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胡盧化青色長虹,逕直至地府,來見鎮元大仙。元大仙說道:「賢弟來得正好,為兄正不知該如何解決此事。」胡盧問道:「何事叫兄長如此為難?」
鎮元大仙苦笑一聲,遂把事情梗概敘了一遍,說道:「當年以商代夏,闡、截兩教不少修士,應劫身隕,倒有半數落得個形神俱滅,半數卻有倖存得一縷殘魂。若是這些殘魂未入六道輪迴,旁人愛怎麼處理,均和我等無關。現在的情況卻是,殘魂已經入六道,理應過一段時間便安排輪迴轉世。豈料闡、截兩教忽然派人來生事,要求地府妥善安排、照顧一二,委實有違賢弟即定的方略,原本賣三清一個面子,也無可無不可。奈何如今地府之中,多有巫族參與理事,雙方本就仇怨難解,不公報私仇已是不易,焉會順從闡、截兩教的心思?因此,雙方遲疑未決,如今又已相峙不下,已經頗有些時日了。」
胡盧怔了怔,心中忽生一計,笑道:「此事甚易,且將兩教代表喚來,並請平心娘娘、冥河老祖以及西方教在地府的負責人從旁聽證,小弟自有主張。」
鎮元大仙素知胡盧深謀遠慮,智深若海,當下也不多想,依胡盧之言,命人安排。少時,眾人皆來,卻見闡教以燃燈為首,截教以多寶為尊,各有三五修士隨行。胡盧見文殊廣法天尊、羅宣皆在。心下立時恍然,料想是他兩個,因前者受邀參加頊婚禮,來地府一行,無意中發現了什麼,才生出此事。
眼見眾人齊至,胡盧笑道:「此間爭執貧道已經盡知,於情應依闡、截兩教道所請辦理,於理該照地府即定規矩處置,委實叫人為難。
幸好日前道祖鴻鈞特意招貧道至紫宵宮一行。問及六道輪迴之事,言道六道輪迴須置『洗夢湯』一項,以便洗去轉世魂魄地前世記憶,免得互記因果、執著於前世糾葛,尤其是修行有成的修士轉世重修,更是重中之重,並請貧道務必促成此事。貧道已經應下,那位道若有異意,不妨找道祖鴻鈞申斥,只要道祖鴻鈞同意。貧道自然二話不說,一切按眾位的意思來。」
眾人聞言,登時吃了一驚。鴻鈞老祖有沒有這樣說過,他等不知;但兩百年前胡盧被請往紫宵宮一行,卻是事實。胡盧見無人接話,笑道:「貧道從紫宵宮歸來不久,不日便將著手煉製洗夢湯,若有那位道欲向道祖申斥,可要趕早呀。」
找鴻鈞老祖申斥?開什麼玩笑。且不說紫宵宮根本就不是人人可去的地方,便是當真有本事去了紫宵宮,道祖鴻鈞多半也不會現身相見。一眾修士暗自搖頭,哪裡還敢有什麼異意!
待眾人散去,胡盧遂把「洗夢湯」的配方說與鎮元大仙,言道:「此事還須兄長出手。」鎮元大仙怔住,想及胡盧適才言語,結合胡盧平時為人,又見「洗夢湯」中明文指出須用三光神水作引。無論如何也不認為胡盧會說慌,忙道:「吾知賢弟好意。但此事即是道祖鴻鈞吩咐。直言請賢弟煉製,為兄實在不便越俎代庖。」
胡盧笑道:「配方是道祖鴻鈞給出不假。但卻沒說一定要小弟煉製。」鎮元大仙奇道:「那賢弟剛才……」胡盧朝鎮元大仙眨了眨眼,失笑道:「若是僅僅針對凡人,何用道祖鴻鈞給出此方?既然是針對修士,那自然是『重中之重』。」
「原來……」鎮元大仙方悟:「原來胡盧剛才是在扯虎皮、拉大旗。」感慨之餘,鎮元大仙雖見胡盧言詞懇切,但也不願憑白奪了自家兄弟的好處。
在鎮元大仙看來:今次卻與前回,乃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當日,葫蘆為六道輪加之事奔走,雖說自己參與進來,在某種程度可能會分薄了葫蘆的功德。但是,自己的主動參與,同樣可以壯大葫蘆的聲勢,勢必能夠更好地促成六道輪迴秩序地確立。自己又有功德可拿,何樂而不為?今次卻須另當別論,即使沒有自己參與,憑葫蘆的神通、手段,煉製「洗夢湯」,亦是不在話下。因此,仍是堅不肯受。
胡盧歎道:「兄長何必和小弟客氣?此一份功德,小弟有它不多,無它不少;對兄長而言,卻是極為重要的,今日兄長不允,他日六道輪迴秩序確立,萬一所分功德,仍不足以叫兄長得證混元、成就聖位,豈不是百步行了九十九,功虧一簣?」
鎮元大仙聞言默然,心中還真不敢保證,今日不允,來日不會後悔。說起來,在確立六道輪迴秩序一
鎮元大仙最為心焦,畢竟旁人均是別有所求,功德只個方面。鎮元大仙則不然,參與六道輪迴之事,最直接的動力就是有無量功德可得,以便順利成聖。
