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言商,官場言官。四年一次的省市換屆選舉將臨,這對於夠級別條件的官員來說,我疑是具有吸引力的機會。代宇庭儘管坐一屁股的屎,但他並聞不到香臭,不僅躍躍欲試,而且想一舉成功。奮鬥幾十年為什麼?就是要出人投地,從局長到副市長是質的飛躍,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要當楚雲王,國家的一方諸侯,如此榮耀的事,拚死也要搏他一搏。他還認為,當上了副市長,就有助於代軍問題的解決,即使是到了法律部門,也得看看我這「副市長」的面子嘛,再說到了副市長這個位置,千把兩千萬元不是一句話,適當調劑一下就成了。橫下一條心,爭上副市長,只能成功,不許失敗,他這樣告誡自己。
通過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決定將兩件事分輕重緩急,時間先後作了安排。他覺得代軍的事可放在第後一步處理,煙草公司那筆款放在稅務局,估計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問題,先做點準備工作,把馬伯清用好,佈置一點事情先讓他去做,控制住他就可以了。當務之急是換屆選舉,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大事。
第二天晚上,大家參加完朝旭舉行的酒宴後,馬伯清隨代宇庭的車來到他家裡,代政中途下車到他的公司裡去了。家裡就只代、馬二人和代宇庭的夫人,老太婆照樣送上兩杯茶就回房看電視去了。
代宇庭習慣的喝了一口茶,伸手摸了一把臉,馬伯清給他點上一支煙,代抽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最近事情比較多,年底了,要錢的也多,窮政府,窮財政啊!馬上要換屆選舉了,人大會上,我要做年度財政預結算的報告,還有人要把我往候選人圈子裡推。」
馬伯清驚道:「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您完全有資格,有能力進政府領導班子,您不上誰上啊!我就舉雙手贊成。」
代宇庭說:「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別人推你,吹你,你也不要以為是真的,人心難料哇!」
馬伯清似乎聽出一點味道出來了,臉一紅,附和著說:「那是,那是!不過您也可以參加一下競爭嘛!有這個機會。」
代宇庭不置可否,打著埋伏說道:「到時候再說吧!今天不談這個哪。」他歇了歇吸口煙問:「華宇公司的資金到了多少?」
馬伯清說:「據洪波告訴,還只到得兩千萬,大批資金要等招投標以後,現有的這點錢主要是用於拆遷、設計等方面的工作。」
代宇庭又問:「你對他們經費開支的程序清楚嗎?」
馬伯清回道:「大體清楚。」於是他將朝旭財務開支情況,簡要地向代匯報了一遍。
代宇庭斜著眼睛看了馬伯清一下,那眼光簡直向一道在馬伯清頭上揚起的利劍,這樣的眼光馬伯清只見代對朝旭等人表示過,而對於自己是第一次,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背上那根筋涼嗖嗖的。代宇庭接著又問到文璐,馬伯清顫顫微微地介紹了文的一些基本情況。
「文璐是華宇下屬公司的項目經理,這次是新抽調上來參與楚江大橋工程的。原先,文在深圳當包頭做小工程,沒有賺到什麼錢,就投身到華宇下面的建築公司。因為他在建築方面有些實踐經驗,又獲得了工程師、二級項目經理資格證,慢慢從施工員升為項目經理,後又考取了一級項目經理。他不是華宇的高級職員,但工程部長丁克對他比較賞識。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其素質不如丁克他們,對華宇公司連得不是很緊,言談中感到他只想撈點錢而已,別的他不怎麼考慮,我給他塞了一把,目的是開工以後在工程撥款方面,他很可能充當甲方的簽證員。這種人搞慣了,只要有點好處,他是不惜出賣甲方的利益的,此人,我認為基本上掌握了。」馬還把如何靠近和拉攏文璐的具體作法告訴了代宇庭。說完後,瞪著兩眼看著代宇庭。代心裡明白,馬伯清的最後幾句話,無非是證實他在文的身上花了不少錢,叫他認這個賬。
