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排兵佈陣、出謀用計,應龍或者不如柏鑒、飛熊;決斷,應龍卻可說更勝一籌,頗有些老而彌堅的意思。兩軍對陣,除了實力對比,軍心和信念顯得異常重要;臨陣易將乃是兵家大忌,然而飛熊新死,不得不易。惟以應龍的聲望、能力,卻足以使這一支商軍由衰轉盛。甚至在某種程度,一定時間內,軍力還要強過由飛熊統率之時,畢竟憑飛熊的聲望,還遠沒有達到可以與古人皇軒轅重臣——應龍相提並論的地步。
應龍的戰場嗅覺異常靈敏,對陣之處,觀夏軍陣容,便知頗不利於已軍,立時先以大法力興雲布雨。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對於三昧真火一級法力而言作用有限之極;但手下軍士卻是不知,只看自家軍帥有天地之威,只知水能克火,足以抹去心中最後一絲躊躇。又有女魃祭起地、水、風、火四顆神異靈寶,布下四象奇陣;又湊巧有明理適時趕到,借環境之利,天地之威,大施「風水」之術;眾軍士雖不明究理,卻也知道那是有大法力、大神通之人,士氣一時大漲,紛紛尋思:「有此能人相助,斷斷無不勝之理?」
令出如山!應龍之語,無疑是全軍衝鋒的信號;然而,這種「明示」在軍中使用是不妥當的。軍令須要的是簡潔明瞭,連修辭都不可使用,何況含糊其詞?但應龍有他自己的考量,卻也有些擔心混戰起來之後,自家士卒不敵,畢竟軍力數量本就大大不如對方,損失太快的話,反而不美,因此故意不把話說清楚,留下一個緩衝。
說罷,應龍已衝陣而去,卻是有相試之意。相信不論情況如何,一應將佐軍士均會「正確」地理解,並做出「正確」的反應。胡盧卻不管這許多,亦不曾多想,原先不曾動作,只是覺得軍中不比尋常,須得令行禁止,不願喧賓奪主,此時一見應龍做出衝陣之勢。立勢衝出陣角,殺向敵陣。老師已經親自出馬,弟子豈能落後?倉、女魃、明理等三人,亦是反應迅速,緊隨其後,他師徒五人,兩前三後。無意中倒似布了個「魚鱗」小陣。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因為按照正常程序。理應陣前鬥將;即使直接衝殺,也是發一軍作試探性攻擊或全軍衝鋒決戰。像胡盧師徒這等行為。無疑是非常不智的,尤其是在對方軍馬非比尋常,幾乎個個是略通法術的巫祖大神通之士。陸壓道君怔了怔,面露苦笑。心底卻是長歎一聲,尋思:「葫蘆道師徒卻是失了算計,即便是貧道這等不通軍略的人,也知兩軍對陣須慎之又慎。即為統軍之帥。哪有扔下一句莫稜兩可的話之後,自己直接衝去之理?此戰怕是凶多吉少!只是事已至此,貧道也只好捨命陪君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就連陸壓道君這自己人都覺意外,遑論夏軍?夏軍一時倒有些措手不及,然後陣前分列了十餘位大巫,豈能容胡盧師徒隨意衝陣?當下齊聲怒喝一聲,紛紛前,意在攔截;然而,距離有遠近之分,手腳亦有快慢之別,倉促間如何做到步調統一?
想那化虹之術何等神速,雖然應龍起變略早,胡盧卻是後發先至。行進間,胡盧將吃飯的傢伙流星飛磚擎出,那流星飛磚見風即長,待要交鋒時,竟已有磨盤小山相仿,其更有雷光隱顯,風火洶湧。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胡盧雙目圓睜,鬚髮漲揚,陡然暴喝一聲,把自身無匹神力運起,發氣血之勇,將流星飛磚強力擲出。
厲聲響處,真如一道流星破空而至!倘若換個旁人,決計不敢直面胡盧的全力一擊,奈何巫族多是好戰之人,正面決戰從來何曾怕過洪荒其他種族中人?然而,胡盧心懷憤恨,血脈噴漲,本就至強至剛地神力天賦,多年來由於心性原因,有意無意間地倍受壓抑,始終不曾得到全力施為,此時卻因飛熊身死,於剎那間爆發,無意中昇華。豈可待閒視之?
