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鹿死誰手我算是徹底無語了,片刻間,我的心裡已經權衡了數次,最後終於妥協了,不論之前我對那段刀光劍影的皇位之爭的歷史做過無數次假設,最後統統被嚴峻的現實擊垮,多爾袞無疑是正確的,眼下確實不是個時候啊!如果一定要他現在做皇帝的話,毫無疑問整個遼東會陷入血雨腥風,殘酷廝殺的內訌之中,雖然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然而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當年燕王朱棣為奪位而發起的戰爭,一共持續了幾年才最終得以入主南京?現在算來,離明清之交最為關鍵的甲申年,只有一年的時間了,倘若到時候遼東仍然未能平定下來,那麼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可就在不經意間錯過了。很難想像,如果沒有那一次的突然變故,滿清能否仍然定鼎燕京嗎?江山與皇位,孰輕孰重?或許,只有權力才是最為真實的,皇位雖然只是個覆蓋在權力與榮耀上面的保鮮膜,但是這一層看似輕薄的保鮮膜,卻絲毫忽視不得。「贏得生前身後名」是每一個男人的夢想,然而很多時候,往往這個英雄的夢想卻被殘酷的事實而擊個粉碎。在微微搖曳的燭影下,三個人的臉明暗不定,最後,我歎了口氣,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畢竟,我們還有一個後招,如果他肯配合的話,那麼就是勝券在握了。」……遼東的冬季,天色總是陰沉沉的,即便現在是早上本該陽光明媚的時候,然而盛京的天空依然是烏雲籠罩,似乎隨時會有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下來,陰冷得令人不由把脖子往衣領裡縮一縮。八旗王公魚貫而入,依次列坐於崇政殿的東配殿。他們全是大清愛新覺羅氏的血脈子孫,依次是禮親王代善、鄭親王濟爾哈朗、睿親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鐸、肅親王豪格、武英郡王阿濟格、穎郡王阿達禮、貝勒岳托、碩托,羅洛渾,貝子尼堪、博洛、鎮園公艾度禮、輔國公滿達海、費揚武、屯齊、博和托、吞齊喀、和托等,除了帶領大軍前往關內征伐掠奪的阿巴泰聞訊之後正草草結束戰役,急令大軍班師,按路程根本來不及趕回之外,所有王公貝勒全部聚齊,他們要在此,面對先皇的棺梓,集議立君之大事。一身縞素的多爾袞走在最後面,在殿門口時,他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抬頭望了望陰晦的天空,一場決定著今後命運的決戰即將開始,儘管現在並沒有任何刀鋒箭簇的寒光在閃耀,然而越是看不到刀光劍影的戰役,才越是凶險異常。正殿之中,大行皇帝的梓宮前,依然是靈幡飄搖,香火繚繞,先他一步進來的多鐸正跪在黃色的墊子上對著靈牌行三跪九叩之禮,多爾袞沒有等弟弟起身,就徑直在旁邊的墊子上跪了下來,莊重肅穆,面沉如水地叩拜起來,此時沒周圍沒有旁人,多鐸壓低了嗓門的聲音低沉地傳了過來:「哥,一會兒我和阿濟格出來推你繼位時,你可千萬不要猶豫啊,有時候機會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多爾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最後一次拜下時,他彷彿能感覺到,冥冥中,皇太極的一雙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視著他,這讓他的後背著實起了一陣寒意:八哥,你是在詛咒我嗎?最終,另外一個念頭徹底打消了他內心一度的虛弱和彷徨,「這個位置,本來就應該是我的,何況兄終弟繼,也是天經地義,如果我臨陣退縮的話,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當他緩步走入東配殿時,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然而沒有一點動靜,周圍的空氣寂靜得令人壓抑。因為大家都知道,此時皇位之爭,全部集中在兩個勢均力敵的親王身上,表面上看起來似乎與他們毫不相干,但是實際上每個人都在心底裡暗暗地打著算盤,算計著哪一方成功,自己能夠得到多少利益。不過這個時候,說話要一萬個小心,不然一個失足,就足夠萬劫不復的了。代善與濟爾哈朗坐在最上首,接下來就是豪格,他對面的椅子正空著,多爾袞心中微微一哂:這算是針鋒相對了。