繹地如此美妙動聽,我閉著眼。只覺得自己都被這琴音給包裹起來,翩翩然無拘無束地飛翔在那遼闊無比的山川河岳之間……
我迷失了自己。恍惚中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此曲只為知音彈。這聲音彷彿是從西邊傳來,如同寺廟裡唱喏的梵音一樣。能夠深深地打在心上。
我好久才回過神來,然後就看到了他,他站在船頭,優雅地對我笑。他喜歡拿一柄折扇,他的頭髮披散在肩上,每當湖面上有微風吹拂的時候,他額前的髮絲就會輕輕地飄起,連同他外罩地薄如蟬翼的衣袂紛紛飛舞。
他長得很好看,我似乎找不到一個詞來記錄他的模樣,我一直想告訴他,他就像天上地月亮一樣,美得讓人心痛,卻總是在回想的時候,記不起月光到底是怎樣地光景。他一定不屬於凡塵之中。
他告訴我他地姓名,他叫慕容楚歌。楚歌,這個名字我用心的記下了。能將《高山流水》演奏地出神入化,他地歌聲恐怕更能讓人沉醉吧。
然後他問我姓名,我告訴他了,這是我第一次把姓名告訴陌生的男子。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了,甚至臉有些燙。
他和佐哥哥不一樣,和越國那些我見過的王孫公子都不一樣。他好像是個游離在塵世之外的散仙,能夠超然地看待所有的事物,他的笑彷彿能洞悉你內心深處最真實的田地。
他說游西湖的船都租出去了,要是不介意就和他一起遊湖。他朝我伸出了手,他的手指很纖細,是彈琴的手。
但是我身後的丫鬟卻非常警惕地跟上來,她一定以為我被一個登徒子騷擾了吧。我在猶豫,要是往常,我肯定會拂袖離去,惱怒一整天,居然自己會碰上一個不知羞恥的男子。可是這一次我在猶豫,我的心裡在掙扎,原來一個人的一個笑容就足以顛覆十幾年的詩書教誨。
烏蓬裡有人笑了,當笑的人站出來的時候,我頓時慌亂了。明明沒有風,可是斜插著的金步搖卻在劇烈的顫動,好像我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怕那人窺見我的心思。
原來慕容楚歌和哥哥是認識的。哥哥說我的臉怎麼那麼紅。我沒敢說話,我怕自己不知道怎麼說謊掩蓋自己的想法。
看見哥哥,我又是失落又是欣慰。他的出現彷彿一下子攪亂了我和他之間的平和,但他若是不出現,丫鬟肯定不會讓我上船同游的。那一天,西湖很美,我和慕容楚歌還合奏了一曲《廣陵散》。琴簫和諧,樂聲中我的思緒很飄渺,我甚至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想到了卓文君夜裡與相如的私奔,只是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就讓我大吃一驚,說出去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這會是戴家的大小姐想做的事情。
曲末的時候,慕容楚歌說,你的思似乎鎖不住了。
我手指間的洞簫滑了下去,咚地一聲落入了湖裡。他的話讓我心驚肉跳,我自己的心思鎖不住了麼?他識破了我的心思?那他又知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嗎?
我起身告辭。
哥哥很不明白。我只對他說湖上有點寒氣,這個借口很荒誕,夏日的時候,哪裡有什麼寒氣,可是我慌亂的要走。我上了岸,連頭也沒有回就扶著丫鬟上了轎。都忘記同哥哥道別。
那一天的我,實在不像一個大家閨秀,完全丟了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