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誓師伐夏,柏鑒分兵;兩路先行一為雲、蛇,一為軍立地、虎,後軍作天、龍,當真陣勢縝密、法度森嚴。奈何在人事任命,柏鑒似乎在兩路先行,出了昏招;商侯亦深通兵法,聞報之先略一皺眉,忽然面露微笑,不可置否,卻是存了削弱諸侯的心思,免得尾大不掉,柏鑒為自己股胘之臣,如此作法也在情理之中。
軍議即定,兩路先行即日進兵,當真是高歌猛進。你道怎地:
且說兩路先行,雖說是由闡、截兩教主導,但實質闡、截兩教的修士,多數是以客卿的身份參與伐夏,自是無法直接調動一兵一卒。即使有少數修士直接投身軍中為將聽用,充其量亦不過是衝陣之將,並沒有獨立領軍的權力。如此一來,闡、截兩教只能通過旬范或慶輔,以及隨軍出征的各路諸侯,方能調動兵卒。
初始時,雙方未經磨合,相互不夠瞭解,彼此間存了幾分禮讓,行軍佈陣有模有樣、不急不徐,一切皆按計劃來。待入夏境,漸漸有了變化;其時,好武之風甚濃,文官、武將雖有劃分,卻也不是十分明顯。若逢事急,往往互相竄行,文官也能領軍征戰,武將亦可行文治世。
旬范、慶輔二人就是如此,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終是有各自更擅長的一面;前者任大夫,一聽就是個文職,如今領兵,自然是力求穩重;後者卻是武將出身。向求敢打敢拚,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樣的應對。因此,兩路先行地區別就來了。
進入夏境之後,右路先行慶輔發現,夏軍竟是毫無防備,全憑本城兵馬防守,夏王履癸也不說派點援軍過來。於是和幾位諸侯勾通之後,當機立斷,決意分出兩路偏師。用以掃擋小城,三日間竟下了一大城、兩小城。左路先行雖然顯得有些保守,未曾分兵,成績卻也不錯。僅兩日就攻下一座大城,畢竟真修之士的實力在哪裡擺著呢。
不論左路先行也好,右路先行也罷,由於各有一教修士相助。整個過程當真愜意的很。到城前,把兵馬排開,雙方鬥將時,修士出手。將那法術法寶一使,輕鬆取勝,然後掩殺。順勢破城;實在太輕鬆了。簡直和公費旅遊也差不多。
柏鑒坐陣中軍。同樣愜意,捷報一份接著一份。探馬將捷報送至中軍。然後自歸本軍,兩路先行為了保持雙方步調一致,自然要問了:「哪個啥,另一路先行進度如何?」探馬如實相報,立時壞事兒了。要問壞什麼事了?古人相輕,自古如此,皆在一個「爭」字!
右路先行還好點,截教修士聽罷,暗道:「唔,兩日才下了一城,戰績沒咱好,闡教不過如此!」然後得意洋洋地笑了。左路先行可就不一樣了,闡教修士聽罷,尋思:「啥?三日間下了一大城、兩小城,豈不是說我玉虛門下,不如他截教?這還了得!同樣是聖人門徒,不能被截教比下去,趕緊催促旬范和隨軍諸侯加快速度。」
旬范聯繫近幾日的戰況,也覺得自己確實有點保守,於是和隨軍諸侯一通氣兒,乾脆咱也分兵得了。然後,一不小心,兩日便下了一大城、兩小城。消息傳至右路先行,截教修士不幹了,尋思:「啥?兩天就下了一大城、兩小城,豈不是說我碧游門下,不如他闡教?這還了得!同是聖人門徒,不能被闡教比下去,趕緊催促慶輔和隨軍諸侯再加快點速度。」
很不幸,兩路先行就陷入了這種意氣之「爭」;儘管也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見,奈何前幾日的輕鬆,已經叫大部分人失去了警惕之心。一封又一封的捷報傳到柏鑒手中,相互一對照,尋思:「雖說我滴良心大大地不好,但是你闡、截兩教,也不能把行軍打仗視作兒戲,由得自己的性子來。孤軍深入、貪功冒進倒也罷了,至多本帥加快點速度,在後面給你們兜著;當然如果陣前戰死,那可是道自己學藝不精,有道是將軍難免陣前亡,卻也怪不得貧道心狠。現在的情況卻是,兩路先行一面『高歌猛進』、孤軍深入,一面不斷分兵,弄得『直搗黃龍』不像『直搗黃龍』,『四面開花』不像『四面開花』;這不是胡鬧嘛!」
