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 正文 第十二集
    340玉盤街39號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

    朝旭、丁克、於坤、文璐等人,在辦公室編製計劃,審核圖紙,進行成本核算等工作。

    朝旭拿著份材料:「老丁啦!這個方案,我看可行。你再把幾個數據核准,過幾天我要向領導小組匯報。」

    丁克:「好的!」從朝旭手中接過材料。

    朝旭:「於坤!」

    於坤:「誒!」走了過來。

    朝旭:「下午,你把分期投入的報表,傳一份給總部。」

    於坤:「好的!您還過下目吧?」

    朝旭:「不用了!都看幾遍了。拆遷戶補償金存折,發完了嗎?」

    於坤:「還有兩戶,主家外出,明天才能回來。這邊兩家釘子戶咋辦?」

    朝旭:「暫時不要管他,先把大批的安置好,特殊戶下步再說。我向領導小組匯報時,會提出來的,這事只能由地方政府處理。」

    顧同蘇來到指揮部。

    顧同蘇:「朝總!規劃、設計總算批下來了。」說著,把批文呈在朝旭桌上。

    朝旭:「辛苦了!這樣,整個工程招投標的文字材料,已基本就緒了。顧局長!釘子戶的問題,恐怕還得由您在領導小組會上說說。」

    顧同蘇低著頭,想想:「嗯!好吧!」他看了看在場的人問:「馬主任呢?」

    朝旭:「幾天了,他可能忙吧!」

    顧同蘇:「不像話!這裡忙得一塌糊塗,他不見人影。」

    朝旭笑笑:「沒關係,技術上的事,他也插不上手。只是,食堂的伙食還是要抓,大家都很辛苦,生活不好不行,到街上吃,一則不衛生,二嘛!耽誤時間。」

    顧同蘇:「好!我找他!」

    341楚雲市政府經濟技術協作辦公室

    楚江大橋將進入招投標階段,朝旭特意拜訪了江楓。

    (畫面)朝旭向江楓陳述了他對工程招標的看法。

    江楓:「招投標事關重大,也很複雜,弄不好就會出事,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你整理一個材料給我,我以協作辦的名義,寫個報告給市委常委、副市長,取得市委、政府的支持,事情就好辦多了,至少,他們在拿起筆寫條子的時候,會要謹慎些吧!。」

    朝旭感激地:「謝謝您!這件事不是我想的這麼簡單。」

    江楓:「你該想到的都想到了,只是,楚江大橋,絕非一般的肥肉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主意呢。」

    朝旭說:「越是誘人的東西,越容易成為陷阱。我真不願意看到,楚雲市幹部中有一人栽在這個項目上。」

    江楓:「難說啊!利令智昏嘛!楚雲人的膽子大唷!尤其是某些中下層幹部,簡直天不怕、地不怕,什麼樣的事他們都敢幹,什麼樣的錢他們都敢收。」

    朝旭:「首先,我這裡不能出紕漏,沒有可乘之機。」

    江楓:「你的這個想法雖然好,可明知不可而為之者,大有人在唷!最近又處理了一批,你簡直都不敢相信,領導的秘書,拿著批條賣5萬元,結果事情沒辦成,人家要求退錢他不給,將他告到紀委,事情敗露了。」

    朝旭:「有些秘書出身的幹部,口氣大,膽子大。常常打著領導的牌子干自己的事,有的甚至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江楓:「一言難盡哪!高級領導一般是五、六十歲的人了,秘書三十啷當歲,為秘書安排一個好的位置,實際上,是替自己找代理人哪!」

    朝旭笑道:「過去,養兒防老,現在的領導,安排好秘書防退休。」

    江楓:「『文革』中,造縣委、地委、省委書記反的,相當一部分是秘書,有的直接挑頭,有的背後操縱,有的甚至一反常態,大打出手,往死裡整。」

    朝旭:「領導們並沒有吸取那些教訓,對秘書太寵咯!」

    江楓笑道:「我看啦!我們有些領導幹部,恐怕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

    朝旭:「尤其是那些維吾爾族的姑娘-辯子太多的領導幹部,秘書一件件都記著哩!」

    江楓說:「就此而論,你說這秘書,需不需要給安排好?他們知道得太多了,你不把他安排好,他就捅你。」

    朝旭:「組織人事部門把按排好秘書,當成是給領導幹部的面子,而秘書們則認為是應該的。條件好,效益好,有發展前途的單位,基本上是秘書掌權,輪不到其他人。楚雲黨政機關就是秘書掌權!」