此刻,代一想起馬玩了他,心裡就不是滋味,覺得應該「敲」他一下,否則,他姓馬的以為我代某人好唬弄,不給點顏色給他瞧瞧,下一步他會越走越遠,再要控制他就難了,那樣一來,計劃就可能泡湯。想到這裡,代認真地問:「給你的那80萬元現在還剩多少?」
馬伯清吱吱唔唔說這裡開支多少,那裡花了一些,緊張地說:「應該還有六、七十萬吧!」
代宇庭逼道:「到底還剩多少?」
馬伯清裝得很鎮定地回答:「七十萬!」
代宇庭突然臉色一變,重重地說道:「伯清--,你令我很失望啊!」說完眼露凶光,死死地盯著馬伯清,那上咀巴皮還一顫一顫地。
馬伯清聽了這話,尤其見了代的怒容,嚇得臉都白了,在沙發上戰戰兢兢地挪了幾次身子,結結巴巴地說:「老老領導,我、我的工作確實沒幹好,令您失望了,請老領導批評、指教--!」
代宇庭冷笑道:「工作沒幹好!哼!自己的事安排得還不錯嘛!」
馬伯清嚇得一臉汗,還裝著沒聽懂,問:「您,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明白?」
代宇庭說:「其實你很明白,是我糊塗。」
馬伯清又問:「您說的是什麼意思呀?」
代宇庭輕輕地歎了口氣,望著茶杯,說道:「行了!紙是包不住火的,不要再裝蒜了,我老代又不是個傻瓜,雖然用人糊塗,對事還是不糊塗的!」
馬伯清還想抵賴下去,代宇庭毫不客氣的點了出來:「碧雲山莊是怎麼回事?」
馬伯清傻眼了,直瞪瞪地看著代宇庭,半天,他才吐出幾個字:「您都知道了?」
代宇庭逼道:「這事怎麼著?」
馬伯清低頭不語。
代宇庭威脅說:「你知不知道,這是犯罪!幾十萬哪!是要殺頭的。」
馬伯清「撲通」一下跪在地下,抱著代宇庭的膝蓋哭求道:「老領導,您、您救救我,救救我啊!我對不起您,我他媽真該死,真不是人、、、、、、。」
代宇庭一見,輕聲吼道:「起來!」
馬伯清不動,還一個勁地求他。
代宇庭火子:「混蛋!還不起來,你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馬伯清一聽,有門兒,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擦了幾把眼淚,抽油泣泣。代宇庭很嚴肅的訓道:「你看你這熊樣!別這樣!還不停住!鎮靜點!」順手從茶座上拿來一塊乾毛巾遞過去,看也沒看馬一眼。
馬伯清戰戰兢兢接過來擦拭了一下眼角,慢慢恢復了正常,呆呆地望著代宇庭。
代宇庭平靜地說:「光怕有什麼用?犯了事,要正對現實,還是個男子漢呢!他娘的,真沒出息。」
馬伯清這時節任憑代如何罵他,心甘情願接受,並懊悔地說:「都是我一時糊塗,幹了這種蠢事,您看看怎麼辦?您得救我啊!」
代宇庭看他驚惶失的樣子,瞪了他一眼說:「瞧你這勁兒,幹起自己的事來有板有眼,出了麻煩就這鬼樣子。」他見馬低著頭不說話,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呀你!虧你還跟我這麼多年,我會去害你嗎?當然啦!你也不要以為有我這個後台老闆就可以為所欲為,不講章法。那個姓湯的小子就以為給領導當了幾天秘書,提了他一下就不得了啦!經濟上一塌糊塗,還搞人家的老婆,被幾拳打回來龜縮在屋裡不敢見人,你不知道--?」
馬伯清點點頭。
代宇庭接著說:「當然囉!你出了事傳出去,我臉上也不光彩。」
馬伯清如見青天般說:「謝謝!謝謝您!」說著又要往下跪。
代宇庭狠狠地說:「行啦!你八輩子沒看到過錢哪!幾十萬元就眼紅,這種小錢對你就有這麼大吸引力?上億的工程你就毫無辦法?真他娘沒出息,小家子氣!」說到這裡,他喝了口水。
馬伯清一聽,先是一驚,腦袋發脹,感到眼前這位大人物簡直成了一個令人生畏的怪物,他像木偶一樣,呆了,看著代宇庭象不認識他似的。
代宇庭一見馬伯清這呆若木雞的樣子,他說:「怎麼啦?怕了?當時你動手就是幾十萬,怎麼就沒想到怕?那種膽魄到哪裡去了?要瀟灑,要搞點自己的事,我理解,可總得給我打個招呼吧!再說,大事還沒一點眉目,你哪有心思買房子、玩女人哪?你辜負了我的希望啊!」
