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胡盧突覺心血來潮,覺出飛熊有大凶之象,急忙虹救,沿路把慧眼張開,用千里神通、順風法術,辨明方位,見一處殺氣騰空、血雲籠罩地,結合一路行來的推算,料想當是飛熊所在。胡盧心繫飛熊安危,不敢待慢,忙把化虹之術全力施為,只須臾間已至一軍營,並不見爭鬥,心中狐疑,愈發不安,把遁光落下,至轅門前,命門官通報。
門官報入中軍,軍中因主帥飛熊已不能理事,正混亂時,幸尚有陸壓在此坐陣,方始不至嘩變。此時聞聽胡盧親至,陸壓才覺心頭略安,率將佐出營迎請,悲聲歎道:「道兄卻是來遲一步,日前飛熊小中了巫族邪術,貧道雖略算出梗概,奈何軍中無人主事,脫身不得,至使飛熊小雙目潰爛、心頭嘔血而死。貧道未能護得飛熊小周全,那巫門詛咒著實歹毒,貧道全力施為,亦只保得飛熊小七分魂靈不失,愧對柏鑒道重托,幾乎無顏面見道兄矣!」
胡盧未見飛熊出迎,已知彼凶多吉少,但心底深處總還抱了那一線萬一希望,此時聞得陸壓言語,幻想破滅,登時手足冰涼,兩眼發黑,不覺放聲痛哭,淚如珠下。胡盧本是一個異世他鄉客,孤苦寂寞,不比土生土長的大神通者,見慣了生離死別,很有幾分薄情寡義;對親舊反而甚為看重,何況今日「白髮人送黑髮人」?
飛熊原是洪荒異種得道,卻算不得天賦異秉,拜入胡盧門下之前,曾在落荒流落多時,對民間疾苦瞭解頗深,拜入胡盧門下之後,與同門時相親相愛,甚是仁厚。即便隨柏鑒下山輔佐商侯,亦不曾有須臾忘本,雖稱得治軍極嚴。卻也親兵如子。此時逢難身隕,雖有將佐刻意隱埋,但軍中士卒心中也有幾分猜想,聞得陸壓言語、胡盧悲聲,不覺心下惻然;再有知情將佐親兵,眼見胡盧親來,自覺無甚再隱埋的必要,略一傳散,大多悵然淚下。
哭罷多時。陸壓將胡盧迎入中軍大帳,不待胡盧細問,取出一幅道袍,一柄金箍棒,說道:「飛熊小留有遺言,言道自己天資有限,只能把天地玄功修成天罡之數。三十六般變化,徒稱剛強。失卻靈巧,以至未能撐過此劫。恨不能再在道兄身前略盡孝道。希望道兄能暫將個人榮辱放在一邊,以大局為重;又囑貧道將此道袍與此神兵留予道兄,見物如見人。」
胡盧睹物思人,不覺又潸然淚下。問道:「飛熊棺槨在哪裡?待我見最後一眼。」陸壓想及飛熊身死時形容淒慘,遲疑道:「飛熊小即死,何必又看?」胡盧決然道:「即來了,看看何妨?」陸壓見胡盧經歷飛熊之死。氣質銳變,不復有給人如沐春風之感,眼光裡、口氣中儘是無盡森然冷意,雖非對自己而發,但陸壓自覺愧對胡盧,一時間卻也心中謹然,無奈長歎一聲,頭前帶路,將胡盧引到帳後。胡盧見了棺木,揭開一看,見一副淒慘形容,正是:
巫門邪法詛咒術,喚作釘頭七箭;
中者四九亦難脫,命裡合該遭此厄。
心如發火投無路,意似油煎坐不安;
目血潰爛心亦血,形容淒慘不復容。
習得玄功天罡數,不過多挨三兩天;
本是天定封神人,隕落天數始輪轉。
胡盧仔細看過,不言不語,只是輕手輕腳把棺木蓋好,沉寂的可怕,然後用奇怪的目光盯著陸壓看了半晌。陸壓覺出不妥,心中分外壓抑、難受之極,寧願胡盧暴跳如雷、惡聲惡語,待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言語。忽聽胡盧語氣淡然,神色平靜地說道:「據道形容,飛熊慘狀已是天人無衰之象盡露,所中者當為『釘頭七箭』!」
陸壓心頭狂跳,下意識間竟覺得這「釘頭七箭」似乎和自己有某種關聯,然而卻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首次聽說這個名稱,問道:「釘頭七箭!?那是何物,便是此物害死飛熊小?!」胡盧平寂的臉終於有些釋然,問道:「軍中怎不見其它道?」陸壓有些跟不胡盧跳躍性的思維,亦不知胡盧心中如何作想,雖覺奇怪,仍舊答道:「飛熊小所率,本是偏師,闡、截兩人教門人多仗法術神通,不知軍略要義,料想難有立功之機,是以不曾請命,柏鑒道亦不好強派。」
胡盧「哦」了一聲,正待說話,忽有小校報入:「門外有一道人求見。」胡盧說道:「請來!」入內相見,竟是倉到了,說道:「弟子忽覺心血來潮,算出飛熊師侄有難,不意老師已經先到,只不知情況如何?」胡盧長歎一聲,未及細說,又有小校來報:「門外有一男一女兩個道人求
