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精彩迭出
「你,你這是胡攪蠻纏,斷章取義!」豪格顯然感覺到了苗頭不對,於是只得硬著頭皮指責著多爾袞,但是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對他投以懷疑和不屑的目光,眾人都可以大致看得出來這位肅親王的底氣不足,於是各懷心思地冷眼旁觀著他如何自圓其說。
「這就怪了,明明鰲統領先前說他們兩黃旗的人昨夜已經立下重誓,要誓死擁立先皇之子登基,接著又說他們要誓死捍衛的皇子是你肅親王,又怎麼不對了?是本王誤會了,還是鰲統領中了風寒發了高燒,以至於言語昏亂不清?」多爾袞盯著豪格那張逐漸惱羞成怒的臉,不緊不慢地反詰道。
鰲拜自知失口闖禍,頓時傻了眼,急忙梗著脖子辯解道:「奴才可沒有……那個……嗯……」雖然他明知道多爾袞是在故意繞話,他一個不小心就暈頭轉向地被繞了進去,本來想矢口否認,但鰲拜素來不是狡猾機變之人,支吾到一半他自己也想起,昨晚他們八個人也確實聚在一起立誓要擁立豪格來著,這一點多爾袞也並沒有冤枉他,想到這裡鰲拜的辯解就不由自主地沒了下文。
「剛才大家都聽我說過這句話,並且都點過頭的——『這兩黃旗的隊伍究竟是哪個派來的,傳索尼鰲拜過來一問便知,只要他們口口聲聲支持哪個登基,誰是幕後主使就一清二白了』,怎麼樣?這回各位想必已經對今日指使兩黃旗逼宮之人已經心知肚明,不用我再多費唇舌了吧?」多鐸不失時機地把他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兄弟倆聯手把豪格一步步逼到了極為尷尬的地步,風向已經開始悄悄扭轉。
「好你個豪格,還敢抵賴不成?先皇在天之靈若是看到你在他頭七未滿,屍骨未寒之際,就陰謀指使兩黃旗的護軍們包圍崇政殿,明刀明槍地威逼脅迫我們這些叔伯兄弟們,以便讓你的謀位企圖得逞的話,恐怕也會魂魄不寧,降大禍於我大清的,到時候天怒人怨,你豪格就是整個滿洲,整個大清的罪人!」阿濟格「義憤填膺」地站起身來,直指著豪格怒斥道。
豪格一時間幾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怪,因為阿濟格這頂大帽子扣下來的正是時機,讓豪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承認就會被指責為強辯,況且也沒有辦法洗刷清楚;承認的話無疑就是授人以柄,任人宰割,頓時額頭上沁出冷汗來。
多爾袞將一切細微的變化都看在眼裡,但是他並沒有「宜將剩勇追窮寇」,而是將目標再次轉移,盯上了索尼,他一臉和善的微笑,用隱藏刀鋒的語調悠悠地問道:
「索統領,你好歹也是先皇在日頗為信任的大臣,就算四年前那一次你疏忽宮禁防衛,嚴重瀆職,間接導致那兩個謀害八阿哥的兇手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知道是倉皇失足還是被人滅口,直到現在都是一筆糊塗帳,先皇念你勞苦功高,效力多年,也沒有過深地追究於你。可是想不到啊,你卻無視朝廷威嚴,在這裡上演了一出『停屍不顧,束甲相爭』的好戲,你也捫心自問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對得起先皇的厚遇?」
周圍諸人聽到多爾袞有意無意間提到數年前八阿哥離奇遭遇謀害的大事,也不禁一悚,說實話,當時那案雖然草草瞭解,也處死了一大批人,但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知道這是一場儲位之爭而提前上演的慘劇。而至於究竟哪個是幕後兇手,大家雖然有所猜測,但是涉及之人都是位高權重,或者蒙獲聖眷之人,所以一時間誰也不敢隨便說話,這事也就漸漸拖了下來。
眼下此事又被多爾袞重新提起,無疑是給在座各位王公貝勒們亮了一桿新的方向標,眾人不禁暗暗嘀咕起來:按照索尼一貫謹慎仔細的性子,當年那個疏忽瀆職的失誤確實是不小的蹊蹺,除非用故意為之來解釋;但如果這樣說來,他就有可能參與殺人滅口的行動或者是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提供有利條件?對於儲位之爭最為積極的無非就是豪格與多爾袞二人了,而眼下明擺著這幫兩黃旗的人是被豪格指使,過來威逼白旗三王就範的,那麼如此推測,莫非早在四年前的那場變故中,索尼就已經是豪格的同夥人了?