馬伯清仍在發著抖說:「是的,我是辜負了您的希望,現在我已經走投無路,全憑局長您處置。」說著又嚇得嚎了起來。
代宇庭瞪他一眼,狠狠地說:「別嚎!都他娘不爭氣。」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打了個冷噤,一是漏了咀,二是因為突然想起代軍的事感到戰慄。馬伯清當時正在緊張之中,並未聽出代的話音來。代宇庭接下來說:「別人的資金還沒摸到邊,這倒好,自己的錢快花完了。怕這怕那,能幹成個啥事?」
馬伯清說:「局長,我不是怕,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反正回頭也是死,我還怕什麼呢?只是您講的意思我一點都不明白,權在他們手裡,錢也在他們手裡,我只是看看而已。」
代宇庭說:「這些我都知道,我並沒有要你現在去幹什麼,情況總要熟吧!他們能做到的,你怎麼就做不到?就這樣吧!以後盡量少到我這裡來,有什麼事我會找你的。」
馬伯清問:「那這事兒?」
代宇庭火道:「何其愚也,何其愚也!」又說:「以後的事就看你怎麼做了,走吧!」
馬伯清一頭霧水,連連唯唯喏喏,退出了代宇庭的家門,正好與剛進門的代政撞碰一起,他忙回頭陪禮:「對不起,對不起!」
代政笑道:「呵!馬叔叔,沒關係,就走哇!」
馬伯清哈著腰,點點頭說:「就走,就走,再見!」緊忙帶關門,下樓走了。
代政看在眼裡,心中直發笑,對他父親:「這人怎麼這樣兒?嗨!我就說您這些下屬,沒一個像樣的,好像他們的脊樑骨,生來就是彎的。」
代宇庭嚴肅地:「你少給我囉嗦,還不給我洗了澡睡覺去!」
代政笑道:「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老爸今天特別關心小兒子啦,又要我洗澡,又要我快睡覺,這感覺真不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慈父的溫馨。」往裡走幾步,轉身對父親伸出右手食指,補充:「第一次。」準備進自己房間休息。
「你來一下!」代宇庭叫住代政。
代政:「您是叫我?」
代宇庭:「這家裡還有誰?」
代政:「沒錯!看來是叫我啦!」他走近父親,笑嘻嘻地「嘿!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該輪到我-受老爸的恩寵啦!嘿嘿!有何指示?是不是又要我調查啥案子?」挨著父親坐下。
代宇庭微笑著看他,說:「哪有那麼多案子。」
代政:「那幹啥?」
代宇庭:「這些年你長進不少。」
代政:「別別別!老爸!您別奉承我,您有啥,儘管吩咐好了,別象對待您手下那樣,叫人辦事,總得先甜乎人幾句。說吧!叫我幹啥?無條件執行。」
代宇庭:「你不識抬舉。」
代政:「我最怕的是您抬舉,您罵我的時候,我覺得正常、沒壓力。您若抬舉我,我腿肚子都發軟。」
代宇庭把手一揚:「我扁你!」
代政趕緊把頭一捂:「您就是敲下來,也比抬舉我好。嘿嘿!」
代宇庭:「坐下來!說正經事兒。」
代政:「行!你說吧!」
代宇庭停了停:「楚雲市要換屆選舉啦!」
代政:「換屆選舉--?這與我有啥關係。」起身「不感興趣。」
代宇庭:「你坐下!」
代政:「坐下就坐下!哼!這與我八桿子也不著邊的事。」
代宇庭:「可是,與我有關係呀!」
代政:「嗯--!與您有關係?不-會-吧!」
代宇庭:「怎麼就不會?廳局級都是侯選人對像啦!」
這時,代軍開門進來。
他倆中止了談話。
代軍知道他倆不會理他,逕直進了自己的房間,但將門留了一線縫隙,透出一線光。
代政未加考慮地:「這倒也是。」
代宇庭:「你說--,老爸我,可不可以參加競選?」
代政大驚失色地:「什-麼?您想參加副市長競選?嘖嘖嘖!」他站起來,先走到父親跟前伸手探探他的額頭,笑了笑:「並不發燒哇!」又滑稽地歪著腦袋,左右上下打量代宇庭。搖了搖頭:「不像!我怎麼看--您也不像。」
代宇庭將沙發扶手一拍,呵斥道:「你扯淡!一個**副市長,難道還有什麼標準像不成?胡耀邦比我矮一截,**還沒我胖,不照樣當國家領導人?真是!」
代政:「這個嘛!我說了您也不懂。比喻說,人的派頭,或者說氣質,他不在個大個兒小,也不在胖瘦,他是人的知識、才能、人品等等等等,綜合性的、自然的表現。您嘛!嗯!讓我再看看。」代政裝模作樣,又端詳起來。
