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便看見一條漆黑的河流流淌在暗紅色的土地上,蜿蜒千里。空氣中漂浮著腐蝕的味道,沖天的怨氣把這裡的天色變的更加陰暗。
平靜無波的河面看不清有多深,江邊一條破舊的木筏,一個潺潺老者站在上面,等候鬼差將拘來的魂魄押解上木筏。過了前塵台,魂魄身上的鎖鏈都已被取下,這裡已經是冥界的地盤,這普通的魂魄是斷然跑不出去的。
我心下思索,如此河流是斷然不可泅水而過的。且不說對冥界不熟悉,只是聽那鬼差的一番言語,便知道這河下必有凶險。
在河邊等候的鬼差魂魄甚多,除了那不知冥界規矩的新魂,鬼差都老老實實的把頭別到一邊,故意不來看我。
他們也是知道,闖入者一般都是不會故意來為難這些低級的鬼差的,除非他們主動挑釁。既然此人來到了沉浮渡,這渡河的老者是一鬼使,職位法力都比他們高上一級,萬事皆有他擔待,他們安安心心的看好魂魄便是。
木筏渡到河中央,一直平靜的河水突然起了變故。無數雙只伸出河面,去抓那木筏上的魂魄。那手有些血跡斑駁,有些已是枯骨,有些腐爛到了一半,河面下隱隱能看見那躥動的人頭。老者不動如山,逕自慢慢划動。木筏上的魂魄一不留心便被那伸出的手抓個正著,驚叫掙扎。
河邊等候的魂魄甚是驚恐,鬼差也不理會,見慣了的場景,只是防著魂魄的逃離。
魂魄被驚,只得向木筏中央靠攏,奈何那河下的冤魂甚多,沉積了不知幾千年的怨氣,以及被困河下的深深絕望讓抓住東西的手再也放不開。木筏開始顛簸,只有那老者與鬼差不動如山,雙腳如同生根,紮在船上。
伴隨一聲慘叫,第一個魂魄落水,沒有激起一絲浪花,被無數的手拉扯著,消失在黑色的河面下。
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陰森的笑容,雙眼射出一抹冷光,手下的動作仍然未停,眼看著木筏上的魂魄一個個落水。
木筏上早已亂成一團,有魂魄發現鬼差和老者沒有被那冤魂騷擾,便去抱那老者的腳。老者似乎沒有感受到身上多出的拉力,還是慢慢撐動竹竿。更多的魂魄撲到了老者的身邊,垡子一面的重量似乎有點過了。
這邊,鬼差也是不勝其擾,司空見慣的場景,他也沒有動,站在老者身邊,看著木筏一端就要翹起。
這麼繼續下去肯定不妙,岸邊的魂魄早已嚇的幾欲逃往,只是那鬼差早料到他們的想法,嚴密的守住四周。
木筏終於抵不過半邊的負荷,翻了。十多條魂魄落入了久候在水面的手裡,一陣爭奪,甚至有腐敗的頭顱也伸出了水面,只是很快又被其他的手給拉了下去。老者和那鬼差震落了攀附在他們身上的魂魄才緩緩從空中飄落在翻過的木筏上,若無其事的,老者握著竹竿,又把木筏撐了過來。
伴隨多人的慘叫聲,岸邊的魂魄終於忍不住了,不顧鬼差在面前虎視眈眈的威脅,不要命的要突破重圍。鬼差見狀,毫不含糊的揮動手中的鐵鏈,將騷動的魂魄打的暈頭轉向。厲聲喝道,「老實點,再給老子添亂,老子就把你們都給扔下去。」
河面恢復了平靜,只是這平靜下面有多少風險。
木筏又回到了岸邊,老者高聲向我的方向道,「先生要過河麼?老朽送先生一程吧!」
我見到前面的場景,心下正慼慼,可不敢相信他會有鬼差那麼還應付。可是這河恐怕就這麼一個渡頭,木筏就這麼一隻,可謂是必經之路,再怎麼凶險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見識了他的手段,心下多了幾分防備也好。
我朗聲道,「那就多謝老先生了!不知晚輩有什麼可以替老先生做的,以報答老先生的一番恩情?」
老者陰森森的笑了,臉上的皺紋被擠的更深,眼露精光,「先生倒是個明白人。報恩就不必了,只要給老朽弄點酒錢,權且當作是過路費吧。」
想不到這冥界也像人間般惡習不少,我點頭道,「在下如能做到那是應當,不過冥界使用的是何物充當貨幣。在下愚昧,還望老先生明示。」
老者道,「冥界自然不會用那啥紙幣,如果有金銀珠寶那是極好了。」
我心想我一個男人,難不成還能整天珠光寶氣的帶上首飾不成,平時就不喜歡累贅,身上更本就沒有啥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只好苦笑道,「老先生可以通融一下麼?在下現在身無長物,不如老先生先渡我,日後回到人間定然返回此處實現諾言。」
老者到也寬容,點頭道,「也可。你只需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便罷。」
我慢吞吞的走到河邊,鬼差與那些魂魄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老者看見我手上的血殺,臉色一變,卻未曾說甚,只是催促我趕快上木筏,還有許多魂魄等候渡河。
河邊的魂魄鬆了口氣,能多在這裡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奢求,如今我主動要先行,哪裡能不歡天喜地。
踏上木筏,我就進入了全神貫注的戒備,這老者說是好心,笑容和作為都難以令人相信。站立在木筏的正中,我面對老者,河下凶險在我心中竟然比不上這老者一半,只有看著他,我才能稍稍放心。
慢吞吞的撐動竹竿,木筏過處,沒有一絲波瀾。前進的很慢,真的很慢,我原本若有若無的呼吸幾乎要停止,手中的血殺微微顫動,隨著木筏的前進越加激烈。那是怨靈在招喚,交相輝映,血殺發出嗚嗚聲。
近了,血殺上面殘存的怨靈在歡呼,水面下的隱隱開始激烈的爭奪,我知道,一切就要開始了。
水面翻滾,如同沸騰,腥氣撲鼻。老者把手中竹竿一扔,向我陰森一笑,「到了!」正是剛才那些魂魄落水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