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四卷 笑隱刀鋒寶弓藏 第九卷 淨土千秋掩風流第一百二十三節 不相見
    惱人的秋雨下了一整夜,即使到了天明,也仍然在淅淅瀝瀝地滴答著。室內一片陰霾,光線很是黯淡。在陰冷潮濕的天氣裡,似乎連被褥都沾染了水氣,讓人睡不安穩。多鐸昨晚躺下好久方才入睡,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窗外衛戍的人增加了,禁衛明顯加強,就明白是誰來了。他披了外衣下地出門,在臥房外的小廳裡,多爾袞正坐在椅子上,兩眼發直,呆呆地望著房簷下的雨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走到多爾袞面前時,多爾袞方才注意到他的出現。「嗯?哦,昨天下午接到報訊,我就立即出發,一路派人探聽著消息,等尋到這裡時已經是半夜了,看你睡著了就沒有驚擾你。」說著,看了看窗外那陰沉沉的天空,「現在時辰還早著,雨也沒停,不能趕路,你還是先回去睡著吧,等雨停了我再叫你。」

    「這點小雨也沒什麼,咱們當年行軍打仗的時候,多大的雨雪不也照樣趕路?我們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淋點雨也沒什麼,倒是你,現在不比當年了。以後再遇到陰雨天你盡量不要出門,否則老毛病就又要犯了……」

    面對多鐸喋喋不休的叮囑和關切,多爾袞忍不住有點好笑,更多的是由衷的欣慰之情,「當初是熙貞在我跟前不停地嘮叨,現在她不在了。換成你來嘮叨了——你放心好了,我沒事。原本前些日子有些不舒坦,昨天聽說了東青的消息,真是高興壞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連身體都跟著好起來了,你看看我,現在地精神頭是不是比前幾天好多了?」

    多鐸仔細地打量打量他,果然不是騙人的。^^^^確實很有精神,連目光都是炯炯有神的,只不過很奇怪的是,眼睛紅了,眼皮也浮腫了。他先是有點詫異,不過馬上想到了什麼,笑了:「哈哈哈。這次倒是沒有騙人,只不過你這眼皮竟然腫了,該不會是哭的吧?昨晚趁著我睡覺不知道,就跑到東青那邊去哭成個淚人兒,是不是?」

    聽他這麼揶揄,多爾袞才突然想起這個尷尬事,禁不住眨了眨眼睛,果然,眼皮腫得很。沉甸甸的。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背過臉去,下意識地捂了臉。

    他笑得更加開心了,「哈哈哈……怎麼。莫不是要找鏡子照?這裡又不是姑娘家的閨房,哪裡有鏡子給你照?我看你現在眼皮腫成這樣,還怎麼出去見人?笑死人了,笑死人了……這可真是不得了,我長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看你哭,原來你也會哭啊,我還以為你天生就是個沒眼淚地人呢。以前都是你笑話我,這下總算輪到我笑話了你……」他笑得前仰後合。連肚子都痛了,只好極力地忍著。

    面對多鐸的嘲笑,他實在又羞又惱,臉都開始發燙了,卻苦於沒有言辭狡辯,就更加鬱悶了。「笑什麼笑,有這麼好笑嗎?沒有眼淚的還是人嘛,那是神仙。」

    多鐸笑得差不多了。這才想起來要處理處理哥哥那見不得人的腫眼皮。這裡條件不比皇宮王府。隨時隨地招呼一聲,馬上就有奴才們送上冰塊。他在屋子裡晃悠一圈。沒看到什麼有用的,只好去了門外。^^^^在院子角落裡,正好有早起的婦人在用木桶打水,他上前去伸手試了試水溫,井水涼冰冰的,就摸出帕子來浸透了擰乾,拿回屋去了。

    冰冷地帕子敷在腫脹的眼皮上,頓時舒服了許多,多爾袞仰躺在椅子靠背上,閉了眼睛慢慢地等著消腫。

    多鐸瞧他的言行舉止,還有精神氣色,都比前些日子有了明顯的好轉,看起來不像是裝出來的。想到他是因為找到了東青而欣喜若狂,差不多已經從往日的沮喪和悲傷中走了出來,多鐸就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如果這一次南下去揚州,讓嫂子看到了活蹦亂跳的東青,也許真能遊說她回來。不管她是否原諒哥哥,只要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地會想起他以前的好來,也許真能慢慢地和好呢。想到這裡,他就輕鬆了許多。

