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節箭拔弩張這個時候突然站出來反對的人,無疑是極具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勇氣,不過也顯得太不識相,眾人紛紛回頭,只見索尼和鰲拜昂首挺胸,手按刀柄,一臉慷慨激昂,一副破釜沉舟,死生無懼的模樣。「這麼多親王貝勒都一致擁立睿親王,你們兩個奴才搗什麼亂?就憑你們兩黃旗就能反了天去?還不趕快滾下去?」「就是,你們兩個是什麼身份,這裡有你們說話的地兒嗎?也不睜開眼睛看看,這裡都是我大清的八旗王公,今日商議的又是我們愛新覺羅的家事,你們兩個奴才有什麼資格插嘴?別仗著先皇恩寵,連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連祖宗的規矩都不懂了……」二十多年來,大清任何軍政大事都是由清王室的八旗王公貝勒商議解決,這就是由努爾哈赤確立的「八和碩貝勒共議國政」的制度,侍衛、固山額真、巴牙喇章京、梅勒額真等將官雖然可以到席會議,可以發言,但必須是在王公貝勒尤其是八旗旗主講完之後而且被君汗貝勒允許時才可以陳述意見。而像議立新君這樣的頭等重要大事,只有八和碩貝勒才有發言權和決定權,八王之外的大臣是沒有任何發言權的。這一次八王一起列會議政,議立新君,正是清太祖「共議國政」的遺風,除了兩黃旗的大臣外,其它各旗的宗室大臣都沒有參加會議,這不能不說是破例了,而索尼和鰲拜突然冒出來倡言:「立皇子」,更是違反了祖制,所以自然陷入了人人喊打的境地。在眾人眼中,索尼和鰲拜儼然變成了攪渾一鍋湯的兩粒老鼠屎,令人無不心生厭惡,於是紛紛開口訓斥。坐在首位的代善眼皮突然一跳,他剛剛極不情願地表態支持多爾袞,正鬱悶間,眼見索尼和鰲拜突然跳了出來,並且明確表示反對多爾袞繼承大統,這無疑是幫了他的大忙,於是心情大悅,不過表面上他仍然裝出秉公無私,絕不袒護的模樣,嚴厲地斥責道:「索尼,鰲拜,你們兩個無視祖宗規矩,藐視各位王公貴戚,口口聲聲『堅決反對』,這大清議立新君的大事,也是你們隨便說了算的嗎?」鰲拜向前一步,順便故意按了一下腰間的刀柄,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先皇恩養我們多年,祿養之恩比同天地,若今日不立先皇之子為帝,我等情願一死以從先皇於地下!」多鐸扭頭看了看,站起身來,走到鰲拜面前,嘴角彎出一抹冷笑:「呵呵,鰲統領可真是先皇的忠臣啊,你們之前一門心思擁立的豪格這不是已經徹底完蛋了嗎?怎麼,又把主意哪個頭上了?」索尼毫不避縮地迎視著多鐸隱含威脅的目光,沉聲道:「我兩黃旗官兵食於帝,衣於帝,養育之恩與天同大,我等沒齒不忘。今大行皇帝歸天,皇室無主,群龍無首,為了大清的江山千秋萬代,遵循祖制,理應擁立皇子為後續之人。若不立先帝之子,則寧死從帝於地下而已!豫親王,我兩黃旗做事光明磊落,擁立皇子,何罪之有?」「哼,我說你們有罪了嗎?國有長君,社稷之福,如今先皇諸子之中,高塞,常舒等雖然年長,但是生母地位卑賤,也為先皇所不喜,自然沒有資格繼承大統;而九阿哥福臨,十一阿哥博果兒雖然生母名列五宮之位,但是年紀幼小,連上龍椅恐怕都要人抱著。若是太平盛世也就罷了,如今大清疆土狹小,地瘠民貧,南有大明山海關之扼,西有蒙古不肯安份,正是有賴於年富力強,雄才大略的君主治理國家,開疆拓土,方能實現我大清兩代君王入主中原之夙願,又豈能拘泥於『子承父業』,而置江山社稷而不顧呢?」多鐸緊緊地盯著索尼的臉,語音中隱隱帶著鋒芒:「而你們兩個口口聲聲報先皇之恩,非先皇之子不可續統,冠冕堂皇,以我看來,無非是以公徇私,報先皇之恩是假,為保兩黃旗私利是真!怎麼樣,我說錯了沒有?」