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節嚴父慈母到這裡,我點了點頭,握著東青的小手,承諾道:「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你吃一點點虧的,我的兒子將會是大清未來的盛世之君,我有什麼理由會不讓他實現這個夢想呢?」東青的臉上綻放出欣喜的笑容來,他仰頭看著我,一雙眼睛裡滿是亮晶晶的光彩:「兒子向額娘保證,將來一定要作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真英雄,才不辜負了額娘的期望!」面對著小孩子的雄心壯志,我欣慰地笑了。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經這般立誓,說自己將來要如何出人頭地、光耀門楣。那個時候,沒有經過現實社會的殘酷考驗和磨礪,在自己小小的心靈中,天是藍得那樣純粹,河水也是那般明淨,似乎自己的心比得天高,自己的運道也能如此一般。而現在,我經歷了這麼多世事,看盡了爾虞我詐,言不由衷,現在看看自己的兒子又像自己當年一樣,鄭重其事地立誓,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東青,我問你,你為什麼這樣想當皇帝呢?你知不知道,當皇帝是很累的,尤其是當一個好皇帝。比如你每天要早上卯時起床上朝,要一直批閱奏折到深夜;比如哪裡發了洪水,哪裡遭了蝗災,哪裡起了兵禍,你都得一一妥善處置;你還要日夜提防著朝中大臣們結黨營私,圖謀不軌,還要平衡各方勢力,使用最精明的權術……你要是稍微做得不好,重則被人推翻。輕則被史書記過。這當皇帝,也許根本不是一件你想像得那麼快樂地事情呢。」東青歪著腦袋想了一陣,然後不以為然道:「額娘,您說的這麼多,兒子不怎麼清楚,也不知道當皇帝原來還有這麼多麻煩的事情,不過呢,生在帝王家的男兒。哪裡有不去爭爭皇位的想法呢?再說了。這就像在家裡練習武藝許多年的人。沒有機會去戰場上一展身手,那麼又有誰知道他的武藝是哪般高強呢?況且,當皇帝如果不好,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為了爭奪皇位而打破腦袋?起碼,當了皇帝,想殺誰就殺誰,想獎賞誰就獎賞誰。這多開心哪……」「這麼多道理,你是怎麼知道的?」背後,多爾袞地聲音傳了過來,聽語氣,似乎並不怎麼高興。我和東青不約而同地一愣,轉過身去,只見多爾袞已經站在台階下面了。他穿著一件月白色地對襟馬褂,雖然這是平時在家休息時地常服。樸素得沒有任何繁複的裝飾。然而馬蹄袖卻捲得一絲不芶。他仍然習慣於外表的修飾,在任何時候,他都讓自己保持著得體的風度。而不讓半點陰霾或者黯然的情緒顯露出來。所以此時,我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情感色彩來。「兒子給阿瑪請安!」東青看到父親突然出現在這裡,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已經悉數被父親聽去,因此惶恐起來,趕忙下了凳子,跑過去給多爾行了一個家禮。我也站了起來,「王爺……」多爾袞似乎對東青有些不滿,他徑直從兒子身邊走過,並沒有做任何免禮地手勢。來到我身邊,坐了下來,與對待東青的態度截然不同,他對我說話時,還是非常客氣的:「熙貞,你大病未癒,不在臥房裡好生休養,跑到這裡來吹風乾嗎?要當心身子啊!」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本來我對他一肚子怨氣,然而再一次看到他溫和的神色和眼中的關切,我卻很難做到冷若冰霜。「多謝王爺關心,我並沒有什麼大礙,相信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倒是王爺,這些日子來奔波勞頓,卻不肯好好休息,還要繼續折騰身子,再這樣下去,還怎麼受得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如此兒戲?」聽到這裡,他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發虛,還是暗存愧疚,只見他勉強一笑:「是我不好,現在正追悔莫及呢,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這樣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了。」