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楚江風平浪靜,兩岸燈火通明,寂靜的江邊,停泊著大大小小的船隻,一艘游輪長鳴汽笛,在江心緩緩行進。江對面西山如一片灰色的雲,叢林中隱隱約約閃動著點點燈光,寥若晨星。朝旭與丁克在江邊漫步。

    朝旭說:「老丁,儘管方市長表了態,但要拖他個一年半載,我們也毫無辦法,這裡的工作作風我是知道的。我想無論如何也要盡快簽約。只要簽下合同,哪怕是意向書,華宇公司就有主動權,就可以按自己的日程表進行實際的操作了。」他抽了一口煙,歎口氣說「我感到,目前這種迂迴戰術,曲線接近的作法太累,可要戰勝官僚主義者,又不得不如此,而且還要謹慎小心,夾著尾巴做人,直到簽署正式合同,才能堂而皇之地展示自己的真知灼見,才能使他們真正瞭解華宇的實力和水平,才能使他們信服。」

    丁克很認真地說:「是啊!我知道您的這種心情,可又不能公然坦露出來,這幾天的情況證實了您所分析的,現在,我才真正理解,為什麼說,這裡是階級鬥爭的發源地,全國最大的『有色』之鄉啊!」

    朝旭:「時間過得好快!我答應程總一周返回,沒想到還只有這樣一個含糊的結果。」

    丁克:「他們吃皇糧,你急他不急,你勞神費米地耗,他按部就班的過。

    朝旭:「看來!現在是對我們沉著的勵煉啦!又不能使對方感到我們急於求成,否則,功虧一簣。」

    丁克:「怎樣才能盡快簽約啊?」看著朝旭。

    朝旭抽著煙,繼續前行,突然停步:「有一個人能幫我們。」

    丁克:「誰?」

    朝旭從容地:「代宇庭!」

    丁克遲疑地:「他呀?您的對頭也可信?」

    朝旭點點頭:「是的!不是冤家不聚頭,既然聚了頭,咋就不能派上用途呢?蔡瑁不缺,蔣干寥然啊!」

    「您是說--!」丁克指了指朝旭。

    朝旭點頭,兩人哈哈大笑。

    丁克:「您,怎麼會想到他?」

    朝旭:「代宇庭兩次洽談會上沉默寡言,說明什麼?」

    丁克搖搖頭:「不知道!」

    朝旭:「我們來楚雲至今,他一直低調,以隨從的面目出現,客氣有加,從不願多說半句話,又是為什麼?」

    丁克仍搖頭:「不清楚!」

    朝旭:「這可不是代宇庭的真實性格。前些天忙於洽談,沒去細想,現在回想起來,其中定有文章。我想,這是一塊可口的檳榔,我們要把它慢慢嚼完、吮乾甜汁,吐掉干渣?」

    丁克:「您的意思--!」

    朝旭:「他,從倨到恭,很明顯,心轅意馬,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雙重臥底。」

    丁克:「的確不大對頭,您說過,原來和他關係既然那樣,這段日子,代宇庭態度這樣友善、客氣,對洽談工程諱莫如深,態度曖昧。他葫蘆裡賣的啥藥?」

    朝旭:「原由嘛!楚江大撟工程,政府方面不是以他為主,觀顏察色,待機而動。他代某人一貫的遊戲規則是-有利可圖,楚江大橋尚無眉目,他又何必忙於多此一舉?」

    丁克:「那他擺酒接風又是為什麼?」

    「您是說--!」丁克指了指朝旭,朝旭穩重的點頭,兩人哈哈大笑。

    利用與自己宿願甚深地對手,為自己欲達之目的服務,這一大膽超常的設想,若非留侯、臥龍之輩是不可能輕涉此險的。丁克想到這裡,望著朝旭再次問道:「您,怎麼會想到他?」

    朝旭的智商在此又出現了一個高峰--

    他對代宇庭前倨後恭的表現進行了推理,說:「代宇庭不僅兩次在洽談會上都是沉默寡言,而且自我們來楚雲至今,一直是以低調隨從的面目出現,從不願多說半句話,多次接觸,代總是客氣有加。這可不是代宇庭的真實性格。前些天忙於洽談會的準備工作,沒有時間細想,現在回想起來,這其中一定有文章,我何不將他當做一塊可口的檳榔,慢慢地嚼完、吮乾甜汁後,再把他當做干渣吐掉?」

