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諸侯會盟,公推商侯為主,誓師伐夏,理該近日間兵;然一連七日,卻不見大帥柏鑒有行兵的跡象,商侯秘請柏鑒相詢道:「如今諸事齊備,元帥卻按兵不動,不知所為者何?」
柏鑒答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如今諸侯齊聚,兵馬眾多,但兵力複雜,人心不一,號令難齊,實為烏合之眾。若順,自可一鼓作氣,勝而定之;若逆,卻易一潰千里,敗而散之;是以,諸侯之軍只可壯聲勢,卻不可委重任;否則,一旦遇事不順,遭嘗敗績,反會亂吾軍心。吾本欲整兵馬,齊軍心,統一號令,吾師卻言事關重大,須慎之又慎,最好由商侯親自出面協調、決斷為宜。」
商侯素知柏鑒治軍極嚴,殺伐決斷,容不得半點馬虎,當真是寧可用精兵一百,亦不願用散軍一千,沉吟半晌方道:「眾諸侯推吾為主,吾亦須顧全諸侯顏面,如今伐夏方始,天下未定,貿然整軍,干涉諸侯內務,只怕非但無益,反而有害,惟有用那折衷之策。」
翌日,商侯盡招會盟諸侯,言道:「吾得眾位抬愛,推為盟主;如今誓師已畢,不日即將進兵,請諸位前來,旨在商討伐夏大計,列位若有意見,不妨直言。」
眾諸侯各抒巳見,討論良久,見商侯雖面帶微笑,卻不可置否,終道:「吾等意見至此。最終決斷,還須商侯一言而定。」
商侯乃道:「諸位所言,多有善論,吾綜而合之,意圖用大國之兵立『蛇、天、雲、虎、龍、地、風、鳥』八陣,八陣又分左右,成二八一十六軍;再以小國之軍圍各陣四周遊奕。諸位以為如何?」
眾諸侯言道:「此『九伯』之論也,果然大善妙策。」
商侯大喜,復又指柏鑒。言道:「此為本侯股胘之臣,人族聖父、人皇帝師葫蘆先師門下親傳弟子,昔日軒轅黃帝總兵官柏鑒是也,向為吾商國大帥。統軍數年來,無有敗績,如今吾欲立其為聯軍之帥,列位以為如何?」
人皇帝師是誰?軒轅黃帝是誰?如此偌大的帽子蓋下來。又有柏鑒戰績在前,諸侯即使心中不甘願,亦不能直言不服,皆道:「素聞盛名久矣。願尊號令,萬死不辭!」
柏鑒乃升帳聚將,但見旌旗齊舉。戟戈林立:一面或是赤金冠、大紅袍、吾昆劍。或是亮銀盔、連環甲、鑌鐵劍。多為權傾一方地諸侯和萬夫不擋的勇士;一面或是九華巾、水合袍、太阿劍,或是變抓髻、淡黃袍、古錠劍。乃是闡、截兩教的真修仙士和名山大川的隱者散修。
中軍官把軍令宣讀一番,柏鑒居中而立,高聲言道:「吾令未下,汝可申訴;吾令即下,只可執行,違此令者嚴懲之!」待眾人應諾稱是,柏鑒開始佈置作戰計劃安排,言道:「如今軍馬齊備,糧草周全,正是伐夏之機。吾欲分兵四路,遣兩路先行,互為犄角,立中軍以作調度策應,留後軍保障軍備糧草。左右先行非才德兼全,英雄蓋世者,不足以當此任,此非應龍、女魃不可。」
二將齊聲願望,正待近前接令;有闡教廣成子忽憶起前日燃燈來會事秘議之言:「以商代夏,本我三教共商,意在順天數、滅巫教、興正統,推葫蘆道人為主事,實乃情勢所迫,不願節外生枝。然則,胡盧師徒卻是三心二意、遲疑不前,一面派倉、柏鑒輔佐商侯,一面又自降身份,出任那夏朝太師,意圖兩面討好。待我三教質問,葫蘆道人卻又用種種無稽緣由故意推諉,無非是想獨攬伐夏偌大功德,不欲我三清正統大興,委實居心險惡。但那葫蘆道人終是名義的主事之人,吾等亦不好與他細作計較。