    雖然想到這一次他要千里奔波,親自將他所深愛的女人送到別人地懷抱裡,就不由得一陣惆悵。不過兩相權衡,自己的私慾怎能和他們這大半輩子的兄弟情誼比較?在經過艱難地取捨之後,他還是決定了,再也不和哥哥爭,他要讓哥哥過幾天真正輕鬆真正愉快的日子。

    眼下見哥哥這麼高興,莫非東青沒有昨天那麼執拗了,也有點回心轉意的意思了?他試探著問道:「這會兒東青還沒起床嗎?怎麼不見他過來,昨晚你們說話說得怎樣了,他沒給你什麼臉色瞧吧?」

    多爾袞的面孔被帕子遮掩了一半,所以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不過說話的語氣還是很輕鬆的,「你別去叫他,讓他多睡會兒。^^^^小孩子能睡覺,不像咱們,每天一亮天就睡不著,非得爬起來溜躂溜躂不可。昨晚我和他說了半宿的話,後來看他睡著了,就出來了。估計這會兒功夫正睡得香呢。」

    「怎麼,聽你這個意思,東青沒有給你難堪?」他最關心的莫過於這個問題。如果東青記恨著幾個月前地事情,對多爾袞冷言冷語,或者說些難聽的話,只怕是兜頭一盆冷水澆在他身上,讓他涼透了心。

    多爾袞似乎心情很好,很愉快地回答道:「那是當然,東青是個既懂事又聽話的孩子,哪會像你說的那樣?起初的時候是有點彆扭,不過後來漸漸地把話說開了,語氣就緩和許多了。他說他不恨我。而且他也做錯了事,我是氣昏了頭才會失手的。他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所以準備原諒我。你說說,這是多大地喜事啊!我真是高興啊,高興得一晚上沒睡,都一點也不困呢。」

    「真這麼容易?」他在為哥哥高興的同時,也忍不住有點疑惑——昨天下午時候,東青還說絕對不原諒他父親地。怎麼會晚上一見,說說話,就這麼輕易地改變了態度?難道那種強硬地態度是故意在他面前裝出來的,昨晚見了父親就不由自主地心軟了?

    「你還不相信?要麼你去問問他,是不是這麼回事。我還會騙你不成?」

    多鐸當然對這個事情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態度了。所以他也就沒有再有什麼明顯的疑惑表露出來,而是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是照樣跟我去江南,還是跟你回京城?」

    「他說這段時間一直在京城養傷,悶在屋子裡不出門,實在鬱悶透頂,當然不想剛出來就回去。他要先跟著你去江南找他額娘,順便再去揚州蘇州還有江寧那些地方好好逛逛,等他妹妹出嫁之前一定趕回來。」

    他這番話沒有任何破綻,聽著合情合理。多鐸就相信了。如果東青真地願意回來,的確是天大的好事,他真的不願意那個人小鬼大。深不可測的東海繼位。東青是個既聰慧又勇敢,既善良又孝順的好孩子,他相信東青會在將來成為一位仁慈君主的。

    想到這個,他試探著問道:「那等東青從江南回來之後,你是不是要立他為儲君了?這話你跟他說過沒有?他怎麼說地?」

    多爾袞聞言之後似乎愣了愣,沒有立即回答他。過了一陣子,才淡淡地說道:「我當然想立他為儲君了,國有長君。社稷之福嘛。可這話我現在說給他聽也不好,好像是我在用皇位引誘他回來一樣,弄得一點父子情份的感覺都沒有,功利得很……我思前想後,還是沒說。」

    多鐸想想也是,於是點點頭,「這樣也對。不過這事兒你不方便說,可以由我對他說。讓他有個準備……」說著。他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對了。你這幾個月來,有沒有對東海提過這類事情,譬如讓他當儲君。」

    「說了,」經過多鐸的提醒,他突然有點警覺,認為自己實在有點冒失了,不應該那麼快就安排這類事情。xiaoshuo520.***「前些日子我病得厲害,怕哪天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和東海說過這個事情。」

    多鐸心裡暗暗叫了一聲「糟糕」,只不過他也不能立即責備哥哥,畢竟別說他,連自己都以為東青已經死了,不立東海還能立誰?事後諸葛亮,人人都會當,實在不見得誰更聰明些。

    見多鐸久久沒有言語,多爾袞坐起身來,揭開了眼皮上的帕子,只見弟弟眉頭緊鎖,一臉憂慮之色,有些詫異:「你這是怎麼了,多大點事情,雖然說君無戲言,可那畢竟是私下底和他說的,沒有別人聽見。再說他就一小孩,才九歲,能懂得什麼?說不定現在都忘記了。我瞧他和你小時候一樣,雖然聰明伶俐,卻沒有多少心機的。」