柏鑒忙叫中軍官發下大批的犒賞之物,又特地傳令,讓兩路先行注意收攏兵馬,免得被敵所乘。可惜兩路先行早已打瘋了,不光是闡教兩教地修士,便是士卒也是如此,原先看到城池,兵將們個個愁眉不展,不知此城何日可下;如今看到城池,兵將們個個兩眼冒光,尋思:「有闡、截兩教修士在,一切皆不是問題,這可全是功勞呀!昨天又有大批的犒賞發下來,看來今天的又有著落了!」
旬范、慶輔二人,接到柏鑒的犒賞及命令,雖然也有些不以為然,但本身也是知兵之人,知道現在地情況確實非常不妥,為了以防萬一,各自下令收攏兵馬,放變速度。闡、截兩教修士中不乏有精通軍略之輩,雖然大部分人有些不情願,但總體來說,有所收斂,儘管效果不是很好。
這時,荀范和慶輔的表現又有所不同,前者有些無奈,僅僅是借種種名目,盡量收攏軍馬;後者卻將截教的修士一併請來,把地圖往開一攤,用手向夏都一指,說道:「破城萬,也不如破此一城!」
於是,闡、截兩修的修士表現亦是不同,前者一面對旬范不屑,一面陰逢陽違,藉著前一間段地表現,大收軍心,時不時弄個「一不小心」出來,叫旬范頭疼不已;後者卻是拍著慶輔的肩膀,說道:「將軍果然深明大義!我等必然依令而為!」
柏鑒看著兩路先行陸續傳回來地情況。委實憂心重重,倒不是擔心闡、截兩教的修士,而士擔心那四十萬兵馬。左路先行地兵力太過分散,闡教的修士們同樣分散,很容易被各個擊破;一旦遇事不順,橫遭敗跡,其中某部就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右路先行還好一點,充其量也就是個孤軍深入,即使遇事不順。有截教修士相護,料想也沒有大問題。畢竟截教修士眾多,又抱成一團兒,強大的實力擺在那裡。很多看似難決地問題。截教修士亦可用仙家手段拖延一二,自己倒也來得急反應。
果然不出柏鑒所料,兩路先行幾乎同時出了問題,卻是履癸終於做出應對。派兵來迎;右路先行情況略好,還只是進軍不順,一時被夏軍巫陣擋在半路,料想憑截教神通。遲早可以破陣出圍,說起來不過是空耗些時日;左路先行卻是碰了大麻煩。
且說當日孔、巳聯軍在洛原敗於柏鑒之手,孔賓當場被斬。巳牟盧卻終逃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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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履癸自胡盧不辭而別,再看到天變也不相干。地陷也不相干,人離去地也不相干;只說他有偌大財力,有勢有位,緣何不能橫行於天下?只管在長夜宮中,把一月只當一日,安心樂意,淫歡酗發,婦女裸戲。那一日出一朝,或兩日出一朝,實是三月作三旬。
忠直之臣或已死絕,或已不堪忍耐,辭去官職;一班寵臣如侯知性、武能言等中外恣惡,欺士害民,那管履癸不朝,理不理政?偌大一個夏都,只琅辛一個因受胡盧教導,尚有幾分良心,卻也因孤掌難鳴,連潔身自好都未必做到,遑論進直諫之言。
暴君奸臣如何害民,且不細述,只說商侯誓師之際,正逢諸侯該大朝,履癸卻是樂極生悲了,但見昆吾氏來、顧氏來,其餘皆不來。履癸大怒,乃問究竟。昆吾氏巳牟盧進言道:「豫方諸侯,商國子履,狂悖稱兵。先滅葛伯,次滅豕韋氏。因此奪去中原及東方諸侯,並隔絕南方諸侯不得來朝。臣等請君王親征之。」
履癸聞言,心中還在納罕,問道:「之前寡人令爾等四方諸侯共征商國,又不曾聽到爾等兵敗,怎地還叫那商侯奪了豫方不說,竟把東方諸侯也給奪去了?」
巳牟盧雖是個惡人,卻也不意履癸昏饋至此,之前不來報軍情,不過是忙於逃命,又怕履癸治他地出征不勝之罪,那料這許多時日過去,這位大夏之主居然還全然不知情,一時間怎知如何作答?