果然是一針見血,多鐸的話音剛落,立時所有親王貝勒們紛紛對索尼和鰲拜投以忿怒的目光,八旗之間的明爭暗鬥向來是政黨之間最為激烈的衝突和矛盾的由頭,由於自己的旗下是自己起家和謀取權力的根本,所以每個旗主必須要時刻照顧到本旗人馬的利益,否則人心思反,自己遲早會被更得人心者取代。於是多鐸指出索尼和鰲拜的包藏私心,立即引起了公憤。大家紛紛指責索尼和鰲拜:「兩個不長眼的奴才,還以為是先皇在日,備受榮寵袒護之時嗎?今日不但調兵逼宮,而且還妄圖左右新君人選,真是膽大包天,你們是不是想造反啊?」鰲拜顯然被眾人的指責和訓斥激怒了,他眼睛越來越紅,額頭上的青筋時隱時現,終於「唰」地一聲將雪亮的腰刀拔了出來,厲聲道:「就是想造反,怎麼著吧?別仗著位高權重就像壓得別人抬不起頭來,老子不吃這一套,把老子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大殿內頓時一陣大嘩,眾人驚怒交加,由於方才入殿之時所有人都把隨身佩帶的腰刀在門口繳械了,現在除了索尼和鰲拜之外,所有人都是手無寸鐵。雖然這幫子親王貝勒們每個都是身材魁梧,悍勇非常,動起手來絕對傷不到他們半根汗毛,即使鰲拜是「滿洲第一勇士」,也終究是寡不敵眾,但是殿外那上千名兩黃旗巴牙喇可不是擺設,豈能按兵不動?再者眼下各個要道,九門守衛,統統都是索尼鰲拜的手下,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赤手空拳地在千軍之中殺出,到了外面一樣是個死,說不定還得變成肉泥,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索尼按住了鰲拜的肩膀,沉聲道:「你先把刀收回去!」鰲拜忿忿地哼了一聲,這才將鋒芒收入鞘中,不過兩眼仍然精光暴射,一臉陰狠之色。這時殿外庭院裡的兩黃旗甲士們像得到了暗示的命令一樣,齊刷刷地跑步上前,將整個大殿圍了個嚴嚴實實,水洩不通,然「匡啷啷」幾聲巨響,王公們不禁脊樑一冷,似乎嗅到了戰場上的火藥味。抬頭一見,那殿門一重一重的全被打開了,殿外一字站著兩黃旗巴牙喇兵,個個全身披掛,張弓挾矢,擎著雪亮的刀槍,個個頭盔下露出的眼睛對著所有的王公親貴們虎視眈眈,似乎只要索尼鰲拜一個手勢,他們就會立刻衝殺進來,將在場所有人都來個玉石俱焚一樣。眾人不禁互相對視一眼,說實話,他們個個都是十五六歲就提刀上馬,在炮火矢雨裡面摸爬滾打出來的,可謂是九死一生,所以他們並不怕死。但問題是作為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們,每個人的骨子裡都壓抑不住那股子驕傲與矜持,如果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倒也是成就英雄美名的最後歸宿,還可以封妻蔭子;可是如果眼下就這樣稀里糊塗,不明不白地在消息斷絕的大殿裡被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兩黃旗甲士們亂刀砍死,未免也太冤了。更要命的是身後肯定還會被一隻碩大的屎盆子扣在頂上,冠以謀反大逆的罪名,子孫受累,身敗名裂,那可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有外面這群耀武揚威的黃旗兵撐腰,索尼不緊不慢地上前走了幾步,拱手對首位的幾位面色鐵青的親王們說道:「諸位不必驚慌,我等也不過是無奈之下,方才出此下策,如今何去何從,相信各位王爺心裡自有一桿秤來衡量,畢竟一念之差,導致京城動亂,兵戈四起,大清基業毀於一旦,也是各位不願看見的吧?」「虧你們還有臉說大清社稷,眼下即將亂我朝野,動搖我祖宗江山的,必是你二人!」阿濟格咬牙切齒,兩眼冒火,正欲起身卻被旁邊的多爾袞伸手按住了。多鐸回頭看了哥哥一眼,轉過臉來緩了緩口氣,試圖曉之以理,談出一個合理的結局來:「你們就真以為把我們全殺了,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就能順順當當地擁立你們需要的人登基?