    見哥哥對於東海毫無戒心,他就越發緊張了。雖然他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東海是個野心勃勃的人,證明東海參與了很多陰謀,可他一直沒有放鬆過警惕,更是私下底派人秘密調查過。只不過東海人在皇宮,他根本無法派人監視或者審訊他旁邊的人,只好把他認為有嫌疑地其他人秘密監視起來,希望能夠守株待兔,抓到這些人和東海秘密聯絡的現行。

    昨天東青說什麼也不肯回京,他固然犯愁;可眼下多爾袞說東青已經回心轉意了,他反而有了新的憂慮——東青如果真地打算回來,那麼和東海之間勢必要有一場明爭暗鬥。可惜他的勢力並不在皇宮,實在無法提防東海這方面的人會不會使用什麼陰招。另一方面他又投鼠忌器,生怕這些人捅出那個密道的事情,看來要想阻止陰謀的得逞,實在是棘手得很。

    眼下,東青還活著的消息,還沒有幾個人知道,他也不相信東海的人會神通廣大到立即知曉。那麼,究竟要繼續保密,還是派人故意把消息傳播出去為好呢?如果是後者,也許會有引蛇出洞的效果。只要東海地人按捺不住提前下手謀害東青,他派去監視的人正好抓個正著,那麼就完全可以在多爾袞面前剷除掉這股勢力。

    只不過這麼一來,哥哥必然會在精神上遭遇又一次打擊,眼看著哥哥這樣的身體,他實在不忍心讓他知道那個冰冷殘酷的真相……該怎麼辦?看來,要在這一路上慢慢籌劃了……

    多鐸正在走神間,多爾袞已經站了起來,對他說道:「我本想在這裡多呆一陣子,和你們再說說話,只不過我這次是秘密出來的,眼下天亮了,要盡快趕回南苑去,免得別人知曉,所以現在就得走了。」

    「嗯,那你就別耽擱了,我這就去叫東青起來。」

    他擺擺手,「不要叫他了,這又不是在宮裡,不要這些繁文縟節了,讓他多睡會兒。等他醒了,你就跟他說,我希望他這一路上保重身體,別還像小孩子一樣任性,自己不懂得照顧自己,淨讓**心……」說到這裡,語氣突然一滯,他轉過臉去,不再說話了。

    多鐸並沒有多心,琢磨他這話裡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見多爾袞轉身去了東青的臥房。跟在後頭到了門口,他見多爾袞緩步走到東青的床前,低頭看了看。見東青地被子快要掉到地上了,就俯身撿拾起來,替兒子蓋好。做著這些動作地時候,他是那樣的仔細,那樣地溫柔,生怕驚動了東青。

    東青仍然在酣睡中,並沒有覺察到父親就在自己跟前。望著兒子,他的嘴角扯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看似溫馨,看似欣慰,卻隱隱藏著那麼一點不易令人發覺的苦笑。有如那即將沉入地平線的殘陽,將它最後的餘暉係數灑落在長河之上,映紅了天邊的浮雲,那浮雲的顏色,殷紅如血。

    儘管曾經如日中天,曾經無比榮耀,可這終究不過是天邊浮雲,隨著太陽的落山而徹底地失色了。不過,他還有兒子,儘管他今生都看不到兒子原諒他的那一天了,可他仍有希望,這希望悉數地寄托在他的這個兒子身上。他不需要懷念,他只要兒子能夠好好地活著,就足夠了。生命雖然逃不過消亡,可它還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延續下去。生生不息,如日出日落。

    所以,雖有悲涼,卻絕無淒楚。

    最後看了東青一眼,他轉身走出了。面對門外的多鐸,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道:「這一路,你要替我照顧好他,保護好他……拜託了。」

    「你放心,我做叔叔的,怎能不照顧好侄兒?」

    他微微地笑了笑,是啊,他放心。然後,頷首示意一下,在多鐸的目送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多爾袞並不知道,其實東青並沒有睡著,只不過實在不想和他繼續相對無言的尷尬了。而他在院門口消失之前的背影,已經落入了東青的眼簾,深刻地印在了東青的心頭。此時佇立在窗後的東青怎會想到,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分別,最後一次和他有關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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