    江楓說:「不是全部,但很突出。我最擔心的就是,怕秘書介入楚江大橋工程。」

    朝旭:「這點我想過了,我不是組人事部門,不需要照顧誰的面子。今天來找您,就是……。」他看到門外還有人在來回踱步,本想與江楓,研究一下招投標具體問題,材料從包中抽出半截,又只得作罷。

    江楓:「說了半天,沒扯正題,你找我有事?」

    朝旭:「一兩句話說不清,您很忙,改日吧!」示意外面。

    江楓看了看外面幾人:「行!那就改天。」

    朝旭:「秘書長,我先告辭!」

    江楓:「好!好!」

    握別。

    342楚雲市金華酒店咖啡廳

    幾個中年人在洽談楚江大橋工程。

    甲:「你們要看原件可以,二十萬到賬,我把全套文件搬來,按楚雲規矩,連這點茶水費都勉勉強強,還談啥工程呢!」

    乙:「錢沒有問題,我們也不是不相信你,你說水下工程由你負責組織施工隊,總得有個憑證啦!」

    甲:從桌上的檔案袋中,摸出一份委託書,往乙面前一放:「你看清楚!」

    乙拿起委託書看-

    特寫:委託書茲委託湯信敏同志,全權負責楚江大橋水下工程事宜。

    楚雲市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印)

