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士卒將床榻移開,然後,敲了敲床底下的地磚,地磚發出的聲音,片刻,臉上露出了喜色,他站起身,指著那塊地磚對身邊的士卒說道。
「將這幾塊磚挖起來!」
士卒們忙湧了過去,有人拿出鐵錘,對著地磚重重地敲了下去,一聲巨響之後,地磚四分五裂,碎片橫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黑洞。
果然有地道!
蕭萬全點了點頭,這個昔日的獵人如今已經成為了將軍,負責一支特別行動部隊,這支部隊不是常規的作戰部隊,而是負責一些特殊的工作,像這次追殺阮君明的任務就由他的部隊負責。監察司也好,敵情司也好,只能負責情報搜集和監測的工作,具體的刺殺,追捕,抓人的工作另有其他部門去做。
軍法司負責處置軍隊內的違紀亂法事件,律政司處理民間的違法事件,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則由蕭萬全統領的特別行動部隊處理,這支特別行動部隊的行動記錄在高暢軍中,只有寥寥幾個核心人員才能夠瀏覽。
吳天華是特別行動小隊的對正,手底下管著十來個人,吳天華原本是個江洋大盜,精通飛簷走壁,狐竊鼠偷的手段,對機關暗道也頗有涉獵,所以,這次追捕阮君明的行動,蕭萬全將他那一隊人用上了,也的確派上了用場。
「徐先生。已經可以確定了,阮君明那批人就是通過屋內地地道離開的,看情況,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蕭萬全朝身旁的徐勝治行了個禮,神態恭謹地說道。
徐勝治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問道。
「蕭大人是怎樣安排的?」
蕭萬全低著頭說道。
「已經向城外的部隊發出了一級戒備的命令,他們會派出比平時多一倍的巡邏隊,四處搜尋。另外,城牆上的警備也加強了,務必做到連一隻老鼠也無法溜出城去地地步,阮君明帶入城內的那五百親兵也被大軍看管了起來,使其不能作亂,在這樣嚴密的防護之下。姓阮的跑不了多遠!」
徐勝治沒有理會蕭萬全信誓旦旦的述說,阮君明應該在黃昏之前就潛出了府邸,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將他抓回來,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啊!
吳天華帶著一隊人打著火把,下到了地道裡,不多會就找到了地道的盡頭,那是隔壁街的一間雜貨鋪,不過,這個雜貨鋪已經空無一人了。
時至戌時,長樂王府的議事大廳已然坐滿了人。
說是酒宴。實際上並非如此,既無美酒。也無佳餚,不但沒有美人歌舞。也沒有歌姬侍酒,大廳上清一色的男人,人人神色肅穆,緊張之情溢於言表。
宋正本坐在右手文官的席位上,和以往一樣,他坐在首席,在他下面坐著的乃是凌敬,和凌敬不一樣的是。宋正本的臉色分外的嚴肅,說是神情慘淡也不過分。凌敬則談笑風生,看上去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
知曉竇建德地死訊後,宋正本和徐勝治的賭約自然以他告負為結果,打賭輸了地後果就是投降高暢,宋正本是個守信義的君子,當然不會耍賴,這便是他今日參加這個酒宴地原因,一是履行自己的賭約,表態臣服高暢,另一個原因也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家裡人,徐勝治說得對,在饒陽的時候沒有死,在樂壽又何必去死呢?
宋正本並非貪生怕死的小人,這一點和他身邊的凌敬不一樣,他之所以投靠高暢,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他原來的主子竇建德已經死了,竇建德要是不死,宋正本是不會另投他人地,不過,既然竇建德已經死了,他再投高暢也算不得背主另投。
竇建德一死,總需要有人站出來接收他的地盤和兵力,解決這局殘棋,既然高暢已經站了先手,投靠他也是無可厚非地事情。
幫助他快速地解決當前的亂局,就會少打一些仗,少打仗,自然少死人,不僅士卒要少死,那些平民百姓也會活得更長久一些,對自認為民請命,以民為本的宋正本來說,這也是他說服自己投靠高暢的原因之一。
不過,即使宋正本投靠高暢的理由如此充足,畢竟這不是他的本意,臉色如此慘淡也情有可原。
凌敬的心態和宋正本不一樣,最初他是對高暢充滿敵意的,屢次出主意和高暢作對,然而,當高暢擊敗竇建德,佔據主導地位之後,他就迅速地改變了自己的態度,死心塌地地跟隨了高暢。
只有始終跟隨勝利者,你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由於凌敬做人的原則是這樣,在新主子面前,自然不會像宋正本這樣苦口苦臉了!
由於宋正本和凌敬的倒戈,他們下面的文官系統現在全部偏向高暢那一方去了。這些士子們,能夠在反賊竇建德底下任職,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忠義之心,他們就像後世公司的員工一樣,公司被收購,換了老闆了,只要老闆沒有開除他們,他們自然不會主動提出請辭,何況,提出辭呈之後等待他們的還不知道是什麼?
既然,身為公司總經理和副總經理的宋正本和凌敬都易幟了,他們這些只為吃上一口飽飯的小卒子們又何必和新老闆作對呢?
對這些文官的選擇,高暢早就十拿九穩知道會是這樣,他知道只要讓宋正本和凌敬俯首稱臣,這些人就會低頭,竇建德的文官系統本就是宋正本和凌敬一手造就的,如今,還只是草創階段而已!
要向徹底接過竇建德的地盤和人員,武將們的態度是至關重要的,還好,現在,除了王伏寶和阮君明之外,其餘的武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猶如甕中之鱉,任由他處置。
順我者才昌,逆我者亡!
