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塵埃 第五篇 心亂 心動
    笛雅谷中,傳送魔法陣的光芒亮起然後消散,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魔法陣的中央。

    這裡的傳送魔法陣可能是大陸上使用得最少的一個,也是最神秘最有威嚴的一個傳送魔法陣。無論是誰,面對這通往這裡的鑲嵌著紫色骷髏的傳送卷軸無不驚懼,震怖。但是這個人一在魔法陣中出現,下一個動作立刻就是朝下面的魔法陣吐了一口口水。

    “我還以為那家伙膽子大到了敢把這裡的傳送魔法陣設上陷阱呢。”這個人冷哼一聲,伸腳擦了擦自己的口水,走出魔法陣。

    “等你好久了。怎麼,對久別二十年的笛雅谷就是這樣的態度?尊敬的山德魯前代理公會長。”一個在不遠處的石椅上坐著的老者歎了口氣,合上手裡的書。他一身蘭黑色的法袍,瘦削而輪廓分明的臉龐和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起來很像是一個睿智的學者。

    山德魯翻了翻白眼看到這個老者,微微一怔。“斯蒂芬?是你?不是聽說你十幾年前就出海遠游了無音訊了麼?我還以為你在路上被海怪吞了,或者死在遠東美女的肚子上了呢。”

    “二十年不見你,還是那樣的臭脾氣和臭嘴。”被稱為斯蒂芬的老者微微笑了笑,伸手示意了一下,他手上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臉上不多的皺紋皺出一個很和善的笑容,下顎上的幾只山羊須微微抖動,像一個很有涵養的茶捨主人。“別站在那裡,來坐吧。不懷念這清影泉泡出的茶麼?這可是我剛剛從遠東帶來的極品茶葉,我保證你是這個大陸上第二個嘗到的人。”

    “你剛剛回來?那你聽說這些時候那幾個年輕人搞出的事麼?”山德魯在斯蒂芬前方不遠的地方冷哼了一聲。他並沒有坐下,而是筆直地站在那裡。“現在地年輕人膽子也未免太大,手腳也未免放得太開了些……我今天就是想要給那些年輕人上上課的。”

    “上上課?你難道想教訓教訓他們麼?”斯蒂芬呵呵一笑。“你敢在笛雅谷中,神聖的漆黑之星下對同樣高貴的死靈法師動手?即便對你來說,這樣胡來似乎也過分了點吧。”

    “他們對維德妮娜那小妞不也動手了麼?”山德魯再悶哼了一聲。他地身上有絲絲的殺氣彌漫,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怕人。其中白地地方像死人的皮膚一樣慘白,仿佛還有些屍臭,黑地地方則像通往地底深淵的黑洞。隨時可以把面前的人吞噬掉。“我早說過,如果誰在這笛雅谷中或者是在我頭上胡來我都不會放過他。”

    斯蒂芬抿了口茶,淡淡一笑:“好大的殺氣。我至少有三十年沒見你這樣的殺氣了。”

    山德魯森然回答:“因為至少有三十年沒有人敢這樣惹我了。告訴我,那個家伙在哪裡?”

    “他既然知道自己失敗。你一定會來找他算帳,他怎麼又可能繼續呆在笛雅谷?”

    “所以我問他到底在哪裡?你不說,還是不知道?”山德魯看了斯蒂芬一眼,轉頭邁步走向谷中。“我先去問其他人,你們都不說,我就動手直到你們說為止。”

    “別太任性了。這裡可是笛雅谷。”斯蒂芬看著山德魯的背影淡淡說。

    “我知道,用不著你提醒。還有,我勸你別攔我。”山德魯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

    他的步幅並不大,依然還是和剛才一樣不緊不慢。但是在他每一次落腳的周圍。草地上那些綠草瞬間就枯萎,腐爛。

    斯蒂芬還是坐在那處石椅上沒動,但是眉頭已經微微皺起。他屈起手指在掌上地茶杯上一彈,那只茶杯就無聲無息而又飛快地飛向了山德魯地後背。

    但是幾乎就在茶杯剛剛離開斯蒂芬的手的時候山德魯就有了感覺,他猛然轉身,那一瞬間他眼中的殺氣已經成了一座活火山。

    但是只是那一瞬間而已。山德魯的殺氣並沒有真的爆炸出來。因為斯蒂芬還是沒有動,臉上地表情也還是那樣平和,那只茶杯只到了山德魯的炭疽就停了下來,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托住一樣浮在半空。杯中的茶水連波紋都沒有一絲,水汽柔和平順地緩緩朝上面升騰。