多爾袞這話回答得奇怪,我不明白,他這句「追悔莫及」究竟是什麼意思,莫非他已經準備好向我解釋關於昨天晚上的秘密?按理說,他不至於不打自招才對。還是……還是他已經從陳醫士那裡得知,他地不軌行徑已經東窗事發,被我知曉了?由於東青在,我們現在不便談論這個話題,只好暫時將心頭地疑問壓了下去。我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東青,心中不忍,畢竟這麼小的孩子,還讓他要像個大人一樣地恪守著森嚴地規矩,實在有些過於嚴苛了。於是,我開口求情道:「王爺,你是不是忘記讓咱們兒子起來了呢?你不開口,難道還叫他一直軌下去?」多爾袞瞥了一眼東青,神色不豫,「你就知道嬌慣寵溺著他,這麼小就這樣,將來豈不是要無法無天?」我愣了,不知道多爾袞為什麼對東青這麼有意見,只好問道:「這孩子犯了什麼大不了的過失,你就這樣生他的氣?」忽然想到方纔我和東青的對話,不知道被他聽去了多少,我不由得心中暗暗發慌:「怎麼,小孩子無非是心高氣盛,說點大話,就值得你這麼耿耿於懷?」多爾袞並沒有讓東青起身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回答道:「這個,我倒也沒有計較,我是奇怪,他小小年紀,怎麼滿腦子都是這類念頭?這究竟是誰教的?」其實,他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我也不明所以,「是啊,我也有點奇怪……只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有句話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他雖然小,可志向卻不小,這不是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庸才強出了許多?你應該高興才對呀,怎麼會這般態度?」多爾袞冷笑一聲:「小時了了。大未必強,別現在就把聰明用乾淨了,長大以後就成一介庸才了。」東青不敢抬頭,只是一個勁兒地自我檢討:「阿瑪,兒子說錯話了,是兒子不對,請您責罰兒子吧……」看著兒子可憐兮兮地模樣,本來態度嚴厲的多爾袞也不由得心軟起來。然而這種神色只不過是一閃而過。他仍然語氣冷硬:「這一次。你假裝弒君,把我們瞞得夠緊的,若不是後來得悉了實情,我們還真上當不輕了呢!你小小年紀,興風作浪的本事倒也不小,如今,你倒是高興了。卻不知道,你額娘為了救你,幾乎是九死一生,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了。我問你,你將來要如何報答?」東青一臉愧疚,「兒子知道錯了,以後一定要孝順額娘,不讓望!」我用懇求的目光望著多爾袞。多爾袞只得歎了口氣。擺了擺手,語氣緩和下來,「好啦。你起來吧!至於這一次你有沒有吸取到教訓,以後要怎麼做,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了。別以為你額娘疼愛你,嬌慣你,你就可以任意妄為了。現在,還用不著你學那些駕馭群臣和朝政的本事,你只要好好地靜下心來讀書習武,將來別成一個志大才疏的傢伙就成了。」「嗯,阿瑪放心,兒子都記住了,不敢再惹阿瑪生氣了。」東青被多爾一番訓斥,很是惶恐,忙不迭地認錯加保證,希望能夠得到父親地諒解。「你這就回去吧,這裡沒你地事兒了。」多爾袞吩咐道。看到兒子認真地認錯態度,心頭的慈愛之情泛了出來,他溫和地說道:「這樣吧,反正這幾日你師傅一直在忙碌朝中事務,沒有空暇來教你讀書,我就放你幾天休憩,用不著每日捧著書本了,痛痛快快地玩耍幾日吧!」東青的小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神色,畢竟還是小孩子,貪玩的心性也在,難得看到父親一張笑臉,於是禁不住由衷歡欣:「多謝阿瑪了!」接著,叩了個頭,興高采烈地去了。看著東青那小小的背影逐漸消失,多爾袞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彷彿在考慮著什麼心事一般。我忍不住問道:「你對東青畢竟也太嚴苛了點,你就不怕他將來不肯親近你?」多爾袞想了想,回答道:「唉,大概是我太多心了吧,況且我無論對誰,都老是一副冷面孔,總難免不了被人誤會……沒辦法,習慣了,改不了啦!我又何嘗不想對他多點笑臉,像最慈愛地父親一樣寵溺他呢?可是身為愛新覺羅家的兒子,就必須要提早適應一切,否則就會遭遇最冷酷的淘汰。我多爾的兒子,又怎麼能沒有駕馭其他的兄弟侄子們的能力呢?所以,對他嚴苛點,也是為了他好。