    乙:「嗯!能不能把這份委託書,先押在我們這裡?款到了你賬上,我們簽了意向書,再還給你行嗎?」

    丙:「那怎麼行?給個複印件可以,原件不行。」

    甲的手機響了:「喂!指揮部啊!哦!朝總!有什麼指示?嗯!好的!我就回來!」他把手機蓋上。

    甲:「你把我的委託書拿了,不是說,你會去行騙,指揮要是知道了,我不但會罵死,而且會撤職查辦。拿個複印件吧!抓緊時間,我還要趕回指揮部去。」

    丙:「這樣吧!我去複印,你們去打款,半個小時以後,還到這裡會面,湯總先回指揮部,原件和匯款憑據我帶回來。

    乙:「那行!半小時後,到這裡會面。」

    甲收拾檔案袋,起身夾著包,和乙的人拉了下手,走了。

    343楚雲市政府機關宿舍譚副秘書長家

    晚飯後,譚副秘書長剛洗完澡,坐在沙發上梳頭,琅山工程公司張蒯廉總經理來到他家。

    譚夫人給張上了杯茶進房了。

    張蒯廉:「秘書長您好!」

    譚副秘書長:「好!坐吧!」看了眼張腑下夾著的包。

    張蒯廉:「您挺忙啊!」

    譚副秘書長:「嗯!有事嗎?」

    張蒯廉:「嘿嘿!就是白天我到您辦公室說的,楚江大橋工程的事,您看--!」

    譚副秘書長:「這事不好辦!我雖說管重點工程,可招投標的事,由大橋指揮部統一組織,當然,在楚江大橋工程領導小組,還是能說上一兩句話,僅此而已。」

    張蒯廉:「那就請您,給進進言也好哇!」

    譚副秘書長昂著頭,抽煙:「嗯!看情況吧!」

    張蒯廉從包中,取出一捆報紙包好的錢,放在沙發上,說:「一點小意思,請笑納!」

    譚副秘書長嚴肅地:「幹啥幹啥?別幹這個,拿走!」

    張蒯廉:「嘿嘿!沒事!請您打牌,您又不會,想買點東西送給您,我也不知道買啥好?您還是……。」

    譚秘書長:「這樣吧!我先給您寫個條,你去找一下辦公廳城建處長,讓他和指揮部銜接。」

    張蒯廉:「那好那好!非常謝謝您!秘書長。」

    譚副秘書長起身,到臥室裡寫了張條拿出來,遞給張。

    張蒯廉接條:「謝謝!謝謝!非常謝謝您!秘書長。」起身「那我先走啦!」

    譚副秘書長:「好吧!」

    張蒯廉已走到門口。

    譚副秘書長:「噫!你把它拿走哇!」坐著沒動。

    張蒯廉向譚點頭笑笑:「您就拿著抽煙吧!好好!」帶關門走了。

    譚副秘書長右手指夾著煙,左手將那包錢拿過來,簡單掰了掰,對房中的老婆喊道:「老太婆--!」

    譚夫人:「哎!」應聲出來。

    譚副秘書長:「喏!放起來吧!」

    譚夫人:「明天匯到加拿大,孩子那邊的費用太高了,還得加十萬。」

    譚副秘書長:「這麼大的工程,弄這點玩意來,還叫我給他在領導小組說話,哼!」

    譚夫人:「你就給他說說唄!」

    譚副秘書長:「說說!說得輕巧!蔣總那兒咋辦,人家可是大方得很。我答應她了,別的,應付下得啦!」

    344玉盤街39號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

    朝旭用電腦重新寫一個《招投標的實施意見》

    丁克走了進來,看到朝旭電腦上的材料。

    丁克:「怎麼?沒通過?」