    “喝杯茶吧,你太緊張了。”斯蒂芬坐在那裡淡淡地說。

    茶杯就是山德魯的面前,但是山德魯並沒有伸手去接。他只是冷冷地看著斯蒂芬,眼神並不尖銳,也沒有鋒芒,但是其中的那股冷和屍體特有的意味可以輕易地融進所注視的人的身體中去。

    “我不是來喝茶的。”山德魯淡淡說。

    “我說了,別攔我。”

    “我不是攔你,只是請你喝杯茶,平靜一下心情而已。”

    “我不需要平靜,不需要你來多管閒事。”

    “不,你需要的。喝了吧。”隨著這個聲音響起的是一片咳嗽聲。

    這個聲音來自一個佝僂著身體的矮小老人,他從不遠處的樹蔭下緩緩走了出來。他之前似乎一直站在那裡,但是在沒有開口說話之前連山德魯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這個老有半彎著腰,一說話,一走路,每一個動作都會帶出一陣咳嗽聲,看起來似乎一陣稍微大些的風都可以把他吹得倒下,摔死。但是山德魯看著他出現的瞳孔卻是陡然一縮,出聲驚問:“山特?是你?”

    “不能是我麼?”這個老人咳嗽著,慢吞吞地走到了山德魯前方不遠處坐下。

    “你身體這麼差,還勞動你在這裡等我,實在是有些不敢當啊。我還以為你一直呆在你的墓園裡靜養,已經不再操心笛雅谷的事了。”山德魯冷冷地看著他說。

    “不操心不行啊。你也知道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不懂事,連有些老家伙們好像也開始不安分了。”山特坐在椅子上就沒再看過山德魯一眼,只是自顧自地卷縮在椅上咳嗽。

    前方的椅子上,山特咳的很專心,很用力,好像咳嗽已經成為了他這個人活著的意義。而後方的椅子上,斯蒂芬則端起了旁邊的茶壺,重新倒上了一杯茶。兩人都顯得很輕松,很自如,好像都沒有在意在他們中間的山德魯。

    和這兩人相反,山德魯的臉上開始有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眼光在這兩個死靈法師的身上不停地徘徊。他很清楚這兩人的實力,如果這兩人真的聯手起來出手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他也猜得出,他甚至沒把握接得下。

    山德魯身上的牧師長袍已經開始在無風自動,很細微但是又很密集的骨節爆裂聲劈裡啪啦地從他的身體中爆發出來,一陣霧氣般的波動在他身體周圍旋繞。那只依然停在他面前的半空中的茶杯開始微微顫抖。

    “對了,山德魯。你自己一人跑來笛雅谷,羅尼斯也已經不在了,你不怕有人乘機去拿那個東西麼?”斯蒂芬像是突然想起了知道你現在還是有些幫手的,但是他們不可能和羅尼斯一樣和你完全站在同樣的立場上。如果他們知道了那東西的真面目他們會怎麼樣?疑惑?恐懼?還是會……有興趣?”

    山德魯還是沒動,但是身前那只懸浮著的茶杯猛然搖晃了一下。

    王都,宰相府的書房中。

    “山德魯先生手上的,或者說大教堂下地牢中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突然問出這話的是小懿,但是所有人的眼光都同樣集中在了阿薩身上,這同樣是他們想要問的問題。

    阿薩怔了怔,稍微猶豫了一下搖頭回答:“我不知道,別問我。”

    但是剛剛這樣回答了之後他自己立刻暗自歎了口氣。這裡的每個人都在看著他,而每個人察言觀色的能力都不是他那不自然的神色可以蒙混過去的。

    並且這些人也不會直接指出這個顯而易見的破綻,只有小懿淡淡說:“依我看,其實這次風波有一大半也許就是因為那個地牢中隱藏的東西而起的。當時很多人都聽到了。賈維主教聽說地窖中的東西被人奪走之後是什麼反應……居然可以捨棄當時的控制中的局面慌忙離開,可見在他心目中那個東西也許比謀取帝國更重要……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想還是給他們一個解釋的好……”

    “那你們就隨便編一個給他們好了。”阿薩說。

    “但是我們也想要一個解釋。真實的解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難道山德魯先生覺得還不能信任我們麼?”小懿看著他說。

    “那你們就可以去問他,別來問我。”阿薩把頭扭開。

    小懿默然看了他一陣,也收回了目光。

    這個時候,外面有聲音傳進來。“稟報宰相大人。魔法學院有人來稟報,湯姆老牧師已經不見了。”