當即,鎮元大仙亦不多說那虛話,乾乾脆脆地應了,心中暗暗想道:「葫蘆賢弟可算是人至義盡,且不說將來須還這份因果,單只葫蘆賢弟的這一番厚意,貧道這做兄長的便無以為報,他日豈可相負!?」
鎮元大仙急於成聖,胡盧何嘗不急?眼見封神量劫將起,身邊背後沒個聖人依靠,胡盧心中委實沒底。雖說胡盧與西方教的兩位聖人交好,然而接引、准提終是大半個外人,胡盧本人又由於前世記憶的作祟,本能很有些毫無道理的排斥,遠不如鎮元大仙來地親切,畢竟鎮元大仙才算「內人」。
胡盧倒非擔心自己,實乃為門下謀算。胡盧一心希望鎮元大仙成就聖位,半數確實是出於兄弟情宜,但另有半數心思未嘗沒有存了別的心思。也許胡盧本人都沒有明確的意識到,億萬年地洪荒生涯,尤其是前一段時間的經歷,足以叫他的內心深處,於不知不覺中,發生此等異樣的變化,在有意無意間,開始謀算起來。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想那「洗夢湯」,乃是六道輪迴秩序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又事關己身,鎮元大仙自然是不敢有半點馬虎、絲毫懈怠,力求做得盡善盡美。鎮元大仙如何煉製,不必細表;單說胡盧送別了鎮元大仙,忽又有頊來見。
問安之後,頊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老師久未在洪荒現身,弟子此來,卻有一件要事不敢不告。」胡盧很不習慣頊這種姿態,淡笑道:「無須多禮,但講無妨。」
頊遂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言道:「兩百年前,瑤姬公主私與凡人相戀,一時弄得沸沸揚揚,最終卻有一子一女流落洪荒。本來此事與我等無關,不意就在前不久,玄元師兄夥同瑤姬次子楊戩,竟行劈桃山求母脫困之事……」
胡盧聞言大吃一驚,忙問究竟因果;頊答道:「儘管那楊戩天賦異秉,乃是少有的修道奇才,終是修道日短,本不足以破解玉帝親自設下的鎮壓結界。豈料玄元師弟似乎甚擅破碎虛空地大神通,先射出三隻震天神箭,動搖了結界,又化身為一神兵巨斧,受那楊戩驅使,最終順利劈開桃山,救出了瑤姬公主。一時三界震動,玉帝發雷霆震怒,派天兵天將問罪,當場將瑤姬公主處死。原本玄元師兄和楊戩犯了天條,皆在處罰之列,但玉帝念在老師面,不好輕易拿玄元師兄問罪,楊戩亦在隨後拜在玉清聖人一脈玉鼎真人門下,有闡教相護,最終玉帝迫於無奈,只好不了了之。但如此拖著,也不是個事兒,還請老師發個話兒,弟子和眾位同門也好有個計較。」
「到底還是事無可避麼?」胡盧暗歎一聲,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無力感。一直以來,胡盧雖不曾刻意改變印象中的歷史進程,但卻明白,由於自己的參與,許多細節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胡盧原道有了自己的參與,玉帝和楊戩理該相處的更好,豈料……最終壞事的竟是自己的門下,那個平時看起來挺老實的娃——玄元!
此時,胡盧已經顧不得同情玉帝地難處和楊戩的命運,首先要考慮自己在玄元一事,應該站在何樣地立場,尋思:「倘若換個時候,貧道拋卻這張老臉,硬擔下此事倒也無可無不可。但是如今封神將起,此事若是處理不當,只怕……」
想到此處,胡盧把面一整,冷聲言道:「很好!既然玄元枉顧師命,私自將《天地玄功》外傳在先,之後又觸范天條,蔑禮法度,於公於私,皆該重罰!頊,你即可命人通告三界,就說為師已經決意秉公處理,將玄元逐出五夷山門牆,從此後玄元再非我五夷山一脈弟子!」
待頊領命離去,胡盧把思路重新理了一下,心中有些恍然了;尋思:「怪不得玉帝忽然跑到紫宵宮,去見道祖鴻鈞。想是先有截教門下當惡人,叫玉帝不得不鎮壓瑤姬公主,後有闡教門下當好人,保下楊戩掃了玉帝地威嚴面皮。玉帝心中有怨念,卻也可以理解,只是……唉,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