代宇庭似有所悟,正襟危坐,被動地接受兒子相面般的調侃。
代政摸了摸下巴,點點頭:「嗯!不過,還行!特別是不說話時候,真還可以,像那麼回事。」
代宇庭笑了。
代政坐下來,認真地問:「您真準備那個一下?」
代宇庭:「什麼那個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我原來還沒想過會當局長哩!從局長到副市長,這是質的飛躍,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當楚雲王,國家一方諸侯,要出人投地,就要拚死一搏。」
代政搖搖頭:「當官的都是賭棍啦!老爸!我覺得-您當這個財政局長-,都好像焦頭爛額似的,怎麼會想起,去競爭副市長哩?」
代定庭:「誰說我焦頭爛額?」他一扭頭「官越大越好當。」
代政:「難怪有人說,寧可少活十年,不得一日無權。對呀!多活十年鬼曉得,一舉成名天下知啊!進入楚雲領導高層,光耀門楣呀!數千萬楚雲人眼中,代宇庭、代市長,一位顯赫的、了得的人物啊!電視上顯現一下,楚雲好幾千萬人,指手劃腳地『那是新當選的代市長、不是代理市長,是代宇庭市長』嘖嘖!不得了哇!」(故意打著上海腔)
代宇庭:「怎麼?你不希望老爸我在楚雲風光風光?」
代政:「但願吧!」他站在父親面前,無可奈何地瞪著眼「行!您爭您的楚雲王,我掙我的人民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一轉身「睡覺去?!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咯--!」
代宇庭:「不是明年,是今年--。」
代政:「切!」頭也不回地進房去了。
代宇庭看著兒子,大搖大擺地進房去了,他把頭抑靠在沙發上,雙手手指交叉,兩個大拇指不停翻轉,毫無睡意。
代軍的門開了,他悄然走到父親身邊坐下,。
代宇庭扭轉身子,氣呼呼地屁股對著他。
代軍從茶几上拿過一支煙,猛抽了幾口,抬頭看了看父親,欲言又止。
代宇庭干「咳」了一聲。
代軍輕聲的說:「你給他說,他明白啥?我說,當仁不讓,應該去爭。這年頭,不爭白不爭。甚麼讓賢、風格、向人民負責,都他媽騙人的鬼話。」
代宇庭仍然不看他,只是乾咳一聲。
代軍:「您不就比方市長差半級嗎?看他對您象使喚兒子似的,我就生氣。競選上去了,平起平坐,他又能把您咋樣?」
代宇庭看了代軍一眼,又咳了一聲。
代軍:「唉!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啦!您對他再忠再好,一旦對你產生看法,不可逆轉,必欲置您死地而後快。」
代宇庭:「你咋知道他對我有看法?」
代軍:「我也在政界混了n多年了,憑嗅覺,政治嗅覺。這點,您應該早就意識到了。」
代宇庭:「幾次市長辦公會上,審批財政計劃時,他對我幾乎都是橫眉冷目,楚雲市的財政問題,我不能開口,一開口,好像就是衝著他來。其實,我根本不是那意思。」
代軍:「他主管財政嘛!換你是主管,會讓下屬在市長們面前,說三道四?別說幾次,有一次就夠你受的了。」
代宇庭:「好像每筆錢的來龍去脈,他都要知道,說到底,是對我不放心啦!」
代軍:「得了!既然到了這種田地,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代宇庭:「官大一級,重於泰山啊!」
代軍:「您能衝上這一級,就天馬行空了。想做什麼,誰能管得了您?」
代宇庭對此也沒有什麼特別反映,他把頭抑靠在沙發上,雙手手指交叉,兩個大拇指不停的翻轉著,看上去,他興奮得很,毫無睡意。
他想,楚雲市級別高,如果能進入市政府領導層,不僅可以在個人歷史上大書一筆,光耀門楣,而且在數千萬的楚雲人眼中,也是一位顯赫的、了得的人物。難怪有人說寧可少活十年,不得一日無權。對呀!多活十年鬼曉得,一舉成名天下知啊!哪怕在電視上顯現一下,楚雲市就好幾千萬人看到了,都要指手劃腳的叫喚,那是新當選的「代市長、代市長」哩。爭!他娘的不爭白不爭,甚麼讓賢、風格、向人民負責,都他媽騙人的鬼話,這盤經我算是念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