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煙塵 第二卷 第六章 媚月嬌花邀笛步
    臨風笛步,花月隨身

    ——『仙路煙塵』·管平潮

    醒言正在為生計躊躇之時,卻瞥見手中的笛兒「神雪」,心下頓時有了主意。

    原來,少年猛可間記起在前幾天,打那饒州城最大的妓坊「花月樓」前經過,無意間瞧見花月樓門口的照壁上,貼著一張大紅的揭帖,上面說「誠聘笛師」云云。那時醒言也只是路過無聊瞧了個新鮮,當時並不覺得和自己有絲毫關係。此刻既然自己丟了稻香樓的飯碗,又蒙高人垂青送了根笛子,便是另當別論了;醒言再想起這則帖子,頓時便從事不關己,變成了雪中送炭。

    只是這期間已經過去了四五天,不知道有沒有人已經捷足先登。現在去那花月樓應聘,差不多已經成了醒言唯一的指望,少年不免患得患失起來,便趕緊加快腳下步伐,直奔那前門街上的妓坊「花月樓」而去。

    其實,正所謂「關心則亂」,醒言這番擔心倒是多餘了。想那時節,能吹上兩手笛曲兒的男子,不外乎便是那有錢子弟,文人雅士;他們顯然不會委身於這卑下的妓坊,來和醒言搶飯碗;而那些有足夠搶飯碗理由的窮苦子弟,卻根本沒心思、也沒空閒來學這不事農耕的花活兒;況且他們之中即使有人想學,也不一定有這個機會。醒言拜他爹爹所賜,能聆季老學究教誨,可謂窮困子弟之中的異數了。

    而那女子之中,倒不乏樂伎之流。只是這饒州小城,煙花隊裡實在找不出幾個人材;何況這笛兒又有些特殊——坊間有言:「竹音之宜於脂粉者,惟洞簫一種;笛可暫而不可常。蓋男子所重在聲,婦人所重在容,吹笛弄管之時,聲則可聽,而容不耐看。」此言所說倒也不差,想那女子吹笛之際,氣充塞而腮鼓漲,任你什麼花容月貌也變得不忍卒看!

    但雖說如此,這妓坊樂班兒裡,笛子卻是不可缺少;絲竹樂班兒要出旋律,便主要靠它了。

    因此,不知自己正是稀缺人材的少年醒言,倒是白白擔心了一遭兒;待他趕到花月樓前,欣喜的發現那紅色揭帖兒仍在,便趕緊截住那正以為顧客上門而滔滔不絕的龜公的話頭,直接表明來意。聽了這話,再打量打量醒言模樣,這龜公門子倒有些猶疑;不過既然這麼多天了也沒人來應聘,好歹有個送上門的,少不得要叫夏姨得知——這夏姨正是這「花月樓」的老鴇;為人卻有些怪異處:旁個柳樓花巷的老鴇都喜歡姐們兒們稱之為「媽媽」,這花月樓的老鴇卻是更愛別人呼她為姨。

    通報後得了允許,醒言便隨著那龜公進到裡間,見到了這位三十多歲光景、風韻猶存的夏姨。許是確實笛師難求,沒經過多少折騰,醒言只是拿那玉笛兒簡單吹了幾個小曲,便通過了夏姨的審查;那老鴇夏姨沒對醒言業務水平有多少詰疑,反而倒是對他手中的那管神雪比較感興趣,追問這個衣衫破舊的少年,是從哪兒得來的如此好笛[注]。

    聽夏姨詰問,醒言倒也沒有多加隱瞞,把上午那番情由略說上一說;只聽得夏姨不住感歎,直道他運道真好,遇到了異人!

    待安頓下來之後,少年醒言發現自己對這份新工作非常滿意。

    在這花月樓當樂工,雖然工錢也不算多,但總比自己原先那幾份零工要高不少。況且,最大的好處便是這花月樓包他食宿,解決了少年懸而未決多年的最大生活難題!更讓少年有些意外驚喜的是,聽夏姨那一張舌粲蓮花的嘴說,如果自己運道好,遇上個把擺譜裝闊的富家子弟,說不定還會有額外的賞錢——雖然這賞錢妓樓要抽三分之一,但對於從來就沒賺過啥像樣錢的醒言來說,這些都已算得上是收入頗豐了。

    對於少年而言,卻還有一個好處。雖然這花月樓是饒州城最大的妓坊,但畢竟饒州城不大,也非十分要衝之地,往來客商並不甚多。因此在這花月樓裡,白天他們這樂班兒基本上沒啥事做,一般只有晚上才有客人叫取姑娘陪酒,聽樂班奏曲兒;於是少年便可趁此白天無事,出去聽聽季老先生的課,或者幹些別的雜事兒。

    當然,說到再回季傢俬塾聽塾課,醒言倒也根本沒想過可能會被他那些同窗恥笑;畢竟對他而言,找到衣食門路才是首要的,只要正經賺錢,哪怕再卑微的事兒他也得去做。事實上,這幾年下來,醒言這一窮苦子弟,在那季傢俬塾中,不知不覺間竟累積了一定威望——作為塾中的異數,他這一山野少年,不光讀書聰睿快捷,而且還身強體健,上樹掏得著鳥窩,下河捕得到游魚,在這些同齡或者幼齡少年眼裡,竟是那般的神通廣大;平時課餘玩耍之間,醒言儼然便是一位孩子王!

    此時這些少年們還沒完全長大,門第等級觀念還不是那麼強烈;況且,即使他們知道醒言委身妓坊當樂工,卻也不敢輕易嘲笑——若與這花月樓的耳報神交惡,要是哪天自己蹩去行就成人之禮,萬一被他瞅見回去大肆張揚,那可就大為不妙了!

    這座少年接下來要從中謀取衣食的「花月樓」,是饒州城內規模最大的一座妓坊,坐落在前門街上,坐北朝南。這花月樓雖然前後數進,房屋不少,但門臉兒並不顯大:一座兩底兩層的臨街牌樓,上下俱都漆成紅色,間隔繪上些合歡花鳥,頗合妓樓氣派。只是可能因為歷年乏於修葺,這些漆色都已漸成深朱,有些地方的漆皮兒也漸為脫落。

    在那花月樓門臉兒的兩旁,分懸著一幅對聯,說的是:

    彩︰一

    衣︰樣

    人︰慈

    即︰航

    是︰能

    白︰解

    衣︰脫

    這副對聯不知是誰人做得,倒是詼諧風趣。這上聯中故意曲解佛家「解脫」之說,整聯亦有調笑白衣觀音之意。雖然這聯對佛門殊有不敬,但此際正是抑佛崇道,對這瀆佛「楹」聯,大夥兒倒也是安之若素。

    不管怎樣,這十六歲的少年張醒言,在丟掉他那珍愛的跑堂飯碗之後,便正式成為贛州府饒州城,最大妓坊「花月樓」樂班的一名成員。

    只是,讓少年此刻頗覺有些罪過的是,在較好解決了食宿問題之後,他胸中那向道之心,不覺卻漸漸弱了……

    ※※※※※

    註:好笛………好笛真好!:)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