眾多位高權重的皇親貴胄們懷疑閃爍的目光令不敢抬眼正視多爾袞的索尼漸漸有鋒芒在背的感覺,周圍的氣氛似乎也越來越壓迫起來,令他心跳加速,暗暗慌恐:這個睿親王果然機鋒犀利,異常厲害。當年那件令他毫無防備就丟官降職,差點變成庶民的大案,居然隔了這許久,再一次被多爾袞提了出來,而且還是這麼要命而敏感的時間和場合,著實給他出了一道大大的難題。他明自己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卻開口辯解不得——因為多爾袞這個提出的方式異常巧妙:他並沒有直接指責或者有任何懷疑索尼也是當年的同謀者之一,卻能讓周圍幾乎所有人都不能不被無形中引導著往這方面猜測,而這時候他索尼若是直接開口為自己辯護的話,則無疑是「做賊心虛,越描越黑」,到時候只要那個不肯安份的豫親王來一句「咦?我哥哥可沒有半個字說那件事你索大人也有份兒,你忙不迭地辯解什麼?莫非真的是做了見不得人的虧心事兒?」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多爾袞依然穩如泰山地端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索尼正在進行著激烈的心理鬥爭,奇怪的是心中卻沒有太多的得意和悠然,反而是感慨佔據了上風:真正的兇手正是自己,想想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學會了卑鄙,並且逐漸將它運用得嫻熟順手,眼下又信手拈來,賊喊捉賊,反誣上本與那事毫無干係的索尼來了,唉,誰叫你索尼一向緊跟豪格,眼下又這麼積極呢?你不仁我也就不義了。
四年前,自己勾結大貴妃暗中謀害了皇太極的幼子,四年後又利用與莊妃的私情激得皇太極風疾痰症發作而突然駕崩,而現在自己又千萬百計要阻止皇太極的兒子繼位,這是不是足夠卑鄙了?當年那個仇恨,也算是報得差不多了吧?
索尼對於多爾袞的用意可謂是心知肚明,這是故意將他逼到懸崖邊上,擺在他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繼續死撐下去,不過最後結果很有可能越描越黑,退無可退,更嚴重的是有可能會被安上一個附逆叛亂的天大罪名;二就是立馬宣佈與豪格撇清,徹底劃清界限,這樣還可以算作懸崖勒馬,多爾袞也許還會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
這時睿親王的話又一次不失時機地響在耳畔,似乎在催促著他盡快表態:「如果索統領和其他幾位兩黃旗的大臣們果真聚集在一起搞了宣誓立盟,向肅親王誓死效忠的話,顯然是違背了朝廷的規矩,觸犯了大清的律法:且不說這算不算是私下謀逆,首先光一條『結黨營私』的罪過,就是坐定的了……」
「睿親王且慢給奴才定罪!」索尼突然開口打斷了多爾袞的話,這讓周圍眾人頓時提高了精神上的注意力,看看究竟即將有什麼精彩的段子演出。
「哦?索統領有何話說,盡請直言!」多爾袞饒有興致地盯著略顯窘迫的索尼,他也懶得將戲弄繼續下去了。
索尼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咬牙道:「奴才和肅親王並無干係,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參與謀逆之事,只不過是一時頭腦昏晦,誤中了肅親王設下的圈套,以為他令我們引屬下兵將前來包圍宮禁是為了提防有人圖謀不軌。可是眼下看來,卻是他為了一己私慾,把我們當了槍使,現在悔恨不已,實在是罪過不小啊!」
說罷便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給上首的幾位親王叩頭謝罪起來。周圍頓時一片嘩然,眾多王公貝勒們紛紛變色,交頭接耳起來,一時間肅穆的大殿裡熱鬧非凡。
且不說此時豪格究竟在上演如何出色的川劇變臉法,光索尼旁邊的鰲拜就足夠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了一大跳,他頓時手足無措,想要開口大罵索尼軟骨頭,卻又隱隱覺得索尼此舉似乎另有深意,不失為自我保全之道,畢竟腦袋只有一顆,若是強著脖子硬抗下去也許真的就丟了,那可是無論如何都長不回來的;而讓鰲拜違心地給多爾袞下跪承認自己被豪格籠絡蒙騙了的話,這又實在難為他了,或者說按照他的性子根本就辦不到。於是兩難之間,鰲拜索性就垂下頭去,什麼也不說了。
其實索尼和鰲拜同時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沒有想到第三條,也就是對他們最為有利的一條路:多爾袞這一招棋,其實也不是密不透風的,只要他們一口咬定他們並非豪格指使,這陳兵示威是為了擁戴先皇之子繼統的,就有了轉圜的餘地,畢竟「立皇子」不等於「立豪格」。