然後氣定神閒地走上前去做了下來,旁邊挨著他的是按照爵位排列落座的多鐸與阿濟格,三個人互相交換了下眼神,誰都沒有說話。見到眾人全部聚齊,坐在首位的禮親王代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清了清喉嚨,剛準備說一段開場詞,忽然間殿外一陣異響,那分明是節奏整齊的跑步聲,連帶著靴上馬刺的叮噹作響,落在空曠的石板地上,格外令人心悸。轉眼間,殿內諸人頓時臉色大變,有幾人按耐不住起身趴在窗欞上朝外望去,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天哪,我們被徹底包圍了,看樣子足有三個牛錄的兵力啊!」代善正想問究竟是什麼人這樣大膽,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在大行皇帝靈前公然逼宮時,突然正殿的大門「光當」一聲被從外面打開了,一眼望去,滿院子統統都是鮮艷的杏黃色,在陰沉沉的背景中格外刺目。更令人心生寒意的是,這群將近千人的兩黃旗最精銳的巴牙喇護軍,每個人都是頂盔貫甲,手持弓箭,腰佩鋼刀,齊齊地對準了殿內的所有王公大臣,似乎只要他們的統領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將無數箭矢全部傾瀉進來,而根本不會考慮這樣是否是大逆不道。多鐸在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臉色驟然一變,雙目怒火燃燒,他「騰」地一聲,從座位上躍起,指著對面豪格的鼻子,「豪格,你想造反嗎?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調兵過來明目張膽地逼宮,說,你是不是要把這裡所有不肯依附你的兄弟子侄們全部砍了?」豪格看來是早有準備,他悠閒地撣了撣袖子,陰陽怪氣地盯著氣急敗壞的多鐸,「喲,我說豫親王,怎麼你哥哥都沒急,你倒先按不住性子了?」接著嘴巴一撇,「喏,你往外面看看,那些巴牙喇身上是什麼服色?可有一人穿的是我正藍旗的衣服?大家都知道,沒有旗主的兵符印信,任何一個人都調動不了該旗的一兵一卒——除非皇上,不過呢,眼下皇位虛置,大清無主,那麼只好任各旗旗主各行其是了。」對著豪格挑釁的目光,多鐸胸中的怒火更盛了,「你少裝蒜了,誰不知道昨天晚上兩黃旗的那些個大臣們連夜到你府上去『做客』?誰知道眼下這些護軍是不是你叫他們帶來的?少一推三五六!」「呵呵,肅親王似乎對昨晚我府上的動靜瞭如指掌嘛!你若沒有派人去我那邊盯梢監視的話,又怎麼可能知道他們昨晚到我府上去了呢?」豪格反唇相譏道。「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代善猛地一拍茶几,「夠了!你們兩個先不要爭了,是不是肅親王令他們前來的現在也沒有什麼證據,我看還是叫索尼鰲拜他們過來,我們先問個清楚再行處置!」說實話代善也沒能預料到昨天晚上趕來他府上試探風聲的這些個兩黃旗大臣們居然膽子大得到了這個地步,所以之前他著實是大吃一驚,不過代善心裡明鏡一般:顯然他們是受了豪格的指使才膽敢過來包圍大殿的,也許外面的各處宮門,路途要道,都已經被同樣數目的護軍們嚴嚴實實地把守起來了。這個時候,一旦撕破臉皮,非但外面的人進不來,這大殿之內的人,也絕然休想出去一個。多爾袞先是冷冷地看著外面將此處團團圍困住的兩黃旗護軍們,然後冷峻的目光緩緩轉向正在爭吵的豪格與多鐸之間,並沒有發一言一語。直到代善將兩人喝止之後,他這才起身上前,拽著多鐸的胳膊將他拉回座位上,一面語氣嚴厲地告誡道:「你老老實實地坐著,別有事沒事就跳出來,好了傷疤忘了疼……」旁邊的阿濟格忿忿道:「他豪格想強行登位已經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了,你還和他客氣啥?我就不信,在大行皇帝的靈前,這麼多親貴大臣們在場,就沒有個講理的機會啦?大家都看看,他還把我們這幫兄弟叔叔們當回事兒嗎?這要是讓他當了皇帝,那將來誰要是一個不順他意的,還不是說殺就殺的?」阿濟格雖然平時為人粗魯豪放,了無心計,不過在關鍵時刻也還是腦子清醒的,他一語雙關地提醒著周圍的眾多王公貝勒們要對豪格提高警惕。他這話音一落,頓時周圍大部分人都點了點頭,交頭接耳地議論著。豪格怒了,狠狠地盯了阿濟格一眼:「你少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說這些兵是我豪格派來的?」「哼,是不是你派來的,一會兒看索尼鰲拜他們過來時,口口聲聲地支持哪個登基就可以一清二白了,到時候你再狡辯也沒有用!」多鐸不甘示弱,針鋒相對道。「好了好了,幾位都各自退讓一步,少說幾句吧,他們這不是來了嗎?