    朝旭停下來:「不是!上次那個報告石沉大海,交給方格明的秘書後,杳無音信。江秘書長意見,重新寫一個。這次,由他親自送市委書記、市長,批給主管副市長,萬無一失。」

    丁克:「嗯!好事多磨啊!我們可得好好感謝江秘書長哪!」

    朝旭:「再說吧!你去把門關上。哦!你有事嗎?」

    丁克:「我沒事,我走了。」剛出門,還未來得及關門,迎面碰到馬伯清。

    馬伯清:「朝總,代局長來電話說,要我問一下您有沒有時間?今晚他想請您吃頓便飯。」

    朝旭一時不知怎麼回復,笑了笑:「現在還定不准,有個急事要辦,下午四點以前,我再告訴你。代局長太客氣了,代我謝謝他!」

    馬伯清:「好勒!」高興地下樓覆命去了。

    朝旭起身關上門,自言自語地:「迫不及待喲!」從皮包中拿出資料,面對電腦,準備趕寫報告。他突然起身,打開門:「老丁--!」

    丁克「誒!來了!」

    朝旭讓丁克進門後:丁克,今天我和你換一下辦公室,你在我這裡值班,誰找我也不要告訴他,除非程總,其他電話一概由你處理,有什麼事記錄一下。「

    丁克:「行!」

    朝旭從抽屜中取出公章交給丁克,丁克將自己辦公室的鑰匙交給他,朝旭拿著鑰匙,到丁克的辦公室去了。

    丁克留留在了朝旭的辦公室。

    345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文印室

    馬伯清、文璐兩人在說話,洪波在電腦上打文件。

    馬伯清:「文工的酒量不錯啊!喝了酒,歌唱得更來勁。」

    文璐:「您一直在機關,正統啦!既不喝酒,歌也唱得不多,這玩意兒,還是要經常泡在裡面,熟能生巧嘛!」

    馬伯清:「是的!往後是得多練練。」

    洪波從轉椅上轉了過來:「馬主任!別太正統了,人嘛!活在世界上就這麼幾十年,還是要瀟灑走一回啊!」

    馬伯清:「行!今晚到哪?文工定!」

    文璐:「噓--!小聲點。」他指了指朝旭辦公室。

    洪波:「嗨!還管那個!八小時以後,是自己的自由嘛!不過,今晚我也沒時間,我約了幾個同學聚會。」

    馬伯清:「那我就和文工去玩啦!」

    洪波:「行!你們去吧!在哪,告訴一下,沒準,我也會串串場,呵呵!」

    「小洪--!」丁克的聲音。

    洪波:「哎--!」

    丁克:「弄好了嗎--!」

    洪波:「快啦!」對馬、文二人「我先把丁工要的材料刷出來。」回過身,工作去了。

    馬伯清與文璐回到了各自的辦公室。

    346楚雲市柳蔭茶樓

    洪波將一份材料,交給一個老闆模樣的中年婦女,那婦女拿了一疊錢給他。

    女老闆:「你們那個姓朝的老總,有什麼愛好?」

    洪波想了想:「你趁早,還是別打他的主意吧!硬得很。我對他從不抱幻想,他能耐得很,五筆字打得比我還快。哼!沒見過這樣的老闆,事必躬親,凡重要文件根本不要我打印。」

    女老闆:「是嗎?也不近女色?」

    洪波搖搖頭:「他好像閹了似的,除了他老婆,沒女人跟他來往。」他眨巴一下眼睛「哦!想起來了,聽他們公司文工講,他在深圳時,有一個女人對他不錯,那女的長得非常非常漂亮,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又離他而去了。」