這便是高暢給那些武將們留下的出路。
雄闊海先一步走出後堂,來到大堂上,當他出現在大堂的一角之後,堂上眾人齊齊閉上了嘴,有人畏懼,有人驚愕,有人詫異,他身上具有的獨特的壓迫感讓堂上的文物百官鴉雀無聲。
高暢在原本屬於竇抗等原本屬於竇
親衛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大堂上,他冷冷地掃射了堂上,目光疾如閃電,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在專門盯著自己一樣。
高暢逕自走到堂上,那裡的席位是大堂內唯一沒有坐人的,平時,都是專屬於竇建德的專座,高暢站在那個席位前,回頭,再次掃射了堂上諸人一眼,堂而皇之地坐了下來。
沒有人敢說什麼?
無論是自詡忠義的士子們,還是身經百戰,對死亡視若無睹的武將們!
當高暢出現在大堂上時,一進樂壽就被軟禁和外界隔絕了消息的武將們幾日來的疑問也就煙消雲散了。
這些武將都知道竇建德和高暢之間的恩怨,嗯!準確的說,不是什麼個人恩怨,只是兩個人都想要一樣東西,而那東西只有一件,所以,雙方是勢不兩立,不死不休的局面。當高暢出現在原本屬於竇建德的府邸,並且坐上了原本屬於竇建德的位置上時,一切都清楚了,雖然不知道過程如何,結果卻一目明瞭。
高暢沒有說話,大家也沒有說話,就連平時顯得愚笨不堪,為人囂張衝動的曹旦也沒有說話,曹旦打仗不行,看風色的眼光卻是一流的。
眼前這種情況,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須看人說話,聽人行事,就算這樣,能不能走出這間大廳還是未知數,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這樣吧!
高暢面色沉痛,他朝宋正本和凌敬方向點點頭,擺了擺手。
凌敬心領神會,他輕咳了兩聲,將大家地視線吸引了過來,然後,站起身,走到大堂中間來。他臉上的神情更為悲痛,如死了極親的親人一般。
他抬起頭,仰天長歎了一聲,用一種及其哀傷的語調說道。
「各位大人,下官有一個極其不幸的消息告訴大家,希望大家聽了之後能保持鎮定。我知道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是,還是請大家.
說到這裡,凌敬語調沙啞,險些泣不成聲,他將長袖舉到眼前,假意拭擦眼角,斷斷續續地說道。
「大王英勇,以二百八十勇士勇闖薛世雄三萬大軍的大營,獲得大勝。使薛世雄狼狽而逃,此乃亙古未有的大勝。昔日張遼威震逍遙津,甘寧八百騎踏連營也不過如此而已!然而。上天不公啊!就在大勝之時,大王卻崩於半道,被潰兵所殺,實乃世之大不幸啊!」
說罷,凌敬嚎啕大哭,高聲哀叫。
「大王啊!大王!」
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當竇建德地死訊從凌敬嘴中傳來時,那些文臣武將們依然目瞪口呆。有一種極其不現實的感覺。
他們顧不得看凌敬的表演,也忘了此時自己也應該大哭一場。至少也要做一個樣子,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很快就有聰明人和凌敬一樣大哭了起來,其中,當然也不乏有真心者,畢竟,竇建德對這些人還是不錯的,凡是武將來投,都用金銀財帛,醇酒美人相送,也不吞併他的部曲,基本上仍是讓他們自己統率;對文人士子們,則更是曲意結交,禮賢下士,這樣的一個主子,對他們來說,也算是明主了,一旦敗亡,心傷神碎之人也不在少數。
然而,悲傷雖然在所難免,卻無須表現得太過火,畢竟,舊主子已經死了,掌握自家生殺大權地人還坐在大堂之上,對舊主哀悼過度,不免讓他有所看法,要是惹來殺身之禍就不好了!
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最好分開來處理。
那些原本屬於竇建德的文臣武將們的態度用上面這句來自後世的話來概括,其中,並無不妥之處。
宋正本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他神色沉痛地舉手示意,大家的哭聲降了下來,最後,堂上重新變得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真正的重頭戲來了,自己這些人的命運會是什麼?馬上就會見分曉了!
「大王已去,大家雖然哀思如潮,然而,現在是我等生死存亡之際,為了大王未竟的大業,我等還須暫息哀傷,將大王的後事處理掉才是正理啊!」
宋正本話音落下,大伙的目光齊齊地聚在了他身上,他則抬頭望了高暢一眼,半晌,方低下頭,緩緩說道。
「右衛大將軍年少英勇,勇猛善戰,待百姓寬厚,待臣下仁義,頗有大王遺風,大王臨死之際,用血詔任命右衛大將軍高暢為統帥,繼續領導大家,要想完成大王未竟之大業,還須諸君遵守大王遺命,多有助力才是啊!」
說到這裡,竇抗站了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張黃絹,上面用鮮紅地血跡寫著幾行字,他高聲說道。
「血詔在此,大王臨死之際,小的就在大王身邊,原想就隨大王而去,然而,大王命我活下來,留下有用之身,幫助右衛大將軍完成大王地遺願,推翻這無道的朝廷,讓全天下地百姓不致流離失所,孤苦無依。」
說罷,竇抗將血詔遞給了宋正本,退了下去。
眾人的目光多少顯得有些鄙夷,目送他退了下去,大家都知道,這傢伙不曉得什麼時候被高暢所收買了,所以才賣主求榮,說不得,連竇建德的死都和那傢伙有關。
潰兵?位於數百精銳士卒的保衛之下,什麼潰兵能輕易殺掉竇建德,若是竇建德身亡,這些親衛為什麼還活著呢?
血詔?遺命高暢繼承自己的位子?
不過是做戲而已!不管是學富五車的文官,還是目不識丁的武將,大家都知道這是做戲,並且是非常拙劣的一齣戲,然而,他們卻不得不陪著高暢他們把這齣戲演下去,無他,為了活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