應龍、女魃進來,陸壓心中謹然,卻是觀這三人修為,竟已不遜於自己。隨後,陸壓又把飛熊身隕前後大略描述了一番;倉、應龍、女三人各自流淚,恨聲說道:「老師有一言說的好『良將難免陣前亡』!倘若飛熊師侄在陣前戰死,我等自無話可說,怪也只怪飛熊師侄學藝不精。如今卻是被小人施法暗算,若非陸壓道兄相護,連魂魄也難以保全,此仇怎可不報!」
陸壓道君剛才被胡盧弄的異常憋悶,此時聞言,才覺氣氛正常起來,加之飛熊乃是死在他的面前,心下正覺不忿,附和道:「合該如此!」胡盧反倒平靜下來,向陸壓施了一禮,說道:「還不曾謝過道連日來對飛熊的照料。」陸壓面色微變,尋思:「葫蘆道兄這是在諷刺貧道保護不力麼?但觀其面色,似乎並無不妥,反而是真心實意謝我。難道是飛熊小之死,對其打擊太重,神智一時錯亂?」
正如陸壓不知胡盧心中如何作想一般,胡盧亦不知陸壓心思,卻森然道:「飛熊身隕,此仇不共戴天!五夷一脈,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應龍、女魃你二人速去整頓軍務,不論對方戰力幾何,皆要做過一場,以還此恨!」
應龍、女魃躬身領命,陸壓接道:「敵軍為南方諸侯之長,常息國常於,有奇兵五萬,大巫十餘,萬萬不可小覷。但是,有道兄和幾位道出手,再加貧道,未必便沒有取勝之機……」
胡盧冷冷一笑,卻未接話,陸壓與胡盧相交已久,卻也從未見過三界第一老好人——葫蘆道人如此模樣,下邊地話愣是沒說完。
應龍、女魃二人原是軒轅黃帝舊臣,乃是天地洪荒三界有數的名將。憑此名號神通,略作暗示,一應將佐軍士,立時拜服,心中大定;應龍亦當仁不讓,暫作統軍之帥。正逢探馬報入:「敵蹤已現。」卻是常息國之軍,自覺兵強馬壯,又料想商軍領軍之人新死,軍心必然不固,未曾作萬全準備,更不曾安營立寨,而是直接掩殺而來。胡盧師徒並陸壓道君,當下升帳聚將,兵出全師迎戰。兩軍對圓,胡盧師徒方知何為五萬奇兵,但見:
炎炎烈焰迎空燎,赫赫威風遍地紅;好似火輪飛下,猶如火鳥舞西東。這火不是燧人鑽木生,亦非老君煉丹用;那火乃是三昧生化並五行,怎見得?卻是風火符印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澈通靈;生生化化皆因火,火燎長空萬物榮。
離得尚遠,商軍士卒已覺熱浪撲面,雖為哀兵,心下亦不禁躊躇,軍心略微動搖;應龍統軍多年,知曉厲害,心中雖然激憤,卻也沒有失了計較,將先天靈寶離水鉤擎出,望空中一晃,只須臾間,陰風陣陣,烏雲密佈,電閃雷鳴處,瓢潑大雨降了下來。女魃亦不怠慢,祭起四珠,按地、水、風、火而立,成四象之境,把陣角護住,厲聲說道:「爾等用邪術害吾師侄,如今吾師親來,必叫爾等死無葬身之地!報此血仇便在今日!」
常息國之軍不意商軍失了統軍之人,反而一改常態,不作騷擾之計,竟出陣正面決戰;那統軍之人,並一眾大巫,聞聽女魃之言,不憂反喜,尋思:「兩軍對陣,豈可持個人能為?不曉統軍之妙,便是對方師門來人來援,有大神通者,又有何懼哉!?」
一念未絕,又有一道白虹極速遁至,卻是那明理到了,只見明理把那先天靈寶乾坤尺祭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頂生三花之象,青蓮遍佈,毫光萬道,赤馬猴研習先天八卦易理數數多年,自創風水之學,最為精擅利用環境形勢,與天地結為一體,入玄妙之境,小者可使自身如魚得水,中者可結符印禁人元神法身,大者可移星換鬥,乾坤搬運,若至顛峰,造化三界也在指掌之間!端地霸道,明理雖未達顛峰,卻也已臻大成之境,牛刀小試,三界少有人能當!是以,此術一出,兩軍但凡能略悟大道,偶修法術者,無不變色。
商軍還好,只覺天高任鳥飛,從來不曾如此舒坦過。常息國之軍卻倒了大霉,修為高者,如一眾大巫,還只是顏色更變,覺出法力生澀滯垢,似被天地所排斥;修為低者,如奇兵數萬,已覺馭火之術無以後繼,大有力不從心之感。
應龍眼見機不可失,不等敵軍應對,高呼道:「諸公,此時不奮力殺敵,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