顧氏委望忍不住出來,把戰況敘了一遍,哭道:「極西之地,有之國,於之世失國居戎,遠絕中原,不朝大王久矣。今有姬氏公劉即為後世周家之祖,修後稷之業,民富心一,立國於v商侯誓師,亦表支持,願效犬馬,雖不曾往商地會盟,但卻起兵來伐外臣。外臣軍馬早被商軍擊潰,那有餘力抵擋,還請大王發兵救助。」
履癸這才有些明白過來,合著天下九州居然已有大半不屬自己了,而且商侯還併合一眾諸侯誓師來伐,剩下小半江山能否保住還在兩可之間。履癸怒視武能言、侯知性等,厲聲問道:「此等軍國大事,緣何不報?爾等向來忠君愛國,怎可行欺君之舉?」
一班寵臣急忙伏身請罪,心中卻想:「大王你一個多月至多才一次朝,怎能怪吾等知情不報?」然而這些話,侯知性、武能言等,卻不敢說。
履癸把一月作一日,自覺日日朝,至不濟也是三日一朝,很是勤勉;見群臣不言,胸中愈發氣悶,厲聲斥責一番,一來終是「法不責眾」,二來也委實捨不得將幾個寵臣盡殺,何況殺了之後,急切間又該用誰?但若不殺,履癸又覺難消心頭之恨,遂將怒火轉巳牟盧、委望,欲治二人作戰不力、隱情不報之罪。
巳牟盧、委望登時被嚇得不輕,後者還好,畢竟長息國正危在旦夕,不得不來;前者卻在暗暗後悔了,早知來朝諸侯只有他們兩個,還不如不來。樂得關起門來做自家大王,逍遙自在。不過事到如今,說什麼都遲了,唯有請罪申辯,言道:「吾二人自歸順大王以來,該朝之時貢品從無遺漏,請大王念在吾二人為大王操勞多年面,暫恕我等之罪。何況之前一戰,非是吾二人作戰不力。實乃商軍太過狡詐。」
琅辛適時進言道:「大王暫熄雷霆之怒,如今諸侯俱不來朝,惟有巳牟盧、委望二人願為大王效命;雖有罪有先,但忠心可嘉。殺之不祥。又值用人之際,大王何不暫恕二人之罪,令其整備軍馬,征招巫士。他二人有感大王寬恕之恩。必會效死用命,戴罪立功。」
巳牟盧、委望急忙賭咒發願,履癸卻道:「他二人膽氣已喪,即使有寡人精兵相助。又豈是商軍之敵?何況寡人欲親征商軍,聲討不臣,留他二人又有何用?」琅辛接道:「世間沒有無用之人。他兩個畢竟在西、北兩方稱雄多年。雖非那商侯之敵。卻未必不可震懾其它諸侯。」
履癸聞言,頗覺有理。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暫時饒恕你二人之罪。」巳牟盧、委望把恩謝了,言道:「外臣一定用心整軍,斷不會叫大王再次失望。」履癸見他二人態度誠懇,不覺找回些許平衡,自感威嚴仍在,尋思:「商軍兇猛不過是臣子無能,待自己親統大軍,料想旬月可下,屆時豈不是更顯得自己英明神武?」於是怒火漸熄,心情略好,說道:「都起來罷!」
正在此時,忽有中軍官來報:「諸侯聯合來襲,有眾多世外修士相助,守軍全無抗衡餘地,望大王早做決斷。」履癸聞報,心頭登時怒火中燒,搶過戰報大略一掃,破口罵道:「一群米蟲廢物,寡人養其何用?三日!僅僅是三日!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竟在短短三日內推進千里。即使輕裝快速行軍,三日間亦至多不過行進一千五百里……」
群臣將履癸摔在地的戰報撿起,快速瀏覽一番;琅辛說道:「大王息怒,只怕不是守軍玩忽職守,而是敵軍有眾多修士相助,據戰報所述,敵軍只右路一軍,修士之多竟有百人之眾,倉促間地確難以抵擋。」
履癸冷笑一聲,怒道:「真當寡人是三小孩童麼?紅塵真修之士大多隱居在深山老林,甚少關於紅塵之事,即使偶有三五個流戀權位,修為也屬泛泛之流才會滯留塵世。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百千地出現,定是那些將佐為脫干係,故意誇大,謊報軍情。」
