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節首鼠兩端十一日中午,與僅有十五里距離的山海關那邊的浴血廝殺比較起來,正在行進中的八旗大軍卻顯得平靜了許多,儘管每個人的血管裡都沸騰著大戰前夕的亢奮,然而卻由於紀律嚴明,軍容整肅,因此一路匆匆趕路,卻並無任何喧嘩,只聽得一路車輪滾滾,馬蹄粼粼。眼見矗立於燕山西端,歡喜嶺上的威遠堡已經近在咫尺了,遙遙地可以望見深灰色的長城在山脈上蜿蜒起伏,一直蔓延向東邊,根本望不到盡頭。統帥前鋒營的譚泰、圖賴兩人率領最精銳的騎兵早就在幾個時辰前抵達,他們派人來請示過多爾袞的指令之後,正分頭派兵向山海關西側的九門口,也就是著名的「一片石」方向偵測前方兩軍交戰的狀況。而奉命趕到歡喜嶺駐紮的阿濟格和多鐸也早已將各色龍旗插在威遠堡的城頭了。想像著自己距離歷史上非常著名的重要戰場如此之近,自己平生第一次有機會身臨戰場,居然有幸目睹到如此具有里程碑性質的戰役時,我的心頭不由得躁動起來,緊張得連握筆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一不留神,差點寫錯了字。多爾袞正翻閱完一本奏折,遞給我批復時,正好看到了我這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情緒,頗為好笑地問道:「小心點,不要把硃砂滴到折子上了,不然下面的臣子還得抱怨我這個攝政王處理政務時如此粗枝大——文學網——然地翻閱著各類奏折,似乎對眼下他即將面對的敵人頗為藐視,「我還是不能徹底對吳三桂放心,他說不定這次是假意投降,誘騙我軍深入,然後與大順軍一道將我軍合圍,包了餃子。所以我就要故意放著唐通的軍隊並不剿滅,由他去從山海關的背面攻擊,等到吳三桂實在撐不下去了,自然會主動來找我幫忙的。」小半個時辰後,我們終於抵達了歡喜嶺上地威遠堡,由於多鐸和阿濟格已經事先打好了前站,此時中軍大營已然矗立起來。多爾袞並沒有直接進帳,而是攜起我地手,由上百名精壯的巴牙喇護軍們護衛著,前呼後擁地登上了附近最高的山頂。遠眺著遠近高低各不同地山峰和蜿蜒起伏的長城,不由得意氣風發。這右邊幾里處是蒼茫雄偉的燕山山脈盡頭處,險固地萬里長城從高山頂上蜿蜒而下。有時跨臨絕壁,驚險異常。左邊離海較近,最近處不足一里。如今正是東南季風流行時候,風又刮起來了。雖然視線難及,然而卻可以在腦海中勾畫出那幅蒼茫大海,浪濤澎湃,拍擊礁石,濺激著閃光浪花湧上岸邊。捲起千堆雪的壯美藍圖。然而此時我心中卻沒有當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時的豪邁情懷,只是滿腦子裡想著:等到明日,那渤海岸邊的沙灘和礁石,將會被無數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所掩蓋,當大浪湧上時,將捲起多少殷紅的血水,惹來嗜好血腥的鯊魚前來覓食?戰爭之酷烈。我平生未見,只覺得心頭顫抖,絲毫沒有任何興致勃發,想要吟詩作賦的瀟灑。然而旁邊戎馬半生,見慣血雨腥風地多爾袞卻是興致盎然,作為一個叱吒風雲,指點江山地雄傑人物,他充滿了勝利在握地自信。用目光高傲地巡視了周圍的群山和長城之後。他終於開了口。卻沒有如我想像般地說一些豪氣干雲的壯語,而是淡然地問道:「你現在在想什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得念出了這首登幽州台。側臉望著英氣勃發的丈夫,我忽然在年周公瑾那般風流人物,是否真的曾經在大戰之前那小喬撫琴和歌?多爾袞離開盛京之時,只想到此次南征必獲勝利,沒有想到竟然會不費一刀一矢,滿洲大軍就能浩浩蕩蕩地開進山海關,明日再在關內一戰殺敗大順軍,然後就要乘勝進入燕京。一旦佔領燕京,定鼎中原,從此以後,清朝就不再是割據遼東的小朝廷,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之主。當此重要地歷史關頭,眼看著多年來的雄心壯志即將實現,他究竟做何感想呢?莫非是在想:自己此番為大清奠定萬世基業,親手打下萬里河山,後世子孫能不景仰膜拜自己這位開國先祖?生前身後之名,必定是輝煌無匹。此時的多爾,怎麼可能想到他將來的身後待遇呢?「如今九州干戈四起,中原大地已成一片焦土,卻不知這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這煙火人間,究竟要幾時方得太平安康?」我喟歎道。多爾袞沒有回答我的疑問,而是久久地眺望著山海關那邊巍峨矗立的城樓,由於距離遙遠,所以看得不甚清晰,「從此以後,我大清的土地就和中原徹底融合到一道了,到時候滿漢一家,這裡就變成通途,再也不會作為阻斷塞外中原的障礙了,到時候這山海雄關,豈不是失去了用場,只能供後人憑弔,空發牢騷了?」「但願如此,等天下太平之後,滿漢之間能夠和平相處,不再有無謂地殺戮和紛爭了!」