    “恩,知道了,退下吧。”小懿冷了命令,然後再看向塞德洛斯說:“看來山德魯先生真的是去笛雅谷了。”

    塞德洛斯沒有說話,看向了羅蘭德團長。羅蘭德團長則看向了阿薩,說:“我們實在是很想知道,那個地窖中的到底是什麼?雖然我可以現在馬上去看,但是我還是希望你直接告訴我們。”

    “你的心已經亂了。”

    杯子在半空中搖晃,杯中的茶也已經開始在晃蕩中溢出。斯蒂芬看著山德魯淡淡說。

    山德魯沒有動,臉上的表情漠然冷淡如冰雕。

    “你已經和那些年輕家伙一樣心中充滿了敵意和浮躁。這樣的情況下,覺得你還是我們兩人的對手麼?”

    “大概不是。”山德魯想了想,終於開口淡淡回答。雖然他這樣回答,但是身周的魔法波動依然還是在翻騰。

    “那就先坐下來好好喝杯茶吧。”斯蒂芬的手虛抬了抬,山德魯面前的茶杯向上浮了浮。無論是他還是山特,至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殺氣,直到這個時候都完全和兩個勸朋友喝茶的普通老頭完全沒有區別。

    山德魯倒是微微一怔:“真要我坐下來喝茶?難道你們兩人不是來對付我的麼?”

    並不是這兩人沒有能為在茶中下可以對付他的毒,而是他知道他們不會。這世上也許其他人都有可能對他下毒,但是唯獨這兩人不會。

    並不是基於什麼友誼,信任之類的東西,他和這兩人之間也完全變不上這些。他能這樣肯定的是因為這兩人是真正意義上能夠對得起他們的稱號,死靈法師。

    即便是他們為了維護笛雅谷中不可動手的鐵則而確實可能和他動個你死我活,但是卻絕不會用這種手段。所以在這種無論是氣勢、心態還是實力,都是對付占據了完全上風的情況下讓他喝茶,那就說明了他們真的就只是要他坐下來喝茶而已。

    “對付你?山德魯,你真讓我有些失望……”山特努力坐直了一下身體。看著山德魯咳著斷斷續續地說。“難道你忘記了,一個死靈法師最重要的是什麼了麼?”

    這句話平和緩慢,夾雜在咳嗽聲中讓人都不大聽得清楚,但是全身都彌漫著殺氣和魔法氣息的山德魯周身緊繃著氣息頓時再一滯。

    斯蒂芬從旁邊的石椅上端起另一杯茶,喝了一口對山德魯說:“我看得出你的心也被什麼東西充塞了,而且塞得很滿。你並不是只是因為自己而來找那個家伙,還有其他原因,其他不是因為自身的原因。你已經有些身不由己了,連自己胸中的敵意也壓抑不住。才會把我們兩人當做你的敵人。”

    山德魯扭頭過來看著斯蒂芬。眼中的光芒比剛才的更冷,更死,還有些奪目,他冷笑說:“我還不知道你的眼光有這麼好,連我都能看穿。怎麼?你覺得你已經看穿了麼?”

    但是斯蒂芬似乎並沒有在意這種眼光,甚至沒有太在意山德魯。他靠在椅背上開始緩緩地環顧著四周,眼光在周圍地山,天上的雲,身邊的草木流水上掠過,他的眼神很隨意很柔和,聲音也是:“我哪裡能看穿你?只是我記得你好像一進來之後就沒有仔細看過周圍。笛雅谷這麼美的地方,我回來已經看了整整一天都還沒有看夠,你二十年不見卻一眼不看,那只能說明你的心被什麼東西塞住了。”

    山德魯一怔,看著他的眼神慢慢地松開了。不覺也把目光隨著斯蒂芬的投向了周圍。

    上午的陽光正從影旋之巔的最高處灑落下來,將谷中這一大片地美麗景色照映的生意盎然。奇花異草用一種很有意境的方式種植在這谷中的每一處地方,中間有三四株粗壯而枝葉繁茂的大樹散落著,一片山中地小溪在這裡積蓄出一潭碧綠的水面,還有和環境渾然一體的假山。從每個不同的角度去看這片景色都有不同的美感。當年設計並種植這谷中植被的死靈法師在俗世中知者寥寥,但是知道他名字的都是大陸最有名地園林藝術家,而且都他們對之奉若神明。