高郲從旁接道:「大王明鑒,適才所說確是常理,不過今時不比往日,小臣適才從戰報發現『闡教』、『截教』等字眼。若是確切的話,敵軍能有百修士不足為奇;而且如此一來,大王怕是落入有心人的算計,天下之所以大敵,三清聖人教下,難脫其究。」
人皇乃太清聖人老子所立,履癸自然知道三清意味著什麼,饒是他自負勇武,此時亦有些不安,畢意凡人就是凡人,去和修士放對,無疑是自尋死路。遲疑道:「以愛卿之見,卻該如何?」
高郲自入京中經年,儘管多方遊走,四處結交,地位仍是不如侯知性、武能言等人,如今卻在戰報中覓到一分機會,尋思:「夏王雖有九鼎令在手,但也不過是能號令一些新晉大巫,真正的老資格,卻根本不會出面。但我卻是祖巫共工一脈地直系後裔,憑我與『老祖宗』的淵源,只要討得人皇皇令,必能請到『老祖宗』出面,區區三教小輩,何足道哉!正好順勢得到人皇的賞識。」
一念及此,高郲暗道:「不管戰報是否
只要夏王相信了、害怕了便好,不然怎有我的機會?道:「天下間能與聖人及其門下對抗,敢與聖人及其門下對抗地,只有古時期地巫、妖兩族。不過妖族早已是一盤散沙,除非大王能請動妖族聖人女媧娘娘出面,否則根本無力與三清教下對抗。因此,大王只能求助巫族。」
履癸聞言大喜,但轉念又一想,卻覺不對,遲疑道:「寡人祖曾傳有『九鼎令』,用以號令巫士,只是每次應召的巫士雖眾,真正稱得有大神通的卻在少數,若與聖人及其門人對抗。豈有絲毫勝理?」
其實履癸不問,高郲也會詳細說明,但不論如何,終是等履癸主動問起,然後再說,效果卻會更好。高郲心中暗自興奮,笑道:「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正地巫族前輩和大羅金仙一般。自古時巫、妖兩族大戰之後,甚少在洪荒紅塵行走。大王雖為洪荒大地之主,卻也無法號令。小臣不才,乃是祖巫共工一脈直系後裔。與古巫族尚有些淵源。大王若有需要,並能誠心待之以禮,小臣原代為引薦,將古巫族前輩請來相助。」
履癸病急亂投醫。也不去想當年自己攻打黨高氏時,高郲為何不把古巫族請來相助,只道:「自那葫蘆道人不辭而別,太師之位一直懸而空置。愛卿若是果真能把古巫族請來相助,寡人便任命你為當朝太師。」
高郲所求者,正是此點。當下領命。言道:「小臣定然不負大王所望。」遂辭了履癸。駕起遁光,化作碧色長虹。望北方而去。
正是:五行之內水為先,不用乘舟不駕船;大地乾坤頃刻至,巫族秘法與生來。
只半日間,已至昔日故國,高郲心中有事,自沒有近鄉情怯之感,亦無心觀看周邊風景,直接來到「老祖宗」潛修之處,於洞府前咳嗽一聲。少時,高卻出來,問道:「咦,竟是兄長來了,可有要事?」高郲答道:「吾奉人皇之令而來。」高卻入內通報,老祖宗說道:「喚他進來。」高郲入內相見,把來意敘了一遍,說道:「還請老祖宗出山相助。」
老祖宗聽罷,問道:「消息可曾確切?」高郲答道:「未曾確定,但也八九不離十;更可恨地是闡、截兩教修士為了奪取秘寶,肆意殺害我族巫士。」
老祖宗冷笑一聲,說道:「堯帝之時,先有闡教意圖借帝師之名,主導人族,可惜眼高手低,治水不成,又和截教起了衝突,自尋了死路。舜帝時,截教亦來借帝師之名,倒是學了幾分乖巧,安守了本分,一度佔據中樞要位;奈何截教亦是不知死活,竟然妄想降低人族聖父、神農炎帝和軒轅黃帝之師葫蘆道人的影響力,自嘗苦果!