如今諸侯會盟,正式誓師伐夏,葫蘆道人再無理由阻止我三教入主人族,奈何葫蘆師徒羽冀已成,一早騙取了商侯信任,倉、柏鑒等人地位牢不可動,可歎我三教修士人數雖眾,本領雖強,最終也只落得一個為他胡盧師徒打雜跑腿的命,其心何干?今三教聯合,勢力至大,環顧洪荒絕無抗手,莫如當真拋開胡盧師徒,憑我三教修士神通之廣,配合天下諸侯兵鋒之盛,對履癸眾叛親離芶延殘喘之國,豈有不勝之理;即使稍有虧名聲仗義,但也好過為他人嫁衣,何況此乃葫蘆師徒不仁在先,怪不得吾等不義在後。若廣成道有意,貧道願代為與截教門下商榷!」
想及此處,廣成子側身目視趙公明,果然見趙公明點頭暗示,廣成子心中尋思:「看來燃燈老師果然已與截教門下商討有果,訂下協議;正如燃燈老師所言,只要三教齊心,量他葫蘆道人能有何作為,大抵唯有忍氣吐聲,有苦難言;只要有利於三教大興,我廣成子豈能計個人榮辱?當一回『出頭鳥』又有何妨?」於是廣成子越眾而出,言道:「且慢!」
柏鑒早見廣成子和趙公明眉來眼去,但念他兩個皆是修道之人,不通軍令,估且忍之,怎料此時廣成子竟然敢公然干涉軍務,心中不快之餘,沉聲說道:「廣成道以客卿之身在軍中多日,如何不知將令不可妄議,便有意見亦須請示之後,方可申訴,怎可隨意喧嘩?適才本帥已有嚴令,違令者嚴懲!姑且念你為闡教代表,身份非比尋常,吾亦曾修行千年,敬尊聖人威嚴,今次又為初犯,此次暫且記下,下不為例。」
廣成子心中叫苦,卻也不敢與柏鑒再多作糾纏,以免叫人誤以為闡教門下當真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不免壞了大事,忙道:「稟報大帥。貧道有話要說。」
柏鑒輕
,面沉似水,高聲喝道:「講!」喝聲裡威嚴陣陣、大有如果你廣成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必要治你個「二罪歸一」之意;眾將受柏鑒氣勢牽引,下意識地殺氣迸發,齊齊目視廣成子。想那柏鑒以兵入道,最重氣勢,在此特定的環境、氣氛下。集眾將殺氣配合自身,瞬間爆發地氣勢威壓何其之重。
廣成子理虧在先,又不曾刻意防備,饒是數萬年修行。心神亦不由得一時為之所攝,且勢必不能以道法反擊;否則,一旦被柏鑒抓住不放,那就是蔑視官之大罪。雖說以廣成子身份。不至危及自身,有殺頭之禍,但柏鑒也不需多說什麼,單只須說一句「亂棍打出」。就落了廣成子面皮,乃至整個闡教的面皮,若當真如此。直比殺了廣成子還要難受。因此。廣成子唯有忍氣吞聲。平心靜氣,暗道這「出頭鳥」果然不好做。然後打處輯首,說道:「大帥地行軍方略,貧道並無異意;分兵之舉,更是深表贊同。只是覺以應龍、女魃兩位道身份,卻去擔任先行官,未免大材小用,有道是殺雞焉用宰牛刀,不若另派他人。我等雖是修道之人,卻也有熟讀兵、甚通軍略之輩,遠的不說,我玉虛門下第五位師兄鄧華,深通兵法,可稱一時之選,料來可擔任先行一職。」
話音方落,多寶道人接道:「正是,吾碧游宮門下亦是如此,許多道更在天庭任職,統率天兵天將百十萬不在話下,大帥怎可棄而不用?」隨即,闡、截兩教門人連聲附和,鄧華、趙公明等人更是直接請令,表示願擔先行一職。
柏鑒怔了怔,心中好笑,尋思:「果如葫蘆老師所料,這些修士真是不知好歹,既然如此,貧道怎可拒絕爾等一番『美意』?」於是笑道:「眾位道言之有理,奈何卻是曲解了本師的作戰意圖,左右兩軍名為先行,實則是自成一軍,獨立作戰,用以實現本帥的作戰意圖,而非本帥直接指揮。因此領軍之人非但要德才兼備,還須眾位諸侯認可;以左路先行為例,原擬除五萬商軍之外,至少還有黎、沙、、仍四國之軍一同前往……」
