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奈何川,無山無水無人煙。
這裡是冥界的邊緣,暗紅色的沙土寸草不生,天色幽暗,妖冶的青色氣體流動,無日無夜,千年以來都是如此光景,恆古不變。
蒼茫大地,沒有日月的照耀,這是一個異樣的世界。地上的沙石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魂魄的踩踏,幽冥氣息深入骨髓。
荒涼的平原蔓延到天的盡頭,與灰暗的天色交相輝映,
遠處的鬼差驅趕著拘回的亡靈匆匆前行,不甘的哭泣幽幽傳來,勾起莫明的恐懼。近處,沉重的鐐銬鎖著一串鬼魂,兩名青面獠牙的鬼差分在隊伍的一頭一尾,前著引路,後者驅趕。
在這裡無論生前你是何等身份,都變成最低下的囚徒,至高無上的冥後才是唯一的真理。
我呼吸著這裡冰冷的空氣,感受空氣中陌生而熟悉的陰森,竟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父親和母親都在這裡吧。
一個不是靈魂的人類,站在這片蒼茫大陸上,很輕易的就被鬼差發現了。他們都是最低級的鬼差,本沒有職權來管這等閒事,只是日前冥子失蹤,他們這些最下層的鬼差就成了上司們撒氣的替罪羊。不需要守衛的冥界最外層莫明增加了許多巡視者不說,現在連他們也要兼職防禦的職責。只是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很淡,淡到他們近在咫尺都無法感覺到。
近了,卻發現這個人不像人,呼吸微弱,身上血跡斑斑,又隱隱散發出摻雜者邪惡和中正的氣息。手上握的彎刀擁有比普通神器更大的能量波動,讓人分不出是妖是神。鬼差呼喝著魂魄快速前進,不想去招惹這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煞神。最近這段時間來了不少異族的妖魔,曾有底層的鬼差去阻止,卻沒有逃脫魂飛魄散的命運。
嚴格說來,這裡還不算冥界的管理範圍,所以,沒有鬼差蠢地去動手,遠處的沒有發現,近處的故意忽略。我也免去了不少麻煩,只是前路,還有更多的麻煩。
鐵戰給我的是一顆靈石,我憑借靈石上的指引,來到了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這裡的氣溫不算低,奔波一天腰上的傷口又開始滴血,到了這裡,靈石已不管用,我只有跟在鬼差的身後。
那鬼差覺察到身後跟了個人後,心中既是惱怒又是害怕。打,他們打不過我;繼續帶著我入了冥界,又怕上司責罰。眼看就要到前塵台,上面可是有夜叉守護,把人帶到這裡怎麼也交代不過去。此刻真不知道該走慢點還是走快點擺脫我好些。心下靈機一動,跑到隊伍前端和同伴商量,一陣呲牙咧嘴。
那鬼差又跑了回來,向我的方向。我心下些許詫異,他不是一直都沒理我的麼,此刻為甚有如此舉動?開始暗暗提防。鬼差跑到我跟前才停下,用他那張青面努力作出討好的神情,說道,「先生是要去冥界還是地府啊?不認識路麼?」
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在陰笑,模樣越發的恐怖,冷然道,「不關你的事。」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鬼差認定了我是不認識路,繼續把一張臉弄成更恐怖的樣子,道,「我給先生指路好了,只求先生別跟在我等身後,也別告訴冥界的人是我說的就好,嘿嘿,手下難當啊!」
我心思一轉,他若要害我,直接帶我過去便罷,在這裡我不熟悉地形,讓他說說也無妨,只要我處處留心,也不怕著了他的暗算。想到這裡,便道,「你說說。」
鬼差高興的道,「你沿著此路一直向前,看見那坐高台沒有?那便是前塵台,鬼魂到此處可休息停留片刻,回望前塵。過了此處,再行十里,你可以見到一條河流,名曰沉浮渡,這條河罪孽深重著不過,如若先生能穿越此河,便到了冥界。但一路必有鬼使阻攔,先生自求多福。」
我聽他講完,才問道,「你為何要告訴我?我又為甚要相信你?不如跟在你身後,以免錯失了方向。」
鬼差的臉痛苦的皺了起來,擠眉弄眼的道,「千萬別如此,先生千萬別如此。自從冥子失蹤以來,闖入冥界者萬千,如今冥後有令,擅闖著殺無赦。我自知不能奈何先生,還望先生放我一馬。莫被我的上司看見,誤會是我帶先生到了冥界,到時候在下這條魂魄就此消散。要知道人死了可以投胎,魂魄散去那就無挽回之力了。先生法力高深,又何苦為難我輩。」
我見他說的真切,暗道這冥界的魂魄怕死猶勝人內,想想又釋然,魂魄消亡便永無輪迴之期,怕也是理所當然。
抬頭望向他所說的高台,不是很高,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巍峨挺立。暗紅的色澤,似乎是泥石所鑄,只是不知是天地的鬼斧神工還是冥界所造。
鬼差還在我身邊等候,前面的隊伍停在那裡,已引來其他隊伍的側目。
知道鬼差害怕必然是前路無法避開他的上司,將有可能有大戰,我調整了下身體。身體還是冰冷的,血止住了,傷口還在。習慣了冰凍了感覺,手腳雖遲鈍還是有信心對付一個低級的鬼。但,冥界高手豈止一個,還是避開的好。
深吸一口氣,道,「我先走,最好你說的都是真的,否則,哼!」
鬼差連連陪笑,道,「謝先生體恤之心,我發誓絕不會騙你的。如若今天有半句謊言,就叫我天打雷劈,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我滿意的聽見他發的毒誓,現在的人已經不相信誓言了,但鬼不一樣,他們瞭解誓言的重要性,如此毒誓是斷然不會輕易出口的。
點點頭,緩緩向前走去。
鬼差也興高采烈的跑回去,招呼著隊伍繼續前進。
鬼差不能繞開那座高台,我卻可以,怕迷失方向,我直直的向右走了半里,確認到了高台看不清的地方,再轉過身體,向沉浮渡走去。
千里荒原,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沉浮渡又會是何等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