這時候吳三桂派了五名鄉紳來見,多爾袞返回中軍大帳裡,看著他們叩拜完畢,面色和藹地賜坐,對他們說道:「你們想要給故主復仇,大義可嘉,如今我領兵來成全其美,但昔日為敵國,今為一家,我兵進關,若是誰動了百姓地一草一顆粒,定以軍法處死,你們回去之後分諭城中大小居民,不要驚慌。」語畢,賜茶,免謝,然後就打發他們回去了。多爾袞雖然對他們和顏悅色,並一再保證不擾民,但卻沒有真的進軍,連一個兵都沒動。最後他派出了親信謀士範文臣隨使者回去,只提出了一個條件:要吳三桂剃髮面見。範文程臨行前不禁有些疑惑,當此重要關頭,還刻意計較這些做什麼?如果吳三桂果真是詐降的話,別說剃去一半頭髮,就算是剃個光頭也照樣在所不惜,這難道就能證明他對大清地忠心嗎?多爾袞當然看出了範文程的疑惑,於是特地釋疑道:「這吳三桂現在還沒有被流寇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自然想和咱們談談條件,不想投降得那麼徹底,他越是僥倖,我就越是不要絕了他的這個念想。所以我一個兵都不出,任由唐通繞道至九門口外面攻打他的後背,咱們就坐山觀虎鬥,看他還想跟我玩什麼花樣。等到他被逼急了,自然會主動頭,徹底歸降的。」範文程恍然大悟,「王爺果然是天縱英才,智慮絕人啊!在將至中午時候,大出吳三桂的意外的是,駐守北翼城的數百將士突然嘩變,一面企圖襲占關門,一面向李自成的大軍揮動白旗。吳三桂立刻命令山海關上的精兵向北翼城進剿,同時下令從城上放紅衣大炮,截斷大順軍派出馳赴北翼城的一支騎兵之路。雖然北翼城的嘩變被迅速撲滅,但是這件事對吳三桂精神上的震動很大,使他明白,他的投降滿洲難免不引起漢人痛恨。可是事到如今,只好順著這條道路走下去,沒有第二條路了。激戰中,雙方都沒有投入全部兵力。吳三桂在兩處戰場上共陣亡四百多人,受了重傷不能回隊的約兩百多人,受了輕傷被救回的約有五六百人。對於幾萬人馬的關寧大軍來說,這樣的死傷不算嚴重,但是吳三桂想在混戰中奪回父親的計劃落空,他由此斷定他的父親和在燕京的全家三十餘口,包括他的母親在內,必然被殺無疑。一整日的大戰結束以後,吳三桂雖然知道明日與清軍合力作戰,必將殺敗李自成,獲得全勝,但是他的心情卻很沉重。他知道既然他降了滿洲,李自成更不會饒過他的父母和全家親人;而且從今往後,世世代代,必將留下有辱祖宗的漢奸罵名。他想到他本來無意投降滿洲,只想向滿洲借兵,恢復明朝江山,輔佐太子登基,不料多爾袞欺負他是亡國之臣,孤立無援,乘機率大軍從翁後轉路,直奔山海關來,並且不管他是否同意,晉封他為王爵。他為此事曾經十分氣憤,甚至傷心流淚,然而現在木已成舟,說什麼話都晚了。這個時候範文程過來借口傳達攝政王的訓示,實際上卻是打探軍情。聽說多爾一定要他發,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多爾袞實在欺人太甚!想到明天或者後天,反正很快,從他到全部關寧將士,就都得遵照滿洲的風俗,一律剃髮、刮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如今一旦投降滿洲,這一切都由不得人了。想到死後改換夷狄之俗,剃了頭髮,如何能見祖宗於地下?「不行,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易上竿子去找多爾袞,否則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討價還價了!死活也得撐到他主動出兵參戰的時候!」吳三桂知道這一去,就等於主動低了頭,談起來恐怕處處被動,因此死撐到底,二十一日晚到第二天凌晨這段時間,一直在派使者來回拉鋸,而沒有去見多爾袞。二十二日拂曉,大順軍從山海關內外同時向吳三桂發起了進攻。吳三桂軍被嚴嚴實實地全面包圍,和清軍的聯繫已經斷絕。黑暗中,只聽到遠遠地傳來炮聲,就像仲夏夜的滾雷,悶響著震撼大地一般。到這時,多爾還沒有完全釋去對三桂的疑慮,他與阿濟格、多鐸密議說:「聽這炮聲,應該是從北翼城上傳來的,他既然明明知道我軍最近已經駐紮在近山海關兩里處,卻仍然由東向西開炮,這算是什麼意思?不如暫且分兵固守,按兵不動,先看看動靜再說吧。」「哼,這吳三桂還在死撐,真是煮熟的鴨子嘴還硬,不就是剃幾根頭髮嗎,至於怕成這樣嗎?」多鐸一臉不屑地說道,「範文程還沒有回來,估計要麼是吳三桂那邊已經被流寇包圍個嚴實輕易出不來了,要麼就是在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勸說吳三桂,叫他識時務點。連對大明忠心耿耿的洪大人都是範文程勸降的,更何況他區區一個首鼠兩端的吳三桂?」說完這話,多鐸方才意識到洪承疇正好也在下首落座,這話聽在他的耳朵裡,是絕對尷尬的,於是連忙轉頭過去看洪承疇的反應。果不其然,這位前明的薊遼總督,現在的清朝大學士,被多鐸不經意地這句話,頓時一臉赧色,幾乎無地自容。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