    丁克也覺得代的確表現不大對頭,他說:「是呀!我聽您說過,您原來和他關係比較彆扭,可我們來楚雲的這段日用子裡,代宇庭態度為什麼一直比較曖昧?甚至還很客氣?」

    朝旭笑了笑望了一眼丁克,分析道:「不外乎三種原由:一是楚江大撟工程,政府方面主要是方市長掛帥,他不便插手,再有什麼想法,也只能是觀顏察色,待機而動,這樣做,既不得罪我朝旭,也不暴露他自己,他代某人一貫的遊戲規則是--有利可圖,楚江大橋尚無眉目,他又何必忙於多此一舉?再者,對他過去有些過分的做法,或許有些擔心?擔心我朝某揭他的短,倘或逢人便告什麼的,豈不使他姓代的無地自容?因此,擺酒接風,雖不盡釋前嫌,先堵住我朝旭的咀也好,至少不會發生正面衝突,以免使他代某人難堪、尬尷?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朝旭講到這裡笑了,他搖了搖頭,一邊踱著步一邊繼續分析「這兩點不排除,但更重要的則是他姓代的地位發生了變化,他代宇庭雖無真才實學,可混到今天這個程度,也確非容易。過去之所以將我擠走,是怕我超過他,現在我朝某並不對他構成威協,他又何必一堆屎不臭,去挑起來臭呢?到頭來他代宇庭還落得個嫉賢妒能的名聲被人唾罵。所以,一直以來他不敢顯示自己,一直作一個隨從……。「

    「一個答應,男答應。」丁克插話。

    「於是,極力裝出一幅他和我朝旭是老同事的姿態,當眾即不說某的好話,也不說壞話,三緘其口。至於還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想法,比方說窺測方向,鑽點空子,通過這個工程撈點外快什麼的?」

    「這畢竟是個投資幾億的大工程,吸引力大著呢!」丁克說。

    朝旭堅定的說:「不論出於何種目的和用心,代暫可以為我所用。我們要把他當作一塊「敲門磚」,由他幫華宇打開一個突破口,盡快促成合約的簽署。代能夠被利用的也僅此一點。他以後的所求或別的什麼,在不違背原則,不損害公司的前提下,可以視情況而定。」

    丁克又問:「您說第三種原由是什麼呢?」

    朝旭說:「呵對啦!這第三個原由,他的身份,他是方副市長的高參。在某種程度上說,方的態度取決於他的態度。」

    丁克不解地問:「這又是為什麼呢?」

    朝旭笑道:「不懂了吧!這就是我前面說的,叫『毛病』,有些當官的總把他的決策,定位在他多年培養的所謂『親信』上,頸上的腦袋是別人的,你別看方格明聲色俱厲,實質上或許是姓代在從中作梗也未可知,所以爭取了姓代的也就爭取了方市長。」

    丁克說:「朝總這個想法好,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一舉措雖不是化解宿怨,卻也暫時少了一個對立面。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仇人少堵牆嘛。」

    朝旭笑道:「他嘛!利用他促成這件事是可以的,至於說朋友?離做朋友還遠著哪!」

    朝旭本是性情中人,在事業上他是一個執著的追求者,他認準了的事一往無前,是一條不屈不撓、眾望所歸的漢子;但同時,他又是一個極重情義之人。對同事,對朋友、家人,對上下級,他既講原則,又重感情,從來不去算計別人,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君子。

    朝旭對代宇庭有成見,而且很深,但他從沒有想到過要存心去報復人家。他只希望有朝一日通過正常的渠道,如組織整頓,機構改革等,使這種人有一個合適的去向,以免妨害黨和人民的事業,特別是政府機關,這種人越少越好。他從不曾想有意地、不擇手段地去害誰。

    朝旭給丁克解釋說:「這次有意利用代宇庭,主觀上並不是整他,也不是害他,更不是報復他,因為利用他,在客觀上可以促成楚江大橋項目的早日上馬,並不是一件壞事。在楚雲,是發展經濟,造福於民;對華宇,則是擴大業務,提高經濟效益,這是一件於政府和企業雙盈的好事。不能對任何『利用』都持否定,比喻說利用外資,利用矛盾,利用有利機會,推動事業的發展,不應歸於貶斥之列。」

    丁克笑道:「這我知道,您的為人還需要給我解釋嗎?搞成這個項目,對楚雲那叫功炳千秋,對華宇則是一本萬利呀!」

    「哈哈哈!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朝旭爽朗的笑著拍了拍丁克的肩膀,接著說:「先由你出面,給他打招呼,今晚請一下客,我還欠他接風酒的人情呢,不管人家如何用意,來而不往非禮也。」