舜帝到底還顧念幾分師徒情誼,未與追究;然那大禹王卻是受過葫蘆道人地極大恩惠,本身又有些許我族血統,對於除去葫蘆道人一脈之外地其它修士並無半點好感,最終和我族達成協議,共抗截教修士。現在,四百年過去,便好了傷疤忘了疼麼;兩教聯合又如何?只要聖人之間地協定還在,聖人便不能出手,單憑些許門人弟子,怎及我盤古正宗!」
高郲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聽著老祖宗嘮叨舊事,解了許多疑惑,又生出許多疑惑,待聞及「聖人之間的約定」之語,忍不住問道:「三界盛傳聖人無敵,已至不滅之境,與天地同壽,果真如此麼?」
老祖宗嘿嘿笑了兩聲,說道:「若無甚災劫,吾族之士只要晉身大巫,那個不是與天地同壽?至於無敵,不過是往自己臉貼金罷了,這些話都是他們自己傳出來地,何足堪道。古之時,吾族十二祖巫盡在,各掌天地一道神通,便以本族宗主共工大人論,環顧三界,有誰敢言控水修為在其之,卻又不見有所謂聖人敢站出來說自己神通廣大,三界無敵?還不是靠陰謀詭計,讓我族與妖族東皇太一拼了個兩敗俱傷,從中謀利。若是果真無敵,哪用如此麻煩?道祖鴻鈞成就混元、得證大道之時,不過是說『吾已得道』,亦不曾說『吾已成道,無敵於天下,你們都得聽我道祖地』;若當真論及神通,聖人至多比祖巫略高一線。」
「那……」
「這些事你不用管它,亦不必擔心,聖人間有協定,千年內不得親自出手,如今才過四百年,當它不存在便是。你且回報人皇,就說吾已應下此事,待吾尋訪幾個舊,自會到夏都相見。」
高郲駕起水遁,化青色長虹自回夏都報喜不提;單說老祖宗,一面遣高卻聯絡族人,一面駕起水遁訪親拜,互作通傳。
正是:風雨才歇四百年,江山飄搖八萬里;封神量劫還未至。盤古正宗會有時。
數日間,十二祖巫親族竟至了十脈,又有旁枝大族前來,如刑天、後翌、相柳等巫後裔。老祖宗在巫族的地位似乎極高,問道:「祖巫后土一脈式微,來者不眾尚可理解,祝融氏有鳳娃子執掌,獨霸南方,緣何未來?」
眾巫多是古遺族。不理世事多年,如何能答?時有一巫出列,卻是自後翌一族而來,說道:「有新晉大巫飛羽。前段時間曾與商軍作戰,頗曉內情。」遂把洪荒近況敘了一遍,言道:「祖巫后土一脈來者甚少,非是本族式微。而是祖巫后土化身平心娘娘有令,命本族至地府發展,不得再入洪荒生事。祝融氏一脈不來,卻是因為人族聖父葫蘆道人之故;九鳳族長夫君頊。乃是軒轅黃帝之孫,曾在葫蘆道人門下做過童子,料是憑這一重關係。九鳳與頊才聲明支持商侯。內中有何約定。卻非我等所能知曉,雖與族例不合。卻因關乎葫蘆先師及前代人皇軒轅一脈,倒也罪責不得!」
話音方落,眾巫已是議論紛紛,言語間似對葫蘆頗為忌憚。那「老祖宗」忙道:「且稍安勿躁,當年蚩尤之敗,有葫蘆道人地作用不假,卻還不是關鍵。一則是當時我等元氣大損,隱世不出,未曾全力相助蚩尤,只由得相柳等幾個娃娃胡鬧。再則卻是因為軒轅黃帝乃是天數定下的人皇,吾兄共工曾言之,如今人族乃是天道主角,人皇自然是主角之中的主角,只要站在人皇一邊,諸事皆順。否則,萬事皆休!蚩尤之敗正因如此。如今卻是主客易位,夏朝江山自代人皇大禹王而來,已傳了四百年之久,多歷風雨而不衰。夏王為人皇乃是洪荒共識。葫蘆道人神通有限,所擅者不過韜略,神通到底難及天數,縱有無量功德又焉能當真顛覆天道?」
眾巫聞言略安,那飛羽說道:「老祖宗所言,甚有道理。不過小巫