恐怕是大錯特錯了吧?固然你們可以一時扼守住京城,但是必然無法長久,盛京近郊已經集結了兩白,兩紅,兩藍旗的數萬軍隊,而各個大城要塞也分別駐守著將近十萬的各旗軍伍,單憑你們兩黃旗這幾個人就能順順利利地將他們全部接收嗎?恐怕到時候一開戰端,你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了!你們不是苯人,怎麼可能連這一點都想不清楚呢?」「哼!」鰲拜不以為當然道:「我當然知道結果會怎麼樣,不過要是你們一心要睿親王登基的話,我們定然要死抗到底的!反正眼下臉皮已經撕破,也不在乎別的了,大不了和你們同歸於盡!反正你們這幫王公貝勒們的命也金貴,我們拚死一個賺一個。要是我們連手底下這點兵也撤走的話,豈不是被你們任意宰割?你敢保證你事後決不報復?」代善也不希望看到兩方拚殺起來,弄得大清一片焦土狼藉,再說眼下大家都在這大殿之中,萬一索尼鰲拜指揮甲士動起武來,這可是地道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搞不好他這年高花甲的老人還得弄個橫死當場的淒慘結局,於是他用盡量緩和的語氣說道:「索尼,鰲拜,本王知道你們也是急於表示對先皇的忠心,雖然舉止有所過激,但是總歸也是情有可原,本王對你們承諾:只要你們現在放下刀槍,下令外面這些巴牙喇們退去,那麼立皇子也不是不能商議的問題。」索尼聽到代善的語氣顯然服軟,是「有話好商量」的調子,所以稍微鬆了口氣。但他同時也深深憂慮鰲拜剛才提防報復的那一節,於是鄭重道:「禮親王您德高望重,一言九鼎,我們自然信得過您,但是其他的親王們就難說了,」索尼故意對其餘幾位王爺的怒目而視裝作不見,繼續道:「如今我們也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之策,自知鑄成大錯,無可挽回,既然禮親王說了,可以以我們之議,立皇子為新君,那麼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我們不是怕別的,著實是深恐各位王爺將來秋後算賬,到時候我等定然死得比誰都難看,若真是如此,我和鰲拜也就豁出去了,就對不起各位,準備在這裡來個同歸於盡了。」索尼這是明擺著的要挾,但是在場王公們偏偏已經陷入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受制於人時再大的脾氣也發不出來,於是一時間竟然奈何不得。「哦?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幾位親王給你們個交待和承文學網——頭,「正是,不止是你們幾位,還要今日在場的所有王公貝勒們都表個態,或者說是立個誓,以後絕不會因為此事追究我等!」接著目光瞟向一旁久未作聲的多爾袞,一字一頓地加重語氣道:「尤其是睿親王。」代善心下頓時明朗,他轉臉向多爾袞,用商量的口吻盡量小心地問道:「睿親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多爾袞在片刻之間,腦子裡已經轉了多少個念頭,終於拿定了主意,因為昨夜燭影下,自己和妻子,弟弟已經做過了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眼下的僵局,這雖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但也不是絲毫沒有心理準備,所以也不至於猝不及防。眼下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為了兄弟們和旗下忠誠的將士們不在毫無意義的內訌中喪命,多爾袞終於做出了放棄的抉擇。