對胡盧的那位大巫,自峙勇力,見胡盧是道家打扮,料想沒甚氣力,便是用得重兵器,想必也就千百斤,更以為是幻術一流的東西,那曾想到胡盧竟如此神力,竟把一件重量級法寶,當兵器來運使?交鋒剎那,才覺出不妙,早已遲了;登時慘呼一聲,吐血重傷,倒飛而回,更亂了自家陣角。這卻是常息國大巫多屬祝融氏後裔,本就不比誇父一族,以氣力見長,適逢胡盧全力施為,自身又不曾作萬全準備,未能早早使出法天象地神通,有此結果,並不希奇。
再說應龍,幾乎和胡盧同時接戰,亦佔了風。想那應龍早在數千年前,便已是大巫之身,真龍之體,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更是老而彌堅。若非因血脈問題,怕已修成巫族最高成就——祖巫之體,但應龍具有巫、龍兩族血脈,天賦驚人,近年來與女魃行道洪荒,修積功德,殺氣盡斂!平時雖不顯山、不露水,卻不代表這些年來修為沒有增長。接戰之人相對於應龍卻不過是後進小輩,應龍本人又對巫族法門知根知底,雖然還不如胡盧那般暴力決絕,但取勝卻也不過剎那間的事情。
他二人拔得頭籌,卻也激發了其它大巫同仇敵愾之心,但聞聲聲怒喝,齊齊運使法天象地神通,各各身化萬丈,撐天立地,個個齒如門板,口若血池。
胡盧首創天地玄功,已臻大圓滿之境,如何不會此類法門?暴喝一聲,金光閃處,亦身化萬丈,雙目似日月,兵刃賽星辰。應龍則是將離水鉤一收,仰天長嘯,化身為洪荒神龍,長愈萬丈,鱗如鐵石,爪似鋼鉤。
說來看似煩瑣,其實不過彈指剎那;直待此時,倉等人才隨後趕到。明理並不停步,行進間如吼似啼,待入戰團時,也身化萬丈。倉與女魃卻是面面相覷,歎息一聲。心知這戰鬥,自己是難以直接出手決勝。倉雖然也知曉法門,亦有身化萬丈的神通,卻最是不擅近戰,霍然出手並無效果,或成為累贅也未可知;女魃則是情況特殊,自嫁與應龍之後,爭鬥之心漸漸淡了,一心研習醫學藥理。即使當年在軒轅手下時,近戰時也是依仗馭火之術,近戰之道遠遜於應龍,何況還須保持「淑女」形象。
敵我雙方用得皆是法天象地神通,直打的風雲色變,地動山搖;戰團離夏軍頗近,餘波擴散處。卻苦了夏軍軍士,雖稱奇兵。略通巫術,但那只是和普通士卒相比。不少人被禍及池魚,一時混亂。戰團中,夏軍十餘大巫亦好不到那裡去,卻是多為新進後輩。能運使法天象地神通,已屬不易,焉能強求更多?
胡盧等三人卻是在運使法天像地的基礎各有特點,胡盧本人使運法天象地神通後。體格最為碩大,明顯比他人高出一頭不說,又有金剛不壞的天賦,法身穩固的不像話,相信
巫重生,共工復出,也不過如此而已!空手便有切金兼之兵器佔了天大地便宜,畢竟乃是首山銅所鑄,本身又重達十萬八千斤,此時也不過時恢復正常大小,硬度和強度絲毫不減。
夏軍的那些大巫卻沒有這等本事,所用的兵器雖經巫門秘法粹煉,但在運使法天象地神通的情況下,不論是自身防禦,還是兵器強度都有所減弱。此消彼漲之下,兵器或砍或砸在胡盧身,不過火星四濺,至多把胡盧打個踉蹌,自己被震地臂膀發麻不說,還難以傷到胡盧根本。若被胡盧抓住仙會,可就倒了大霉,被胡盧隨手一個掌劈將兵刃削成兩人截還算輕的;本人給胡盧逮到,卻須挨下重的,但有被胡盧正面擊中者,無不重傷吐血而退。
因此胡盧一派強攻猛打地架勢;剛開始時,還略作躲閃,避開要害;待發現對方很難傷到自己,乾脆就成了橫衝直撞,無所顧忌;所謂虎入羊群,說的大概就是此等情況。相較而言,應龍則多了幾分靈巧迅捷,一則是本身經戰經驗豐富,一則是他沒有胡盧那等資本,斬獲雖不如胡盧,卻也頗豐。明理卻是別一番情景,即不像胡盧似地大開大合,亦不若應龍那般機巧多變,情況顯得有幾分詭異。但見他把乾坤尺望空中一舉,天地似乎在這剎那頓了一頓。他的對手卻是一臉愕然,似乎忘記了躲閃。明理卻是一點也不客氣,劈頭蓋臉臉就是一頓戒尺。
倉和女魃二人也沒閒著。前者從懷中取出一桿刀筆,質地並不見得如何驚奇,威能亦不見得如何廣博。然而,刷刷點點間自有玄奇,勾勾畫畫中儘是奧妙;須臾間,無數神秘符號自虛空中顯現,那符號深遂而難以理解;剎那後,成形地符號陡然間金光大作,威能暴增,或為走獸,或變飛禽,有甚者直接化作五行神雷的,各種聲光效果炫人耳目。倘若僅是如此,倉亦不過是法門奇特、手段玄妙,還不足以令人稱道。
卻見倉忽把面色一整,神情凝重起來;若說倉初始時動作甚為迅捷,聲勢頗為浩大,但那不過是先奏,旨在擾敵;此時卻予人一種十分怪異地感覺,一勾一劃間若緩若急,似輕似重,強列的反差,直叫人難受地吐血。成字剎那,倉輕呼一聲,若出九幽,冷意透骨;復又用手一指,那字符早化一道流光,竟是取了一巫首級。
想那大巫,生命力何其強盛,只要不是致命瘡傷,極難被殺,此時卻被倉秒殺,這等威勢,便是胡盧這做老師的亦嫌不如。文字,乃天地之秘,起於象形、會意:象形,像萬物之形,會意,會天地之意。著實是三界罕有罕見的絕大神通,無怪乎以三清之能,亦須給倉三分薄面,丹元大會亦須給倉留下一席之位。
女魃則是祭出一個白色的葫蘆,從那葫蘆口中冒出一道紅蓮業火,一股青碧毒煙,內含大巫相柳本命精血所化毒素之精。但凡沾得半點,便如索命無常一般,不死不休;倘說倉是秒殺,那麼女魃此寶,則是虐殺。當年應龍、女沾染此毒之後,皆脫身不得,可見此火此煙厲害。此時又已得提煉濃縮,威力更是倍增,何人當地!?