    擺放在樹蔭下或者是水潭邊的石凳和石椅都是死靈法師們親手雕琢的。每一件都足夠讓最挑剔的藝術品收藏家瘋狂,現在漂浮在山德魯面前這只杯子同樣也是如此。

    在這裡,美,高雅,脫俗已經是一種境界,一種感受。一種空氣。不需要刻意去感覺,它本身就無處不在。即便是一個殺豬賣肉的屠夫,來到這裡之後也可以感覺到這完全有別於俗世的氣氛。

    “二十年沒有回來過了……雖然我這人和什麼狗屁藝術美學完全不通氣,但是這裡確實是最眼地地方。”山德魯點了點頭,他的眼神已經柔和了很多。

    斯蒂淡淡說:“笛雅谷能這麼美,是因為這裡超越了世人,這裡沒有功利,沒有欲望,沒有恐怖。死靈法師能站在眾生之上,也是因為有一顆高貴的心。”

    “沒有功利,沒有欲望,沒有恐懼,超越了生死,清明高遠,這種心態才是偉大的阿基馬德給我們留下的最寶貴的遺產,也是一個死靈法師最重要的東西。”山特努力咳了咳嗽,有氣無力地看著山德魯現在還有那顆清明高遠的心麼?”

    “確實,沒有了。”山德魯歎了一口氣,終於端起了面前的那杯茶,一飲而盡。

    “你們居然派人監視他?”阿薩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三人。

    “你搞錯了吧?山德魯先生那樣的人又怎麼可能被人監視而不發覺?”小懿冷冷說。“塞德洛斯送給帝國的結盟禮物,那顆完整的星之眼重新安放在傳送魔法陣之後,我只是讓大神官吩咐派人每各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去圖書館找湯姆老牧師拿書而已,他突然之間不見了,大神官自然會派人我了。”

    “你連他也要牌算計?”阿薩騰地站了起來,聲音帶著難以壓抑的怒意,但是他終究還是把怒意重新壓抑了下去,說:“那些東西你們知道了也沒用。”

    小懿也一下站了起來,看著阿薩說:“這裡是王都,是整個帝國的心髒和頭腦,我們有權知道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危險東西埋在我們腳下。我不管山德魯先生守護的是什麼,也不管那該死的笛雅谷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鬼東西。我們要守護的卻是這幅員數十萬裡的帝國國土,上千萬的帝國百姓。”

    站立的兩人眼光互相交匯。阿薩心中原本的憤怒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陣莫名其妙的失落。面前的那張面容即便在發怒,有些紅暈的雙頰卻仍然是美若桃花,那雙並沒有笑的眼仍然看起來是仿佛在笑,仍然是那麼好看。

    仍然還是戀人的眼睛,不過現在那是帝國宰相的眼神。

    其實這種感覺在之前小懿做出那個對山德魯的暗示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那個暗示滿帶著一股政治家特有的心計味道,這中味道他以前也感覺到過,從之前的姆拉克爵身上,還有羅得哈特身上,不過更深更隱諱而已。

    當然他知道這並不說明小懿已經朝父親的方向接近,他當然也知道她現在所做的也都是一個帝國宰相該做的,該說的,該想的,而這樣在他面前赤裸裸地表現出來正是親近的一種表現……但是那種味道,那種把所有事情權衡,分析,算計後產生的類似的金屬相刮的生冷味道他已經在姆拉克公爵,羅得哈特身上聞到得太多,太重。現在再聞到,無可抵御地在他心頭喚起一種厭惡感。

    在自己寄予了最多感情希望的人身上發現了這種已經有些過敏的味道,巨大的抬頭讓他有些憤怒。但是他旋即又明白了這是無可避免的時候,心中頓時就全成了空蕩蕩的失落。

    小懿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眼神中的奇怪變化,她也不再說話了,表情同樣地顯現出一種奇怪的落寞和局促不安。兩人不約而同把眼神都挪開了,不聲不響地重新坐下了。

    塞德洛斯和羅蘭德團長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然後咳了一聲,長長地歎息了一口氣,說:“之前羅尼斯連我也沒有告訴,也同樣沒有告訴羅蘭德團長關於地牢中那個東西的事,我也大概猜得到那東西已經重要到不能讓我們知道的地步了。否則當日他怎麼不回光輝城堡去做教皇而留在這裡?山德魯先生又怎麼會委身在這王都中做了二十年的守屍人?”