「應龍、女魃皆是軒轅黃帝虎臣,引軍多年,作戰經驗豐富,聲名還在本帥當年之。若為一路先行,想必各路諸侯無有異意,下一心,願從號令。換作旁人,倒非本帥質疑貴教修士德才不足,而是……呵呵,想必不用本帥細說,以列位智深如海,自可明瞭本帥難處。」
柏鑒說地如此清楚,闡、截兩教修士豈能不知柏鑒言外之意?應龍是誰?女魃是誰?當年軒轅黃帝手下最具盛名的軍事人才,偌大的名頭擺在那裡,不管你樂意不樂意,誰也挑不出理兒來,貌似也不敢跳理。換作旁人,呵呵,誰認識你誰啊,你說你自天庭而來,誰知真地還是假地?你說你是聖人門徒,那好,我承認你道法精深,至於說領兵打仗?對不起!各路諸侯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憑什麼聽你命令?即使是應龍、女魃,若不是軒轅黃帝舊臣,若不是人皇帝師胡盧道人門下,若不是商侯從中協調,亦不會放在各路諸侯眼裡。
闡、截兩教修士皆是法力玄通之輩,耳聰目明自不用說,如何不知諸侯眾將眼中的嘲諷之意?一時間羞愧萬分,尷尬難當,心中愈發不平,愈發恨起胡盧師徒的狡詐。幸好柏鑒笑道:「都怪本帥沒有把話說清楚,以至於叫眾位道心生誤解,實在報歉。眾位道也是拳拳立功之心,不必太過自責,各位諸侯和將佐皆是通情達理之人,亦不會怪怨眾位道。」
「本帥決定,仍依前計;不過眾位道適才所言,頗有道理,『小小夏國』委實不必勞動應龍、女魃『大駕』,果然是殺雞何用牛刀。」
隨後,柏鑒開始調兵遣將,正式起兵伐夏。左路先行由闡教主導,由商臣旬范統精銳五萬,輔以黎、沙、、仍四國之軍,共計二十萬大軍;右路先行由截教主導,使商臣慶輔統精銳五萬,輔以杞、洪、、冥四國之軍,亦是二十萬大軍;柏鑒自統中軍,有商軍精銳十萬及應龍、女魃、六耳獼猴等,輔以無終、、息、柏四國之軍,共計三十萬大軍;商侯統後軍,有商軍精銳二十萬及胡盧、倉、孔宣等,輔以、男、六、蓼四國之軍,共計四十萬大軍;其中各路大軍有小諸侯若干,如前文提到地李君和孔宣所在地房伯等。
闡、截兩教修士不意柏鑒似乎強硬了半天,最終居然是如善從流,自是欣然領命,皆大歡喜,將適才升起的那一絲怨恨,拋在九宵雲外,暗道:「早知柏鑒如此好說話,適才卻沒必要在軍議強行出頭,徒惹得對方不快,橫生自節,自討沒趣。」
可惜他等不知,柏鑒得葫蘆「提醒」,早有「死道不死貧道」之意,原還頭疼如何才能做得滴水不漏,畢意此類事好說不好聽。不意由於「高人」燃燈自作聰明,一番頗為自得的謀算下來,竟與柏鑒心思不謀而合,這卻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怪不得誰了。當然現在還沒有什麼「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不過,世事還真個奇妙;若是細說起來,柏鑒亦是誤解了胡盧地意思,胡盧之前說了許多,僅僅是想提醒一下自己地門人,讓柏鑒等人小心謹慎,盡力保全自身罷了,根本沒有叫闡、截兩教修士自行衝鋒陷陣、損人不利已地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