具體情形,一問便知了。」一直悶不吭聲的濟爾哈朗終於開口勸解了,由於他的地位在豪格與多爾袞之上,所以他一說話,下面幾個王爺們一時間誰也不吭聲了,互相氣咻咻地對視一眼,忿忿落座。一陣橐橐靴聲,兩個身材魁梧,氣宇軒昂的將領全副武裝,大踏步走入殿內,眾人抬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兩黃旗的索尼和鰲拜。按照甲冑在身,非君主無需叩拜的習慣,他們只不過象徵性地對著座位前首的幾位親王們拱了供手,「各位王爺,得罪了!」代善一臉鐵青,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嚴厲地問道:「誰叫你們把隊伍帶到這裡來的?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是你們這幫子奴才們可以隨便放肆的地方嗎?」按照滿洲的稱呼習慣,除了皇上之外,所有人都是「奴才」,而索尼鰲拜雖然分別出身於兩黃旗中尊貴大族赫捨裡,瓜爾佳,但是相對於愛新覺羅氏的龍子鳳孫們,他們即便再權勢顯赫,也終歸是宗室貴族眼中的「奴才」。「回王爺的話,奴才等身為先皇最為信任的護衛統領,又兼領侍衛內大臣一職,職守所在,不敢有所懈怠。尤其是先皇駕崩,朝中無主,值此非常時期,奴才等不得不出此非常之舉,增加護靈守衛,以防備居心叵測之人靈前忤逆。」索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還沒等代善說話,索尼就碰上了阿濟格咄咄逼人的目光,只見阿濟格陰沉著臉地問道:「你給本王說清楚,究竟在座的各位,哪一個是你要防備的『忤逆』之人?說出來讓咱們見識見識,究竟是誰膽敢在大行皇帝靈前圖謀不軌?」「這……」索尼頓住了,沒有豪格的發話,他是斷斷不敢提前把自己的底牌揭露出來的,一旁的鰲拜突然站上前一步,洪亮粗獷的聲音在大殿裡格外清晰:「我等深受大行皇帝厚恩,自愧無以為報,如果在這個時候仍然畏懼退縮的話,就是最大的不忠,我們兩黃旗的人已經發下重誓,必立大行皇帝之子,倘若他人橫加阻撓的話,我等手中的刀劍可不是擺設!」鰲拜的話甫一落地,立即引來了在場幾乎所有王公們的怒目而視,頓時一陣群情洶湧,「太過分了,這不是明擺著逼宮嗎?這幫子奴才們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就是,敢情還要把刀子架到我們脖子上來?真是大逆不道!」……許久沒有說話的多爾袞突然開口了,他刀鋒般的目光冷冷地在二人身上掃過,索尼禁不住垂下了眼簾,似乎沒有勇氣和這位睿親王的目光對視一樣,鰲拜儘管有些心虛,不過表面上依然強硬,但是右手仍然下意識地按了按腰間的刀柄。要按照往常,只要哪個親王一聲令下,也足夠給自己安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喝令侍衛衝進來給他拉下去了,只不過今日實在不同尋常,外面全部都是自己手下的人,所以鰲拜也不害怕這些個已經成為甕中之鱉的王爺們能把他怎麼樣。「本王問你們,你們口口聲聲地說是要立先皇之子,那麼也就是說,你們要擁立肅親王豪格為新君了?」多爾袞悠悠地問道。索尼正想悄悄地拉一下鰲拜的袖子,示意他不可輕易回答,否則很有可能中這位城府深沉,算計精明的睿親王設下的圈套。然而鰲拜卻早已按捺不住,根本沒有來得及注意到索尼的暗示,他就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正是!我等誓死擁立肅親王為嗣!」索尼暗暗歎息一聲,什麼叫「禍從口出」,看鰲拜就知道了,前面座位裡的豪格聽到鰲拜這一句話,頓時臉色一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別提多古怪了。「呵呵呵,」多爾袞忽然笑了起來,他轉臉向所有王公貝勒們,「諸位可都聽得清清楚楚的了,鰲統領已經承認了,他們兩黃旗的人昨晚已經集體盟誓,一心要擁戴肅親王為新君了!這可是他自己說的,」接著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豪格說道:「肅親王,看來這些個兩黃旗的大臣們,都是你忠心耿耿的擁戴者,你應該高興才對啊!幹嗎要這種臉色?莫非他們不是你事先安排好,一大早就集結好隊伍過來逼宮的?」多鐸忙不迭地附和著:「就是嘛,肅親王你就別死撐了,想當皇帝就乾乾脆脆地自己說出來嘛,何必支支吾吾,死不承認的?這樣一來豈不是讓支持你的臣下們寒了心嗎?他們可是置朝廷規矩而不顧,寧可大逆不道也要拚死上來擁戴你登基的啊!」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