    女老闆點了點頭:「這麼說,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嘛!是個有縫的雞蛋哩!」

    洪波看了看眼前這女人:「朝總可是個帥爺哩!人才、氣質,反正我很少見到這樣的人。你--。」

    女老闆:「我是不行了!老咯!倒過去十歲,手到擒來!」

    洪波笑笑搖搖頭:「呵呵!朝旭可是個有品位的人。」

    女老闆:「你很崇拜他?」

    洪波:「啥-呀!我對他敬而遠之,我去指揮部不是奔他,而是奔錢。不過--!男人像他那樣,是比較標準的。」

    女老闆:「哼!別幫他吹,我從來沒見過標準的男人。」

    洪波:「那你就去見識見識吧!」

    女老闆:「這得看本姑奶奶,有沒有興趣。好吧!你以後多給我提供點信息,大錢沒有,吃喝玩樂可以保證你。」

    洪波:「有多大腳,穿多大鞋。我也只有這個本事了。」

    347玉盤街39號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

    朝旭提著手提電腦從丁克辦公室出來,回到自己辦公室。

    丁克一見,連忙起身:「弄好啦?真快呀!」

    朝旭:「《楚江大橋招投標工作意見》電腦中備了份,調出來,稍作修改、調整、充實,就可以了。上報要套紅,我套不准,還得到市裡文印部門規範些。」

    丁克:「我去弄!」

    朝旭:「好!下午四點以前,把正式文件送給江楓,這樣,我就有理由回復任何人了,包括他代宇庭,也得按這文件辦。」

    349楚雲市財政局代宇庭辦公室

    代宇庭與馬伯清議論請朝旭吃飯的事。

    代宇庭:「他為什麼說,要四點鐘以後才答覆呢?」

    馬伯清:「他手上有幾個材料,也確實忙。給洪波打印的都是一般材料,重要的東西他自己動手。」

    代宇庭一驚:「什麼?重要的東西自己動手?」

    馬伯清:「是啊!核心的東西,只有他和那個丁工知道。」

    代宇庭:「這麼說,好多東西,你這個辦公室主任,也看不到?」

    馬伯清:「他的警惕與戒備,是我始料不及的呀!既便是對他手下,也非一視同仁啦!」

    代宇庭摸了一把臉:「看來,這頓飯請不請,意義都不大了。」

    馬伯清:「既然你要我給他說了,還是搞吧!等到四點,不回信就算了。至於規格嘛!簡單一點行不?」

    代宇庭火道:「扯蛋!是你掏腰包?大人做大事,怎麼能小家子氣?弄好點,權當一次不愉快的消遣。」

    350玉盤街39號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

    朝旭在辦公室整材料,電話響了。

    朝旭:「哦!老丁啦!《報告》已送給江主任了。好!沒有差錯吧?」

    丁克在電話中的聲音:「校對三遍,沒問題,您放心吧!」

    朝旭:「那好吧!您先回指揮部來,今晚,我們一起參加一個宴會,把於坤和文璐也叫上。」

    朝旭放下電話,搓了搓手,立即撥打馬伯清的手機。

    朝旭:「老馬!請您告訴代局長,今晚,我可以參加他安排的活動。」

    351楚雲市財政局代宇庭辦公室

    馬伯清放下電話,對代宇庭:「還是您有面子呀!」

    代宇庭老成地:「吃頓飯給面子,是交情,其他事不給面子,是原則。如果他不來,反倒好說話,他答應來,嘿!這就好有一比了。」

    馬伯清問:「您想比什麼呢?」

    代宇庭想了想:「噯!比什麼,比個逑哇!這樣吧!你看情況點點題,適可而止。把代政帶去,免得他總找我吵,也讓他嘗嘗碰釘子的味道。嗨!我怎麼就遇到這麼個對頭?」

    馬伯清故意冒出一句:「您看《孫子兵法》裡還有什麼高招?」

    代宇庭白了他一眼:「兵法,鬼法!諸葛亮再世,也治不了這小子。」

    馬伯清心裡暗笑,卻說:「先別這麼說嘛,也許與您預料的……。」

    代宇庭:「我的預料絕對沒錯,你不想想,上午9點多請他,到下午4點才作答覆,其間幾個小時幹啥?他有充分準備,懂嗎你?行了!作準備吧,強裝笑臉請白吃。」

    馬伯清:「好!在什麼地方?」

    代宇庭:「『中國城』總統包廂!」

    馬伯清答應一聲,轉身下了樓。

    352楚雲市中國城大酒店

    朝旭開自己的車,馬伯清坐在他車上,丁克等其他三人,坐代宇庭局長的車,兩台小車開到「中國城大酒店」前廳停下。

    代宇庭和兒子代政,滿面春風的迎著朝旭一行。

    353楚雲市中國城大酒店總統包廂

    眾人有說有笑,都顯得很輕鬆,進了餐廳總統包廂,分賓主坐下。

    酒宴是豐盛的。

    朝旭談笑風生,毫無顧忌。

    代宇庭原本就不想在這餐桌獲取什麼,所以,也捲入到這種氣氛中。

    馬伯清懷有「點題」的使命在身,一直想找機會和朝旭搭上腔,可每當啟齒之際,不是被其他人的話打斷,就是被勸酒的浪潮淹沒。他無計可施,看了看代宇庭,代宇庭不理會,又看了看代政,突然靈機一動。

    馬伯清:「代政,這裡年齡你最小,你又和朝叔叔是同行,我看,你應該給朝叔叔敬杯酒才對!」說完看了一眼朝旭。

    代政也看著他,然後轉向父親代宇庭。

    代宇庭笑道:「這個建議好,朝叔叔是個大能人,大老闆,即是同行,以後多向朝叔叔學著點,這杯酒,該敬!」

    代政端起杯,老練的站起身,向朝旭走過去。

    朝旭正準備站起來。

    代宇庭輕輕按他大臂說:「晚輩敬酒,你就不要起身了。」

    朝旭笑著端起杯,側過身說:「好!我就聽你父親的,不起身了!」

    代政說:「朝叔叔請坐,我敬酒先干。」說罷,倒口一杯,擦了一下嘴角,給朝旭一個手示:「朝旭叔叔請!」

    朝旭:「後生可畏呀!」說罷一飲而盡。

    代政回到座位上:「往後,還請朝叔叔多關照!」

    馬伯清立即接道:「是啊!還得請朝總多關照關照!」

    代宇庭給朝旭夾了一著菜,自己也夾點吃著,默不作聲。

    朝旭看了代宇庭一眼,笑問代政:「你念完大學了吧?」

    代政:「早畢業了。」

    朝旭:「現在幹什麼呢?」

    代宇庭:「他呀!自以為有本事,原想讓他去國留學,他說什麼『人生如白駒穿隙,幹嗎黃金時代要在國外白白浪費,到時回國成了白髮老頭,--不去!』給他安排工作,他不幹,又說什麼『受制於人的飯,吃著不舒服,』要自己去闖!噯!我也懶得去管他,隨他去吧!」