    丁克問:「是不是還到他家裡去表示表示?」

    朝旭說:「不可以,此人向來變數太大,常常出爾反爾,他沒有真正的朋友,卻有真正的仇家。我算不算一個?只有他知道。他對我們的態度並不十分清晰,在我的心中至少還是一個模糊的形象,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出賣我們隨時有可能。吃頓飯可以,桌上表示一點小意思,也說得過去,專程登門肯定不可取。再說我們不是求他,順其自然吧!」

    丁克:「噢,您的意思我懂了,那麼有些話怎麼說呢?」

    朝旭:「待之以禮,輕鬆自然,欲擒故縱。」

    丁克想了一下,右手握拳往左手一擊:「對!放個煙幕彈,讓他做個傳聲筒,反正代宇庭又不是決策人物,火力偵察一下對方的反映,很有必要,對,就這麼辦!」

    朝旭:「老丁啊,這酒席間的『雙簧』我們不止一次啦!」

    丁克:「但願我這個配角能使您滿意。」

    朝旭:「不!不是配角,叫搭擋!」

    丁克:「嘿嘿嘿……」

    代宇庭欣然接受了朝旭通過丁克示意的宴請。席間,代透露了在昨天下午的市長辦公會上,關於楚江大橋投資方案的議題--

    他說:「市長辦公會一共研究了5件事,這是作為第三件事研究定下來的。市長特別交待,要方副市長抓緊和你們聯繫,不要錯過機會。市長還談了他對朝旭的印象,並說在前幾天的市委常委會上,他說:『我希望組織部門想點辦法,像朝旭這樣的幹部留得住。』其實我……。」

    朝旭心裡緊了一下,他怕往事的回憶干擾眼前的大事,立即打斷代的話說:

    「代局長,過去的事就算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朝旭的大度,像是對代宇庭略有點觸動,他低著頭似乎很學生的樣子。

    朝旭也總是心太軟,過去常常被人這種假象所迷惑。這次他就勢再「軟」他一次。他十分清楚,代宇庭在楚雲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假象師,他也就是憑著這一特別專長,混到了如今這一顯赫的位置。朝旭的軟硬,代以為很清楚,他在待人上心軟,工作作風上過硬,代一直認為這並沒有什麼用。他以為朝旭還是以前那種「心軟」,殊不知今天這一「軟」,是因為朝旭掌握了他「有奶就是娘」的習性,是朝旭因勢利導的策略

    代把市長辦公會議的底全部兜光,朝旭已達到了第一個目的。他一邊擦著嘴,一邊對代宇庭說:

    「代局長,我知道,你和市長、方副市長的關係都很好,本項目能否搞得好,你將起到重大作用。我們呢,來楚雲的時間很久了,作為企業,時間就是金錢啦!請你能不能轉告兩位領導?政府如果沒有最後決定下來,我們就不等了,先回深圳,什麼時候定下來了,什麼時候通知我們。因為,我們的事情太多了。」

    「程總一天幾個電話,催朝總回去。」丁克插話。

    朝旭接著說:「反正還不算遠,現代化交通,寅時出發,卯時便到。」

    代宇庭顯得有些緊張,說:「那好吧!不過你們至少明天上午等到我的電話再做決定。」

    朝旭看了丁克一眼說:「這--,行!明天下午走。」

    丁克說:「有必要嗎?朝總?還是早些回吧!這邊勞而無功,那邊的事積壓一堆。」

    朝旭笑笑說:「行了!我知道,你那一攤子事確實不少。一個星期都過去了,再放一放,就半天。我們明天上午租個車,我帶你到咱們楚雲的幾個景點去轉一轉,就半天,行嗎?……」

    代接過話說:「車就不租了!我要局裡來個車陪你們轉轉,中餐到『海韻宮』,我安排。」

    朝旭大方地伸過手握了代一把:「那就謝謝您啦!」

    丁克滿臉的無奈。他們邊說邊站了起來,丁克手示服務員結帳。代與朝、丁二人握別時叮囑道:「明天早餐我就不過來陪你們了,吃完飯請在房間等著,我會告訴司機到房間請你們,上午手機不要關。」

    朝旭說:「好吧!」

    臨走,朝旭只送到餐廳門口,丁克送了出去,和代寒暄了幾句,隨手從提包中拿出兩條「中華」煙和一個厚厚的「紅包」塞進代的口袋,代宇庭假意推讓了一陣,最後說:「恭敬不如從命了,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好啦!」

    兩人客套一番,丁克和他握手說:「以後還請代局長多關照,再見!」

    「好說好說,再見!」代滿面春風,上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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