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煙塵 第一卷 第三章 機心忘懷磐石上
    流轉濃華又一旬

    幾番風信逐芳塵

    蘭因絮果何時了

    本是羅浮夢裡人。

    ——《潮嘉風月記》

    日子就這樣悠悠然然的過去,醒言每天就這樣按照相同的路線,來往穿梭於馬蹄山下、季傢俬塾、羅浮山上清宮善緣處、李記雜貨鋪,和那打短工的稻香樓酒樓。

    等年歲再大一點,老張頭再老一點,開始做不動重活的時候,醒言就應該繼承這馬蹄荒山的祖產,在這荒山地裡刨食,鑽溝越嶺的追獵山物。當攢上點銀錢,便娶上山村左近門當戶對的莊家姑娘作老婆,從此便遠離了季傢俬塾,遠離了雜貨鋪美女,成為只適合在田頭提兒弄女的當家漢子了。

    也許,如果沒有那件意外的發生,少年醒言的這一輩子,也就會和張家祖祖輩輩一樣,按照這樣的路線淡淡的渡過,在此後的傳奇裡不留下一點痕跡。

    這件改變少年醒言一生的意外,發生在他十六歲那年的夏天。

    那日正是暑氣炎炎,醒言家的馬蹄山上費心費力植種的枇杷樹,不知怎的惹上了蟲子。按理說這枇杷樹自有一股清氣,一般不易生蟲。只是這日老張頭上山巡視這全家倚為飯食之源的枇杷林,卻發現樹叢中繞飛著一些從未見過的蛾蟲。這下頓時把老張頭急壞,趕緊招來兒子和老伴一起扑打。孰知這飛蟲恁地靈活,要撲殺殊為不易,三人只好用衣物扑打,盡量把這些怪蟲趕離枇杷叢。

    折騰了一整天,終於把枇杷樹左近的這些怪蟲基本趕乾淨。饒是醒言這個年輕小伙子,但作為驅蟲主力,這一整日的上躥下跳也是把他累得不輕。醒言一時懶得走動,便叫二老先回,自己就在這山上歇下,看著這些蟲兒還會不會再來騷擾。反正家中茅屋在這樣的夏夜,睡覺也是爊熱難當;還不如就在這山上歇著,夜裡還清涼些,餓了便可以摘些野果充飢,正好省去一頓晚飯。

    於是二老便先回去。張醒言就在山坡上那塊常用來歇腳的白石板上躺下。

    醒言所躺的這白石板,乃是天然而成,外形卻與睡床相仿。這馬蹄山雖然佔地方圓很是不小,但卻委實不高,兼且林木稀疏,實在只能算是荒山一座。老張頭曾有心將它出賣,換點銀子去饒州城邊買一塊水田,卻只是無人問津。

    這馬蹄山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這塊半截入土的床形白石。這石頭大概有一人來長,醒言正好能躺下。而這石板表面光潔,雖然中間稍微有幾處凸起,但躺久並不能覺察出來。

    這白石床還有一個只有醒言才曉得的怪異之處,那便是每次趕上農時,在山上幹活累了在這塊白石上睡覺歇息,醒來後總是覺得神清氣爽,腦筋也似靈活了不少,常有要長嘯數聲的衝動。不過醒言其實也不知這是不是真的能算得上什麼特別之處,還是在涼涼的石頭上睡覺,歇息後起來就應該是這種感覺——心思縝密的少年怕說了反而惹來別人笑話,所以醒言並沒有跟誰提過。

    這日驅蟲完畢,醒言又在這天然白石床上躺下。其時一輪明月已上於東山之上,醒言舒展著四肢,享受著這山野特有的清涼晚風。過了許久,似覺得有些無聊,便靜靜仰望頭頂上那滿天的星河。

    看著頭頂那橫貫天宇的淡淡銀河,少年腦中不由自主想到那句饒州地界兒的諺語:「銀河東西貫,家家吃米飯。」可惜的是,家裡並沒有出產稻米的良田。

    躺在這白石上的少年,總覺得這天上漫天的星漢總是看不夠,一天和一天都有不同。當他躺在這白石之上,看這天上的星辰時間久了,總彷彿自己的目光、進而是整個身子,都似要被吸引到這神秘而無止境的星空中去。

    醒言就這樣躺著,一動不動。只有這時候才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什麼煩惱憂愁都是明天的事情,現在不用再憂慮。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流逝。月移影動,不知不覺中那輪圓月已移到醒言的頭頂,月華似柔水般靜瀉下來,正流淌在醒言靜臥的身上。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是不是又到十五啦?回家後得問問娘去……」

    正在醒言這樣漫不經心的想著,突然他發覺身下的白石彷彿霎時有了生命一般,一股沛然之力正從身下霍然傳來,猛地衝入醒言的身體。少年似乎整個人都要被朝上拋飛起來,向那無窮無盡、深不可測的宇宙星空深處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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