    朝旭:「行!有志氣,男子漢嘛!應該去闖一闖,始終在一個地方,不僅思想僵化,人也老得快。我說代局長,你不要把他再當小孩子管束了。」

    代宇庭對代政:「好啊!朝叔叔都支持你。」說完看了馬伯清一眼。

    馬伯清會意:「朝總支持你,你就大膽的干吧!」

    朝旭:「對年青人,特別是有文化的年青人,要支持他們,不論做什麼,只要不違法,你就要大膽去做,從實踐中證明自己。」

    代政:「謝謝朝叔叔的教誨!」

    朝旭關心地:「你現在做什麼呢?」

    代政:「做點建材生意,鋼筋、水泥、鋁合金啦!等等。」

    朝旭反客為主地:「可惜,楚江大橋工程,建材定點招標,不然,是可以照顧你做點事的。」

    代政聽了,心裡一涼,失望地望著他父親。

    代宇庭一臉難看,瞬即,馬上又恢復了笑容:「你看,朝叔叔對你多關心,遺憾的是定點招標,那就請朝旭叔叔,以後在其他方面關照吧!來!喝酒!」

    朝旭點頭:「只要有可能,朝叔叔肯定會關照你。」

    馬伯清突然問道:「朝總,建材要單獨拿出來招標嗎?」

    朝旭從容地:「是的!」

    馬伯清:「不是總承包嗎?」

    朝旭:「總承包前,必須先搞建材招標,承包方必須按市政府指定的,中標廠家進材料,建材質量是工程質的前提。」

    代宇庭:「你們指揮部的報告,不是還沒有批麼?」覺得自己失言,可又無法收回,緊張地看著朝旭。

    朝旭嚴肅地:「第一個報告沒有批,可能是我們沒有寫清楚,第二個報告,我們寫得比較詳細、具體、已報送市委常委、副市長、面寬一點,多幾位領導看看更好些。」

    代宇庭迫不及待地:「什麼時候送去的?」

    丁克欲言又止。

    朝旭看了他一眼:「今天下午,直接分送給了在家的幾位領導手中。」

    代宇庭的臉色沉下來,陰陰地,氣氛逐漸不那麼和諧了。他看著馬伯清,似乎心裡在說,這樣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朝旭不覺得有什麼難堪,平靜地仍然吃喝著。

    丁克和於坤默默點頭。

    文璐的眼神,流露出對代宇庭同情的意味。

    代政掃視一周,把酒杯一舉,大聲說:「這是怎麼哪?買賣不成仁義在嘛!幹嗎這樣子?朝叔的做法是對的,上億的工程誰不擔心哪?招標,一定要招標!要不然,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來!朝叔叔,剛才您支持了我,現在我聲援您,乾一杯!」

    朝旭端著杯站起來,笑道:「呵!幾年不見,刮目相看羅!經過高等教育,就是不一樣啊!代局長陪養出這樣一位顧大局、識大體的少年英雄,令人欽佩啊!好!朝叔有你這幾句話,高興!明兒我請客,還是在這裡。」

    代政:「朝叔說話算數?」

    朝旭主動把杯碰向代政的杯,堅定地:「一言為定!」先自一飲而盡。

    代政也飲盡杯中酒,眾人熱烈鼓掌。

    代宇庭態度緩和多了。

    馬伯清也受到了啟發,跟著吹:「將門出虎子噢!到底在外闖蕩不同,識大體啊!代局長,您教子有方,我敬您一杯!」

    代宇庭笑了笑:「不要把他捧得太高,年青人頭腦簡單。不過,他比老大會處理事,看來,是要到外面鍛煉鍛煉。」轉過臉對朝旭:「原來你也是離群索居,不大與人交結,現在應酬自如哇!」

    代政:「此一時,彼一時也!朝叔這叫精明的大度。」

    代宇庭「啐」道:「就你知道。」

    朝旭笑笑:「這小子可塑性大得很哪!」轉臉對代宇庭:「還是開先那句話,對孩子不要用一種模式管束,當然,您不是這樣。」又對代政:「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現代青年的希望,朝叔對你充滿信心!我看你就是大度的精明,哈哈哈--!」

    這句得體,又很富有人情味的話,使代政高興得又要來敬酒,丁克站起來,端著杯截住道:「小代,我們朝總從不輕易讚揚一個人的,今天,朝叔對你有如此高的評價,我祝賀你,來!乾一杯!」

    代政與丁克碰杯乾完,說:「謝謝丁叔!」

    大家互相又敬了幾次酒,熱鬧了一番。

    朝旭看氣氛已趨正常,見好就收。低聲對代宇庭:「代局長,差不多了吧!」

    代宇庭:「好吧!」舉杯對大家:「今天喝得很盡興,現在門前清。」

    朝旭對大家:「明天還是這個時候,還是這裡,還是原班人馬,我請客,特別是小代不得缺席!」

    代政:「謝謝朝叔,我一定來!」

    代宇庭:「老朝,算了吧!小孩子,跟他叫什麼真?」

    朝旭:「那不行!對年青人說話,必須言而有信,再說,您多次請我,回敬是應該的吧!」

    代宇庭笑道:「那好吧,按你的意見辦。」又對代政「還不謝謝朝叔?」

    代政禮貌地:「謝謝朝叔!」

    354楚雲市政府機關宿舍代宇庭家

    代宇庭先於兒子代政回到家中,靠在沙發上抽悶煙。

    老婆照例給丈夫倒杯茶後,開始坐在門邊掰手指甲,看了丈夫幾眼,覺得沒什麼事了,便起身到臥室內看電視去了。

    代宇庭頭仰靠在沙發上,酒宴上情景反覆在腦子裡閃現:

    朝旭始終笑盈盈地敬酒「可惜!建材是定點招標。」

    代政:「朝叔的做法是對的,上億的工程誰不擔心哪?招標,一定要招標!要不然,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來!朝叔叔,剛才您支持了我,現在我聲援您,乾一杯!」

    「老爸!還沒休息呀?」門開了,代政從外面回來。

    代宇庭看了眼代政:「嗯!」,繼續抽煙。

    代政放下皮包和手機,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在父親對面坐下,試探地:「想什麼呢?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代宇庭屈身向前,在煙灰缸邊撣了一下煙灰:「你那樣做又沒錯,誰生你的氣呀!」

    代政輕噓了一口氣:「對朝旭有意見?他太不給您面子了是不?」

    代宇庭:「意料之中的事,我和他的矛盾,不可調和!他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代政:「我說老爸,過去的事不就算啦!冤家宜解不宜結啊!何必呢?都一塊兒喝幾次酒了,往順暢的方向想噢!」

    代宇庭深情地看著代政:「你今天在酒宴上,言談很有分寸,我很高興。你能打破僵局,使宴會活躍起來,而且得到朝旭的認可,這說明你有獨到的見地,很好!」

    代政:「我知道,您是想給我要點事做,可有的事,是勉強不得的。您和朝旭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知道,我就覺得,他,絕非平庸之輩,氣度非凡,精明瀟灑,酒席上言語不多,句句千鈞。給我的感覺,他是一個能力超凡的人,要使他在別人面前屈服,就範,不是說不容易,簡直不可能。」

    代宇庭說:「他有本事,高傲!」

    代政糾正道:「有本事,有個性,高傲,我看不明顯,這是您看人的角度問題。就經常到我們家的那些幹部來看,沒有一個,能讓我像對朝旭那樣感興趣的。」

    代宇庭:「他答應明天要請你吃飯羅!」

    代政:「您把我看扁了,若不投緣,他便是八人大轎來接,我也不希罕這頓晚餐。」

    代宇庭:「你和他投緣?那麼和我呢?」他希冀而顯得有些可憐地看著兒子。

    代政直言不韙地:「我需要您這樣的父親,但絕不交您這樣的朋友!」

    代宇庭並不生氣:「為什麼?」

    代政:「還用問嗎?自我懂事以來,您把我當做朋友過嗎?」

    代宇庭:「嗯--!你比我行!連朝旭這樣的人,都可以認做朋友!」

    代政:「老爸,我說句話您不要生氣。」

    代宇庭:「我不生氣,你說吧!」

    代政:「憑良心講,他朝旭,究竟有什麼事對不起您?您對他的成見如此之深,值得嗎?」

    代宇庭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解釋。想了一下,勉強地:「所謂『道不合,不相為謀』,這你應該懂。」

    代政輕輕笑道:「要與您志同道合,難哪!我就很難和您走到一起,想到一起。」

    代宇庭無奈地:「我知道,你不像我。」

    代政:「俗話說,子不必不如父,或許青出於藍,勝於藍呢?」

    代宇庭笑了,笑得很隨和。

    代政目不轉睛的看著父親。

    (畫外音)父親,像今天這樣和顏悅色是個奇跡。代政心中,父親這一輩子也不容易,他,膽子大,不管什麼官他敢見,不管什麼事他敢幹,不管什麼錢他敢接;忍性強,在領導面前,公眾場合,很少看到他發火,回家凶相畢露。他是一個負責任的家長,家裡還有幾個雞蛋,都一清二楚。父親,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他投機鑽營,誇誇其談,典型的兩面派、容不得人,容不得事。近來,父親更加蒼老,也沒有那麼精神,回到家中一坐下就像是打瞌睡,蔫蔫的。他-活得太累了!

    眼前這個乾癟的老頭兒,我-真是這個老兒之子嗎?