當日葫蘆道人為給門下復仇,以法天象地大神通,正大巫,不落半點下風……」老祖宗笑道:「你們這些小輩,在人族呆得太久,卻把心思弄雜了。適才你也曾說,當日對陣雙方人數頗眾,又非葫蘆道人一個獨當我族大巫。若是葫蘆道人真有如你所說地那般神通,必會將在場大巫一網打盡,豈容有一巫走脫?所謂以一人之力獨擋十餘大巫,料來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飛羽畢竟未曾當真親見當日情形,只是聽說,亦覺老祖宗說地有理,遂不再言。老祖宗說道:「好了!好了!此等枝節問題不必再議,總之一句話,吾兄共工曾言之,只要我等站在人皇一邊,其它地皆不用在意。如今祝融氏與后土氏兩族未來,卻叫吾等實力稍減,而商軍卻是分兵來攻人皇,一路為截教主導,一路為闡教主導,剩下的倒不必在意。」
「為了速戰速決,吾等亦須學學人族兵法,改換觀念,卻須暫時拋卻逞個人英雄地作法,只管將人族兵士輔以秘傳巫陣布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敵人擊垮,眾位以為如何?」
巫族首重輩分,一眾巫士雖略有不忿,但也不敢拂了老祖宗心思,皆道:「自該如此。」
老祖宗笑道:「吾知你等未必心服,但這也是迫不得已,畢竟我等巫族近千年以來血脈傳承極之有限。待吾等佔了風,自然許爾等殺個痛快。現在麼,還是先隨某家去見那禹王后裔,當代人皇。」
一行巫各駕遁光,浩浩蕩蕩至夏都,來見履癸;高郲指老祖宗,說道:「此乃祖巫共工之弟,生於天地初開之際,一身神通還在所謂大羅金仙之,已臻准聖之境。」履癸大喜,急忙設宴,盡心款待,於席間問計。那老祖宗說道:「人皇不必心憂,某家已有計較,只是戰況不明,尚難保萬全。」
時有琅辛從旁作陪,聞言忙把戰況細述了一遍,說道:「如今敵軍分了兩路先行,左路兵力分散,也不知是領兵之人昏潰,還是本身以攻城掠地為要,一時尚無法威脅到吾朝根本;右路卻是來勢不善,咄咄逼人,大有不破王城,誓不干休之意。」
老祖宗聽罷,笑道:「敵軍來勢正與某家之意相合。如今計議已成;人皇可以同樣遣軍二十萬去迎右路,待某率眾位兒郎同去,將巫族秘傳法陣布下,定叫截教修士有來無回……」
高郲從旁說道:「老祖宗,弟子發現族人中少了后土氏和祝融氏,似乎無法布成『十二都天神魔大陣』。」老祖宗笑道:「缺了后土氏與祝融氏,雖然無法集齊十二都天之數,但是並非無法成陣,只須稍作修改。便可布成『都天十絕奇陣』,用來對付截教修士,已是綽綽有餘。」
履癸見老祖宗對闡教閉口不提,忙問:「依前輩所言。截教修士所在地右路自可無憂,卻不知闡教修士所在地左路,該如何應對?」
老祖宗笑道:「人皇放心,某家此次帶來的兒郎甚多。今有高郲之弟高卻,隨某家學藝多年,盡得大巫相柳一脈精髓,已臻大巫頂峰修為。極善瘟疫毒術,用來殺敵或許『力不從心』,用來阻敵卻是再妙不過。又逢敵軍左路戰略昏潰至極。人皇只須派一路兵馬。略作阻延便可。待某家破了敵軍右路,殺盡截教修士。回過頭來再處理不遲。」
履癸遂命虎、豹二將各統兵馬二十萬,配合才老祖宗及高卻迎敵。老祖宗如何佈陣暫且不提,卻單表高卻並相巳、相馤,又有三五個大巫和百餘個小巫,來迎左路先行旬范。
左路先行旬范原是文官出身,有意收攏兵馬,正忙於搞內部小動作,雖有防備卻也有限;闡教修士同樣正和荀范較勁兒,弄什麼「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早看輕了夏軍實力,何嘗有一絲警惕之心?
