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盈窗外觀景,醒言暗吞口水,各自無言,一時間靜默下來。
過了片刻,第一道菜鄱陽湖獅子頭被小二端了上來。不過,小二很抱歉的對他倆說:
「實在抱歉,後廚掌灶的曹師傅說,今天鰣魚已經用完了,所以那白蘆鰣魚實在抱歉了!客官您看是不是換道菜?」小二一臉的歉意。
醒言聞言心中大呼可惜,下次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有這機會再來這望湖樓吃飯了。
居盈也有些失望,只好又隨便點了一道雪菜銀魚湯,兩人便開始埋頭吃飯。
正當醒言全身心投入享受這肥而不膩的獅子頭時,忽聽得樓下街道一陣沸騰,在嘈雜的聲響中分辨出有趾高氣昂的呵斥,還有年輕女子悲切的啼哭。
這突發的狀況打斷了醒言的細嚼慢咽,居盈也放下筷子,兩人走到望湖樓另一側正對著望湖街的菱花窗口前,探看倒底發生了什麼事。周圍的食客也紛紛放下碗筷,一齊擠到窗前看熱鬧。
原來望湖樓臨著這望湖街門臉兒不遠的地方,青石板鋪就的路邊有一排小貨攤,正有一群衙役圍著一個攤位,好像是在爭嚷推搡著什麼,叱罵哭喊之聲正從那裡傳來。
「走,我們去看看吧?好像有女孩子哭喊的聲音呢!」居盈扯著醒言從周圍的食客堆中擠出來,一起下樓去看個究竟。甫下樓梯,醒言不忘回頭跟小二喊了一嗓子:
「那獅子頭別動,還沒吃完,餘下的菜食等我們回來再上,省得放涼∼∼」這話音一路走低,尾音則已在一樓了。
在那出事的攤位前,已經三三兩兩聚了一些閒人看熱鬧,只是官差辦事,誰也不敢靠得太近,因此醒言便毫不費力的護著居盈鑽到前面觀看。
只見在一個藥材攤子前,站著四五個衙門裡的差役,其中兩個衙役正在拉扯著一位村姑打扮的少齡女子,似乎想把她拖走。而那位長相老實巴交面容愁苦的中年漢子,估計是那女子的父親,則死力扯住女兒的右手,不讓衙役拉走,同時口裡苦苦哀求著什麼。而一位中等身材班頭打扮的官差,正對著那不斷哀求的漢子大聲叫罵著讓他放手。
醒言聽了一會兒才大致明白,原來這對父女是附近大孤山的藥農,聞得這鄱陽縣繁華,便將採得的草藥拿到這望湖街上來賣。方纔那班頭帶著手下過來收攤稅,但這藥攤一上午賣給藥材商得到的銀錢,只能勉強交得上這擺攤費。誰想臨了官差又說還得交上「街容市貌整潔稅」,可憐那父女可從來沒聽說過這稅,而且也確實沒錢了,想交也交不上,因此這班頭便要扣下這女兒先抵著稅錢。
「陳班頭八成是看上這姑娘了吧?沒見這樣刁難人的。」醒言旁邊一位看熱鬧的小聲說道。
醒言仔細看了看那姑娘,發現她雖然服飾粗糙,但細瞅瞅還確實有點看頭。再瞧瞧那陳班頭盯著這姑娘的眼神,便可知旁邊這人所說八九不離十了。
正當醒言躊躇著要不要把這關竅說給旁邊正自憤憤的居盈聽,場中的情況卻起了變化。只見那陳班頭看那漢子還是拉拉扯扯不放手,也不耐煩了,獰笑了一聲,對站在旁邊閒著的兩位手下喝道:
「好哇!既然這刁民死不撒手,那就一起帶走!」
差役們轟然應諾,揮動鐵鏈鐵尺一起上前擒拿。可憐這兩父女如何敵得過如狼似虎的差役?便似老鷹捉小雞般被衙役們套上鎖鏈擒往縣衙而去。
「光天化日之下這些官差怎可如此胡作非為?」居盈氣得杏臉通紅。
「姑娘你還是小聲點吧,萬一被陳班頭聽到可小心也被抓了去!」旁邊一位老者好心的勸告。
「唉,那姑娘估計逃不出陳魁的虎口了,那漢子估計也是有去無回了。」那老者接著歎道。
醒言聞言忙問老者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那衙役頭目叫陳魁,為人好色好賭,見著有點姿色的窮苦女子,便思摸著使些手段霸佔了。而他又善於逢迎,頗得縣宰呂崇璜呂老爺的歡心,可謂他的左膀右臂。因此對陳魁的惡行呂縣宰雖看在眼裡卻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受害者求告無門,只好忍氣吞聲,而陳魁也越發的橫行無忌。
說到這呂縣宰,其實他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貪酷愛財,想盡一切辦法搜刮油水,因此鄱陽縣百姓多有怨言,按他名字諧音把他喚作「呂蝗蟲」。
「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了?這事兄弟們說什麼都得管上一管!」一名粗眉大目的豪客叫道。這圍觀的人群中不少是來鄱陽湖的遊客,其中不乏挎刀佩劍打扮粗豪的江湖漢子。
「管?」那老者冷笑一聲,「這位好漢新來的吧?誰不知一旦進了這鄱陽縣的大牢,先是一頓殺威棒,然後這呂蝗蟲不狠狠的搾上一筆錢財,沒有個五十兩銀子,決不會放人!」
一提到五十兩銀子,意圖打抱不平的好漢們立馬收聲。這年頭道上光景也不景氣,誰內裡的襯衣上不打著兩個補丁?正是杖頭乏了錢,英雄也氣短啊!
老者的一席話一時間讓這草藥攤前冷了場,方纔還熱血沸騰的壯士們冷靜下來,自覺作為江湖中人,最好還是堅守「民不與官斗」的江湖行走第一法則;再想到那聽起來就滲人的「殺威棒」,更是覺得不寒而慄——刀劍砍在別人身上不知道痛,招呼在自己身上就不好耍子了。還是回去該幹嘛幹嘛,這才是上上之策。於是看熱鬧的人群便三三兩兩的散去。
聽到老者的話,居盈眼裡倒有些遲疑之色。醒言便知她動了惻隱之心,想替那兩父女花錢消災。「這丫頭,看來身上的銀子還真不少嘛!」
正思忖著,一位五短身材、身板單薄的漢子突然湊上近前,神秘的對他倆說:
「兩位想要解救那父女二人嗎?小人倒有一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