儘管這個抉擇是如此艱難,但一旦決定了,反而感覺到一種莫名其妙的輕鬆,只不過是胸中暗暗歎過一口氣而已。「嗯,我沒有意見,如果他們非要個承諾的話,我們給他們就是了,也杜絕了以後誰不肯安份,妄圖做小人的念頭!」多爾袞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然後舉起右手,抬眼仰天發誓道:「我愛新覺羅多爾袞對至高無上的天神鄭重立下誓言,若是以後因為今日兩黃旗遣兵圍殿一事而故意追究,挾嫌報復的話,天神不佑,必受重懲!」說罷,他心中暗自冷笑:我這誓詞裡指得是你們今天逼宮的事,這個雖然我可以承諾不再追賬,不過這可不是免死令牌,你們以後若是犯了其他過失,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要想存心挑人過失,那人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哥!?」多鐸看到多爾袞面色凝重地發下如此重誓,頓時心中一驚,正欲制止時,多爾袞嚴厲地盯著他,「多鐸,你也跟著我的樣子立個誓!保證以後不再追究今日之事!」多鐸儘管一臉不情願,但是略一沉思,也覺得哥哥斷然不會無所忌憚地發這個誓,必然其中另有玄機,自己照做總歸不錯,於是他也舉起手來,基本按照多爾袞的原話也發了誓。周圍眾人見狀,無奈之下也只得一一按照多爾袞兄弟的例子開口立誓。轉了一圈下來,已經過去了半柱香的功夫,這時索尼和鰲拜均是鬆了一口氣,殿內外的緊張氣氛稍稍緩解了一些。如今話題又重新繞回到議立新君上面了,眼見外面劍拔弩張,多爾袞若是強行登基的話必然會招來天大的禍事,所以大家只得將議題轉移到先皇其餘諸子中誰最合適繼承皇位的上面來。代善繼續保持著兩不得罪的論調:「我同意兩黃旗重臣的建議,擁立先皇之子為帝。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那樣,皇長子豪格謀逆罪大,根本再無資格承嗣帝統,幸好先皇還有其它眾多的兒子,年幼的就有高塞、常舒、韜塞、博穆博等爾和福臨五個,又選誰為帝呢?」突然間,幾乎是一直保持緘默的濟爾哈朗開了口:「先皇去世前對九阿哥福臨非常喜愛,福臨本人又非常健壯聰慧,他的母親莊妃又是先皇的五宮之一,地位尊貴,因此我以為九阿哥福臨便是最佳的人選。」對於濟爾哈朗突然出來提議九阿哥福臨即位,多爾袞不禁一愣,按照濟爾哈朗一貫騎牆派的態度和老狐狸般的油滑,貿然出來直接推舉一位皇子,確實有些不符合常理,按理九阿哥平時並不算一個很出色的孩子,皇太極對他的生母莊妃也一直不冷不熱的,而且莊妃在五宮之中居最末位,論情論理福臨都不是最佳人選。莫非……莫非莊妃已經暗地裡和濟爾哈朗有所串聯?多爾袞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可怕的念頭來,若真是如此,他就實在太小看莊妃了,太不瞭解這位青梅竹馬的舊情人了。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這才憶起自從五年前熙貞為他生下一雙兒女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將那只杏黃色的荷包揣在懷裡過。只是一瞬間,多爾袞的主意已然拿定,他放下手來,緩緩地說道:「如今中宮無子,既然不能立長,又無嫡可立,那麼只有在諸宮妃子中身份最為尊貴者中挑選了。麟趾宮貴妃的身份地位最高,不但同樣是出身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而且其長子額哲亦是察哈爾的首領貝勒,於我大清關聯甚密,以我看來,十一阿哥博果爾最有資格繼承大統……」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