    代政看著對面牆上鏡子裡映出英俊的自己,笑了。

    355楚雲市大街上

    代軍從市牙科醫院出來,看了看左右沒發現熟人。他將手伸向自己口中,搖了搖鑲好的兩顆門牙,獨自一人散步回家。他低著頭,將西裝脫了搭在肩上,幾乎是量著步子在大街上漫步。

    腦子裡浮現出電視新聞-

    電視畫面:現在報告新聞,投資近四億元的楚江大橋,近期破土動工。這是建國以來,楚雲市投資最多,規模最大,建設週期最長的國家重點工程。工程將按照國際貫例,進入招投標程序……。

    代軍昂起頭,深深地吐了口氣,陡然加快了步子。

    356楚雲市政府機關宿舍代宇庭家

    代軍回到家裡,看到父親坐在飯桌邊準備用餐。他將西裝往沙發上一扔,鼓起勇氣,正式向父親提出自己的想法。

    代軍:「爸!我想離開稅務局,到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去。」

    代宇庭一口回絕:「糊塗!你怎麼能離開稅務局呢?楚江大橋指揮部你怎麼能去?」

    代軍:「馬伯清去得,那我就為什麼不能去?您經常講『肥水不落外人田』,結果把這樣好事給人家,自己的兒子都不考慮。」

    代宇庭:「你懂甚麼唷!」氣得飯也不想吃,扔下碗筷,躺到沙發上直歎氣。

    代妻趕忙端了杯熱茶,放到代宇庭的手中。

    代宇庭接過喝了一口,坐起來,擦了一把眼角上滲出的淚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將杯放回茶几。若有所思,有氣無力地:「難怪政兒說,他不和我們捆在一起,他是傳宗接代的,你,你使我好寒心啦!」

    老婦人見丈夫不吃飯,自己不敢去吃,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又坐在廚房門邊掰手指,不敢吱聲。

    代軍低頭不語。

    代宇庭:「你難道把我害得還不夠苦嗎?那一千五百萬,能長期放在稅務局嗎?」

    代軍瞟了父親一眼:「怎麼!那一千五百萬還要退回去?」

    代宇庭冷笑道:「蠢才!世界上沒有比你更蠢的了。既然這麼多錢-可以不退回,我何不自己拿了?全家、下輩子都夠了嘛!真是蠢到家了。一肚子草,還到廣州做生意。」代宇庭勃然大怒,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吼道:「做你媽那個球!你是那塊料嗎?」

    代妻嚇得手發抖,趕緊離開,回裡屋去了。

    代軍仍默不作聲,呆呆地聽訓。

    代宇庭:「你找死!你離開稅務局,一切不就全暴露了?那樣一來,你自已死定了,連老子也被你送上斷頭台,你不清白唷!」

    代軍輕率地晃了晃腦袋:「不至於那-麼嚴重吧!」

    代宇庭霍地跳起來「啪」地一下,狠狠地抽了代軍一記耳光:「你***,不知死活的東西,事情這麼嚴重,你還如此輕鬆。」說著,上前一把揪住代軍的頭髮,從沙發上扯下來,往地上一按,一腳將他踢倒,鐵青著臉,狠狠地:「你跟老子跪下,老子今天要好好讓你清醒清醒!」說著,左右開弓,又是幾個耳光,直打得代軍嘴角流血,他一直不作聲。

    代妻聞聲從裡屋出來,看到兒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被抽打,雖然心痛,卻不敢上前拉勸,嚇得靠在門邊,雙手合十,戰戰驚驚地哭起來:「怎麼得了啊!怎麼得了啊!會打死呢!會打死呢!菩薩保佑啊!莫打了,莫打了呀!兒啊!你就聽你老爸的吧!聽話啊……。」一邊哭,一邊走到窗戶邊關窗戶,拉上窗簾。

    代宇庭一臉蒼白,靠在沙發上,指著跪在地上的代軍罵道:「畜生,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事到如今,還混混噩噩,老子這個家將被你給毀了,你知道嗎?」

    代軍跪在地上,昂著頭,眼狠狠地橫著其父。

    代宇庭:「你不及政兒一半哪!這些年來,我沒有管過他,把全部心思放在你的身上,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連代政的腳趾頭都比不上,狗屁都不是,盡跟老子找麻煩……。」

    代軍:「馬伯清到那裡能幹啥?」

    代宇庭:「我警告你!不准和姓馬的接觸,如果你不聽,到時候,你只有死路一條。聽到嗎?」

    代軍:「嗯!」他又反問一句:「為什麼?」

    代宇庭「騰」地翻身起來,飛起一腳踢向代軍的背,邊吼叫,邊用勁踢:「為什麼、為什麼,我叫你知道為什麼!」

    代軍痛得直哭:「哎喲--!我不去找他就行了噦--!你還打我--!哎喲!哎喲!」

    代妻看著兒子哭,自己也「嗚嗚」地哭起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