你看看,多鐸當年就是被太祖皇帝寵溺壞了,到現在都是那般古怪性情和驕縱的脾氣,如果他不是佔著一個太祖嫡子的名分,我和阿濟格又手握重兵,只恐怕他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現在都不易!」我明白他地苦心,然而卻不能理解他對東青地多疑:「你的意思,我明白,女兒還好,對於兒子,自然不能過於放縱。可是,你也用不著這麼多疑,好像他的那些雄心壯志就像洪水猛獸一樣啊?」多爾袞抬眼望著藍天,感歎道:「興許,確實是我多疑了,我只是覺得他這麼小,腦子裡不應該有這麼多功利地念頭。不過呢,這也並不是一件壞事,我像他這麼大時,也是經常想著,將來一定要做人上人,讓那些欺負我的兄長侄子們全都跪下來給我叩頭,也正是這樣念頭,才支撐著我一路走到現在。不然,別說是碌碌無為,恐怕連死到哪裡了都不知道呢。」接著,他用柔和的目光看著我,裡面是讚賞和嘉許:「再說了,他的額娘這麼聰明,他不但繼承了我們兩人的相貌,還繼承了我們兩人的智慧,長大以後,說不定要比我的成就還要高呢。我應該高興才是。」我迎著他的視線,把心底裡的憂慮說了出來:「你這個人,想法是好的,可是卻不善於表達,總難免被人誤會。比如你對咱們兒子,明明心裡面是很疼愛和讚賞的,然而卻要對他一臉冷漠,言辭嚴厲,要求甚高,這樣不好。你要知道,小孩子的心裡也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小時候誰對他親熱誰對他冷漠,更是記得清楚。將來,他回憶起小時候的情形,就會埋怨你對他的苛責,而不會想起你對他的好處,這是人之常情。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你已經做的夠多的了,難得剩下父子親情,又何必不去在意呢?況且,咱們兒子已經夠懂事聰明的了,你也用不著再那般嚴厲了,多給他點笑臉,讓他記得你的好,將來才能當一個孝子啊!」多爾袞沉思了一陣,點了點頭:「嗯,你說的對,我是要改變一下態度了。」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再說了,我就東青這麼一個兒子,將來我的位置不由他繼承,還能由誰繼承呢?不論嚴苛還是溺愛,總歸都是對他好哪。」接著,他伸手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溫和地微笑著,說道:「別說我現在只有他一個兒子,就算將來有了許多兒子,我也不會改變主意,改轅易轍的。無論如何,我都要立我最心愛的女人所生之子為儲君的。況且,你又為了付出了這麼多,我都不知道能用什麼來報答你,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臉面說自己是個肯擔當的漢子呢?」我愣了,想不到他在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這樣令人心暖的話來。然而,我卻沒有立即動容,而是真心地希望,他對我的情,不單純停留在感激和責任上,而是發自內心的愛,將我視為他心底裡一個最珍貴的角落,不讓別的女人佔據,只要做到這些,我就沒有遺憾了。他看到我沉默,禁不住自責道:「熙貞,我知道你現在還在怨我,不過,這也是我咎由自取,你沒有錯,錯都在我。」我抬眼望著多爾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猶豫一陣,搖了搖頭:「王爺馬上就是要當君主的人了,君主又怎麼會有過錯呢?不必如此在意這些,這些情分如果當真存在心裡,那麼要勝過千言萬語。我相信,你應該不會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我本來對他很是憤懣,有一肚子怨氣想要發洩,有很多責問在心裡盤旋著,卻難以突破自己的那道防線,我在怕什麼?我為什麼要怕?難道,我要求他坦誠一切,真心待我,我自己卻做不到同樣的真誠嗎?想到這裡,本來打算言辭犀利地向他質問,卻由於這些念頭在作祟,我只能繼續保持寬容。或許,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愛恨分明,感情熱烈的人?我感到一陣黯然,心頭漸漸酸楚。多爾袞拉著我的手,站立起來,眼中的色彩愈發堅定,又或者,像是徹底下定了決心。「熙貞,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我也準備全盤回答,不再有任何保留。」接著,朝荷塘邊看了看,「走,咱們邊走邊說吧。」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