兩軍一經相遇,一方來勢正猛,一方倉促應對;正值此消彼長之即,諸侯聯軍兵力分散、修士分散,登時吃了大虧,損失了萬兵馬不說,闡教修士亦死傷了三五個。若非有太乙道人見機較早,料想不妙,架起遁光隻身逃回來報,諸侯聯軍只怕至今還蒙在鼓裡,以為自家軍馬仍是節節勝利呢。
旬范及隨軍諸侯聞報,個個義憤填膺,心中腹誹:「先前大帥有令,叫我等收攏兵馬,以防為敵所乘;你們闡教修士卻不以為意,一個個趾高氣昂,老子天下第一,自詡神通廣大,法力通玄。說什麼即使遇事不順,憑借仙家手段,也能自保。好嘛!原來所謂自保,就是自己駕起遁光,拍拍屁股跑了個乾淨,把我等兵馬擱那兒不管了呀?」
不過,旬范及隨軍諸侯,亦知大敵當前,不是互相埋怨的時候,急忙收攏兵馬,來迎高卻。但是,兵力實在太過分散,就在收攏軍馬地空兒,又損失了萬士卒和兩三個闡教修士。等到將大部分兵馬重新聚在一處,本身損失地加沿途留守、分兵未歸的,二十萬士卒只餘不足十五萬,甚或有許多小諸侯,直接被全滅了;闡教修士亦是死傷慘重,傷地自然是把靈藥一抹,完好如初,死掉地多半形魂俱滅,可就沒有辦法了。
且說兩軍對圓,各把兵馬排開。闡教修士折損頗重,自是心氣難平,憤恨不已;廣成子手提青鋒劍,來到陣前,討敵挑戰。說起來,許多日下來,闡教修士雖說大半不通軍略,但是對於陣前鬥將地套路,早已輕車熟路。
怎料高卻奉命阻敵,自覺實力不如對方,所仗者不過巫陣毒術,來之前又得老祖宗鄭重囑咐,雖說有三五個大巫隨軍而來,卻也根本沒打算逞個人英雄,搞什麼陣前鬥將。只把令旗一揮,相巳、相馤並三五個大巫,招呼數百巫士及精挑細選地三千甲士,布成陣勢,直接殺將出來。
但見:殺氣漫空,悲風四起;黑暗暗俱是些鬼哭神嚎,昏沉沉儘是那雷轟電掣。透心寒,解骨酥;怎禁冷氣侵人,難當陰風撲面。遠觀是飛砂走石,近看如霧卷雲騰;瘟~
廣成子登時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其它闡教修士見眼不妙,急忙來助;其中有廣盛子、廣殊子二人與廣成子同時學藝,手足情深,急急來救。奈何闡教修士急切間,未曾識得巫陣玄妙,有力難使,大多數修士又不慣整軍衝殺、群毆亂戰,許多法寶道術起在空中。卻尋不見人影。荀范及隨軍諸侯,眼見得敵軍來勢兇猛,急忙分出一軍,配合闡教修士。怎料才近陣前,被那陰風暗霧一卷,悲慘慘盡化膿血。
高卻得勢不饒人,指揮陣勢把廣盛子、廣成子、廣殊子三個
陣內,一眾小巫配合幾個大巫一通亂打猛殺。廣盛廣殊子三個被困在陣內核心,衝突不出。眼裡儘是綠雲毒霧,耳中全為悲風鬼哭,直叫人神魂俱喪,心智難平。
廣盛子在三人中修為卻是最高。把頂三朵金花現出,升起團團慶雲,暫把瘟~>之,將後天至寶番天印起在空中。全力招架巫士圍攻。
廣殊子法力即差,寶物又差,此時身在陣中,除了勉力自保。幾乎難有作為,慘笑道:「日前吾等意氣奮發,不聽良言。刻意把葫蘆道人師徒拋開。始有今日之厄。若能保得一僂殘魂,重入輪迴。已是萬幸。」
廣盛子斥道:「大敵當前,師弟怎可說喪氣之言?前議雖是燃燈老師提起,但也是你我共同確認,如今同門慘死,吾等被困,怨只怨自己學藝不精,怎好怪到燃燈老師頭?」
廣殊子卻是心如死灰,說道:「吾今日難逃此厄,再無顧忌,自要直言。葫蘆道人千年,素俱善名,歷代人皇莫不敬重;柏鑒等人,皆是軒轅黃帝舊臣,若慕權位,何用今日?燃燈自己與葫蘆道人有隙,一意與葫蘆道人為難,不顧同門之誼,將吾等師兄弟陷入死境,委實不配為我玉虛副掌教,怎能叫吾心服?」
廣盛子說道:「燃燈老師只說葫蘆道人師徒欲獨攬伐夏無量功德,何嘗說過柏鑒等人欲謀權位?」廣殊子冷笑道:「連日來吾等殺伐何其之重,豈是修道之人所為?只怕無量功德沒有,業力因果倒是無量了。若非如此,怎不見燃燈來陣前殺敵?」
廣成子聽他兩個爭論,忽憶治水舊事,心中似有所感,卻也不願多說;廣盛子被廣殊子說地啞口無言,又見廣成子不語,似乎也默認了廣殊子地言論,說道:「今日勢必月缺難圓,吾為師兄,自然要護你二人周全,待吾全力施法,望能將敵陣衝開一角,你二人不可待慢,藉機走脫。以後小心謹慎,好生修煉,且看燃燈老師,是否如爾等所想。」