而偏偏讓平時心思縝密的索尼一時想不到這一點的是,多爾袞和他的兩個兄弟之前的一番唱和,讓大家齊齊地將目光對準了豪格一人,而根本無暇考慮到先皇之子並非是豪格一人這一細節,這麼多局外人的王公們一時間都沒有想到這一層,作為當事人的索尼和鰲拜本來就被多爾袞逼得亂了方寸,就更琢磨不出這麼一條高明的辯解之辭了。畢竟此時的索尼和鰲拜的政治修為與韜略還沒有達到歷史上若干年後在康熙朝初年時任輔政大臣時的老練,眼下與多爾袞較量起來,無疑欠了不少火候,層次上的差別是明顯的,所以也就不足為怪了。
「原來如此啊,本王原本也道是索統領一向小心謹慎,很少有攀附權貴之舉,也深得先皇信任,總不至於做出那等大逆不道,有負聖恩之事,看來的確是腹有苦衷,受他人蒙騙啊!畢竟此次索統領並非本意,情有可原,既然是懵懵懂懂間被拉進來的,眼下又誠心悔過,勇氣可嘉,以本王看來,倒是可以與肅親王劃清界限,不可視同一體嘛!」多爾袞很滿意索尼的識時務,他一本正經,寬容大度地打著哈哈,然後側臉轉向首位的代善和濟爾哈朗徵詢道:「不知禮親王與鄭親王二位意下如何?打算怎麼處置……」
豪格終於壓抑不住胸中怒火,「騰」地起身,指著索尼的鼻子大罵起來:「好你個吃裡爬外的奴才,昨天是誰口口聲聲地宣誓要效忠本王的?轉眼間的功夫就來了個大轉彎,見風使舵起來,還想反咬本王一口?你休想借此撇個一乾二淨!」接著他怒目轉向一旁的鰲拜,咄咄地逼問道:「鰲拜,你昨天也在場,也一道參與宣誓來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好好說一句,你們昨天是不是一起宣誓要誓死擁戴本王的?本王有哪一點是威逼利誘你們的?」
鰲拜本來還在猶豫當中,但是看到豪格此時氣急敗壞的模樣,心底不由大為惶恐:儘管索尼前面承認上豪格的船是純屬被騙這一條明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但是眼下明顯風向已經轉向睿親王那一邊,對豪格大大不利,看他的樣子似乎也理屈詞窮,外強中乾了,如果自己仍然一條心繼續跟豪格走下去的話,顯然是凶多吉少。儘管鰲拜是個耿直膽大之人,但是政治嗅覺也不至於遲鈍到了這種地步,於是他很快做出了和索尼同樣的抉擇。
「肅親王這話就說得不厚道了,昨天我們是宣誓來著,不過沒說要擁戴具體哪一個繼承大統,而是說要在此非常時期,防備有人趁機圖謀不軌,我等自然要竭盡全力拚鬥到底。也正如索尼之言,我們率軍來這裡之前,也是聽你說有人試圖在大會上謀逆,所以特別前來護靈,防備叛亂發生的,可是誰知道肅親王你竟是為了一己私慾,不惜把一切罪名都往臣下們身上扣,所以奴才不得不把實情說清道明瞭!」
旁邊跪伏在地的索尼一聽鰲拜也和自己一條心,頓時勇氣倍增,況且既然他已經公然背叛了豪格,又或者說他們代表兩黃旗將豪格這枚棋子拋棄了的話,就要乾脆做到底。因為聽豪格的語氣,如果真讓他做了皇帝的話,首先他索尼就斷無生路,所以只能豁出去了。
於是他連連附和道:「請各位王爺明鑒!奴才們不敢有半句虛言啊!」
已經將火候拿捏得剛剛好的多爾袞正想開口,順著這個風向就勢令索尼和鰲拜馬上下令把外面那些足有上千,個個虎視眈眈的兩黃旗巴牙喇兵們撤下去,以表示他們悔過自新的態度時,怒極反智的豪格突然搶在他前頭站到了地當中,對著所有的在場王公們鄭重其事地說道:
「各位,我說提防今日崇政殿議立新君之時會有人出來謀逆叛亂,絕非是空穴來風,以公謀私!因為我指的這個預備謀逆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位道貌岸然的睿親王多爾袞!」
眼見這場大戲的**一浪高過一浪,大家的神經已經興奮過度,再也經不起太大的刺激了,突然聽得豪格公然指責多爾袞就是叛逆之人,這讓眾人無不張大了嘴巴,一時間連交頭接耳的興趣都沒有了。
多鐸果然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拍案大罵道:「我看你是狗急跳牆了吧?什麼髒水都拿來往我哥哥身上潑,也不看看現在還有誰肯相信你的胡謅八扯!」
「就是,前幾天你一進靈堂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大打出手,還嚷嚷睿親王是弒君大逆,結果怎麼著?我看你是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出來了……」阿濟格跟著忿忿地附和道。
許久沒有說話的代善也禁不住皺了皺眉頭,一臉嚴峻:「豪格,你說話還是要有些分寸的,這種叛君謀逆的大罪可是要處以極刑,罪及全族的,沒有萬分把握的證物,是不可以隨便攀誣的!」
「誰說我沒證據?我說他多爾袞謀逆大家自然難以相信,可要是先皇於駕崩之前親口說過的呢?」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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