    塞德洛斯頓了頓,話鋒再一轉:“但是現在知道地窖中有東西的人已經太多了,謊話對有心人大概是瞞不了多久的。而從賈維主教來看,知道這東西的真實身份而虎視眈眈的人大概也不只他一人。小懿說得沒錯,這裡畢竟是王都,無論那對笛雅谷對山德魯有多重要,對羅蘭德團長和小懿還有我來說,都重要不過整個愛恩法斯特的安危。所以我在這裡請你,把事情對我們說清楚吧。我們並不想冒犯山德魯先生,但是我們更不想因為山德魯先生一個人的秘密,危及到整個帝國和歐福。”

    “其實只要把這事說清楚,我們說不定可以找到更好的辦法來解決應付。山德魯先生所處的畢竟是帝國的魔法學院,畢竟還要依仗著聖騎士團的幫助,這樣繼續隱瞞下去確實對我們大家的合作沒有任何好處。”羅蘭德團長也看著阿薩說。

    阿薩歎了口氣,眼光從羅蘭德團長,塞德洛斯,小懿三人的面上掃過。他無法對這三個人產生任何的厭惡感,不可能去責備他們的的動機和行為,從他們的立場來說無可置疑,即便是自己,在不知道真相以前也可能會這樣想。畢竟山德魯確實看起來就是個不知道輕重,也完全不理會世俗厲害的怪老頭,把王都和帝國的安危和他的一意孤行拴在一起,確實不是任何人可以接受的。

    但是真相確實是不能說的。即便是真的告訴了他們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幫助,不管他們相不相信,那都只是徒增煩惱和危險而已。

    “你們放心吧。雖然我還是不會告訴你們,也不會把你們的意思告訴山德魯,但是卻可以代替山德魯向你們保證。”阿薩放慢了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今後那個東西絕不會再向你們,給帝國,給歐福增添任何的煩惱了。”

    “我的話只能說到這個地步,你們到底是不是要冒著惹怒山德魯的危險去看個空間,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說完了這番話。阿薩只感覺到了一種徹頭徹尾地無力感,還有孤獨。他閉上了眼睛。

    塞德洛斯和羅蘭德團長對視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古怪,但是也都沒有說話。

    小懿則是怔怔地看著他,神色更古怪了。

    “美麗的維德妮娜小姐就在那邊一裡外地冥想室中。”斯蒂芬指了指身後遠處的一個方向。“困住她地是一個五顆魔玉為核心的頂級封印魔法陣,對旁人來說也許很難,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從外部幫她解開。如果你要去把她放出來是你的自由,我絕不制止你,我保證這笛雅谷中的任何人也都不會制止。”他的臉稍微朝前傾了傾,用一個詢問的姿態微笑地看著山德魯,輕輕地,但是很清楚地問:“怎麼樣?你要去放她出來麼?”

    山德魯的看了看遠處,沉默了半晌後歎了口氣:“算了,我想還是讓她一個人冷靜些的好。”

    斯蒂芬微微笑了笑。似乎這些早在他意料之中。他說:“艾登和那幾個小子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妥,但是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動手,只是四人合力用封印術制住了她而已。最關鍵地是,確實有必要讓巫妖小姐在那裡獨自冷靜一下。你也知道,她所做的有些事情已經太過分了……現在我再問你,如果你還是代理公會長。你會坐視不理麼?”

    “不會。”山德魯面無表情地回答。

    “難得難得,看來你的判斷力已經慢慢回來了。你知道麼?你的那顆原本清明高遠的心就是從二十多年前,遇到維德妮娜的時候開始有了破綻,開始亂了。”

    “就如同堤壩上有了一絲地裂縫,即便剛開始的時候再小,再微弱,但是終究會造成崩潰。原本只是心動,心亂。但是慢慢發展到後來你居然辭去了代理公會長的職務還取走了真實之冥想那幾件寶物…連艾格瑞耐爾也受牽連辭去了代理公什麼職務離開笛雅谷。”斯蒂芬又喝了一口茶,歎了口氣說。“難道你還沒發現?這個心結只要開了個頭就會越來越大越滾越多,直到了今天,你居然連基本的判斷都被那心結衍生出的知音掩蓋了,還以為和和山特老師兩人是來聯手對付你的。想和我們在笛雅谷中動手?你瘋了啊?”