「師兄不可……」廣成子急忙出言相勸,又見廣殊子默然不語,不由得勃然大怒,指廣殊子罵道:「原來你安地竟是此心!」廣盛子望了廣殊子一眼,心中亦有些失望,長歎一聲,說道:「吾意已決,你二人不必多言,亦不可因今日之事生隙,以後仍要相親相愛……」
廣盛子能做出此等決定,自是十分難得,實非言語所能表述。要知道修道之人地爭鬥非常殘酷,一旦身死多半是形魂俱滅,能留一縷殘魂轉世投胎已是天大的福份。若非早有準備,事先就想好遁出元神,一般來說,根本沒有重塑肉身地可能。
至於說,因為修行不易,叫修道之人對戰時相互留一線,搞什麼天有好生之德,倒也不是不存在,但畢竟是少數,對大多數人而言,無非是說說罷了。而且,此類情況,事後往往須要了斷因果。所以,修道之人要麼好言相商,互了因果,要麼斬草除根。
以此時情況而論,雙方在戰場相遇,又非同一系統,那有留手地可能?不客氣地說,廣成子等三個被困在陣中,如果不當機立斷,有人自願犧牲,多麼一個也走不了,皆要落得個形魂俱滅,化為灰灰。
廣殊子面沒有表示,內心卻是另有想法;他不想死,也不願替別人去死,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冷血之人,可以坐看別人為他而死,自己卻無動於衷。就在廣盛子說地話空兒,廣殊子,一臉淡然地自言自語,發願道:「今日廣盛子師兄為救吾而捨命,他日吾必將尋得師兄轉世殘魂,度其重入道門,此生不負。」
廣盛子說罷,奮力施法,一時間霞光大作,金蓮亂湧,終於堪堪將敵陣衝開一角,說道:「機不可失,你二人速速離去!」廣成子、廣殊子兩個亦知時不再來,當下不敢待慢,各駕遁光借勢出陣,自回本軍去了。
陣內前途慘淡,難見天日;陣外瘟氣滾滾,綠雲騰騰,亦是好不到哪裡去。闡教修士尚可起在空中,借五行遁術暫避,十餘萬兵將卻是無數可逃,直叫殺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旬范及隨軍諸侯智識俱喪,兵退五十餘里,方才心神略定,省起下令重新安營立寨。
眾兵將回到帳內,各個垂頭喪氣,闡教修士亦是愁雲慘淡;中軍帳內,氣氛沉默異常,不復日前慷慨激昂之態,相差何其之遠!旬范心中暗歎,一時無語;闡教修士中,玉鼎曾在柏鑒帳下聽令多時,見得此時此景,若有所思:「若是柏鑒領兵,即使遇事不順,偶逢挫折,也是沉著穩重,不失軍心,那如現在這般?當真是不服不行!」
南極子環視眾將群修,將各人表情看在眼內,尋思:「一眾同門終是未經風雨,沒逢磨難,儘管潛修多年,終是心智不堅,執著於一時勝負。初時立功心切,固然鬥志昂揚,卻也失了計較;一旦橫遭敗跡,必然信心盡失,意疲智喪。如今燃燈老師不在身邊,玉虛門下以吾為長,自該出言激勵,以復其志。」
於是開口言道:「近日我玉虛門下損失了多位同門,今日又是一死兩傷,列位同門痛失親,自該哀悼一番。然而,吾等修道之人,體天心,下順民意,本該遨遊於天地,逍遙自在,不理紅塵瑣事。如今,吾等奉師命下山,輔佐明君,救黎民於水火,此乃天理昭然,有好生之德;即到陣前,存者乃天數,故者亦天數,皆是天下眾生謀利。
嘗聞人族聖父葫蘆道人有言:『義之所在,雖萬人吾往矣!』爾等緣何懼於生死,悲於生死?即是修道之人,豈能被外物所惑!以商代夏乃是大勢所趨,今日之敗,不過是吾等不察,失了謹慎,非是我玉虛道術不如他巫族秘法,何用垂頭喪氣?莫如來日整兵再戰,一證高下!」
旬范亦知軍心鬥志不可失,接道:「道長言之有理,眾將亦該以此為勉。」眾將群修聞言,精神略振,紛紛出言,互為激勵;正在此時,忽有中軍官來報:「稟將軍,有清虛道長率軍前來匯合,今在軒門求見。」
雲中子從旁忽道:「夏軍巫陣一片綠雲毒霧,多仗瘟~是毒,多從草木而來,莫如以火克之。正好清虛師道身有一寶,喚作『五火神焰扇』,乃是五火真性攢簇而成,非是五行之火可以趨避,只消到陣前扇幾扇,當可破陣。」
正是:以火克木本常理,未知瘟~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