此時,陸壓道君亦趕到陣前,瞅著戰團直皺眉,有些不知所措。一則是被胡盧師徒戰力所驚,尤其是倉地文神通,著實叫人忌憚非常;又有些覺得胡盧似乎失了計較,空有許多法寶不用,只如野蠻人一般徒稱勇力,實在沒有這個必要。再則是巫族不修元神,陸壓的斬仙飛刀定不住人,效用受限。至於控火之術,陸壓雖是離火之精得道,世間之火皆傷不到他,但離火並非三界最強之火,關鍵是面前之敵皆是祝融氏後裔,皆是大巫,想以區區真火殺敵,未免有些妄想。
幸好以胡盧師徒強橫,憑此十餘大巫實在有些不夠看。只片刻間,這十餘大巫便被殺地潰不成軍。被倉斬殺一巫不說,餘者亦不敵胡盧師徒勇力神通,難保持法天象地的真身,無奈之餘,只得顯了本體,盡皆帶傷,而且傷勢還不輕。最慘地一個,當屬被女魃夜火纏身,哀號連連,眼見已活不成了,偏偏還一時不得死,呼聲之慘,令人心悸。
夏軍大巫又驚又怒,齊齊把馭火之術使來。那五萬夏軍即稱奇兵,果然精銳,初時雖一時混亂,此時見眾位大位把殘兵破刃望空中一晃,立時運作起來,各站方位,配合發火;奈何倉促間怎能布得奇陣,儘管如此,卻也憑空添了三分威勢;有三昧真火,亦有乾陽真火,甚至出現了幽冥鬼火;聲勢浩大,威能驚人。
說起來,敵我雙方初時交戰,雖打得慘烈,實則均有些失了計較。
正如陸壓道君所想,胡盧空有靈寶不用,徒稱勇力,在外在看來,確實不智。然而,論及飛熊新死,胡盧一時激奮,倒也可以理解;何況以胡盧天賦武力,用作近戰,著實不遜於當世任何一人,實有大優勢,這一點有事實可證。遙想胡盧化形之初,便能以蠻力獨抗女媧娘娘看家法寶,雖說當時情況特殊,但神力之強、體格之堅,略見一斑。
夏軍一方,皆為大巫,生性好戰,喜稱勇力,倉促間作此選擇,亦在情理之中。此時失利,棄短取長,把看家本領使出,本是好計較;奈何胡盧乃是水行靈根得道,同時又代表了水之本源,不論何樣火,皆是不懼。當然,若是夏軍大巫一早躲在軍中,並不親自接戰,而是指揮士卒,布下奇陣,自該別作別論。
只見胡盧把口一張,鯨吞而吸,任你三昧真火也好,乾陽真火也罷,甚至是幽冥魃火,照單全收,然後再把口一張,三光真水順勢而出。十餘大巫只得狼狽而退。應龍哈哈大笑道:「敢在吾師面前玩弄控火的把戲,當真不知死活!」夏軍十餘大巫皆傷得不清,聞言色變,忽有一巫問道:「汝是大巫應龍?」應龍接道:「正是某家!」
此言一出,夏軍十餘大巫齊齊退了一步,有一巫壯著膽子問道:「同為巫家,前輩為何襄助外人?」應龍冷笑道:「外人?!某家不稱巫多年,與巫族才是外人!原還顧念幾分情面,奈何爾等不知好歹,竟用釘頭七箭害吾師侄,如今吾師震怒,豈有爾等活路!?」
胡盧適才一番狠鬥,接著又用大法力獨抗十餘大巫,亦是略感疲憊,此時緩過氣來,說道:「飛熊即死,何必和他們廢話?」接著,頂現出三尊葫蘆法相,其中一個作白色,立時有無數毫光放出,將夏軍倖存大巫盡數釘在當場,再也無法移動脫身,森然說道:「敢害吾門下,一個也別想走脫,皆與為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