    山德魯沒有開口,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不過現在麼,既然你還能夠清醒過來,也還不算真地亂到了家。還有著那個曾經的笛雅谷代理公會長大人的幾分瀟灑。”斯蒂芬用敬酒的方式舉了舉茶杯,一笑。“我祝賀你。”

    山德魯默然了一會,猛然扭頭過來看著斯蒂芬狠狠地說:“你知道麼?在遇到這個敢在我頭上動土的家伙之前,這三四十年來我最想宰了的人就是你。”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最想宰了你?”山德魯邁著大步走到了斯蒂芬而去前看著他,好像恨不得用眼神在斯蒂芬地臉上看出幾個洞來。驕傲一頓後,卻歎了口氣。“因為你每次惹我發火讓我想宰了你的時候,卻又完全找不到動手的理由。”

    喝著茶的死靈法師依然坐著,依然是帶點微笑看著滿臉怒火的山德魯。“坐下來再平心靜氣地喝杯茶?”

    山德魯再瞪了他半晌,終於在他的身邊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我很高興你終於還是沒有完全失去那顆清明高遠的心。”斯蒂芬微笑著給山德魯重新倒上了茶,接著說。

    “死靈法師和守護著的漆黑之星是一體,已經是這大陸命運的一部分。無論命運如何,我們都只能是旁觀者,我們必須超脫命運的齒輪之上,這就是清明高遠的心的來由。一旦有了野心和欲望,那就是墮落的開始。尼姆巴絲,艾斯瑞,艾斯卻爾,諾波利諾特……他們已經更新換代了死靈法師的心,他們的死我覺得對笛雅谷濁損失,而是清理。”

    “咎由自取。”卷縮在椅子上的山特咳出幾個短語。“所以我從不管他們。還有維德妮娜…”山特狠狠地咳嗽了幾下,好像要先咳個夠,然後才勉強算流暢地一口氣說下來:“二十年前我就堅決反對她的加入。雖然能夠成為一句巫妖,這確實是續偉大的阿基巴德以後最偉大的魔法壯舉,從資質和決心上來說,她有那個資格。但是我感覺得出來,好心底裡的東西和神聖的漆黑之星不合,和偉大的阿基巴德的教誨不符。二十年前的一切也可以說因她而起,而二十年後的今天,她依然還是執迷不悟……她已經不是偏離了死靈法師的准則,而且簡直就是在背道而馳。雖然她那不是野心,也不是欲望,但卻是最危險的信仰。”

    “信仰。這才是最恐怖的東西,比欲望和野心還恐怖得多,特別是對於一個死靈法師來說。”

    “艾登那幾個家伙雖然也都是被欲望野心沖昏了頭,但是這件事情卻做得很不錯,維德妮娜確實應該是在那裡靜靜地休息段時間。”

    “現在笛雅谷終於清靜了。我們幾個老家伙就應該好好休息。”

    “是。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應該是靜靜地觀望,而不應該去涉足。這才是死靈法師真正應該有的立場……”山德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是回答斯蒂芬,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感覺得出,你那麼重的殺意並不只是因為因哈姆惹了你而已,更多的是因為你在矛盾。”斯蒂芬的眼光在山德魯的臉上游走了一下。問:“是麼?”

    德魯木然回答。“我一直也只是守著那個東西,任其自然地看著周圍一切的發生。即便是看著那有些似乎不可能的巧合在我面前發生我還是堅持著不去理會,讓它自然而然的發展……但是這樣的事卻在不斷發生,讓我實在忍不住了……不過我也不知道我所做的究竟是去反抗那個什麼見鬼的預言,還是根本就是順著它的流動在動……”

    “是你的心在動。”山特因為咳嗽,話語一般都很簡練。“該來的,終究會來,該去的,終究會去。”

    斯蒂芬一曬,笑著說:“如果真的有命運,那你無論做什麼都不過是它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那你煩惱什麼?”

    山德魯沒說話,只是皺眉思索著,那雙灰白的眉毛好像要被他自己擰著一道麻花了。終於,他似乎是很不甘心地歎了口氣,看著兩個死靈法師說:“混帳,為什麼我會覺得好像被你們說服了?”

    “不是我們說服你,誰能說服誰?是你自己清醒了些而已。也許是因為你還沒有完全失去那顆清明高遠的心,也許你已經煩惱夠了,不想再煩了。”斯蒂芬拍了拍山德魯的肩膀,大笑。“我很明白,為一件事去煩了整整二十年的人確實會有些累的。特別是看著自己的努力似乎根本沒有效果的時候。”

    “說得是。我確實累了。看著那些事一件一件的發生,我真的不想再去管,大概也管不了了。也許一切真的都是注定……”山德魯把眼光投向遙遠的方向,自言自語。“不是注定……我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小子,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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