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修行門派在世俗中都有自己的傳統休養根基,比如蕪城張氏世代經商,軒轅派經營藥材生意,宇文世家有聽濤山莊,就連我石小真人也有知味樓和綠雪茗間。但大多數人沒有這麼好運氣,他們在世間也就做著普通的工作,過著普通的生活。還有很多門派本有產業,可在近幾十年都失去了,因為社會的變革與動盪。像張先生或者宇文樹這樣能夠重新再立根基的人不多,畢竟這樣做很不容易。
有些身懷神通的修行人,就像老虎看著狼吃肉卻不能伸爪子的心情一樣,不可能沒有想法。比如說海天谷弟子一直信奉苦行,可就有杜蒼楓那樣的人受不了慾望的誘惑去投靠付引輿。於是有人認為,於其苦守清規不如與時俱進,一身神通總要有些用處,在世間取可取之物。
雖然說修行的最終目的是仙佛的境界,如果沉迷於世俗的糾纏則境界永遠無法精進。但即使有人修行一世,恐怕永遠也站不到境界的顛峰,不過有些小神通而已。那麼這些人就想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到人世間逍遙。有人想的更直接,我不要成仙成佛,只要神通快活。
以上這些都是有人要修改修行戒律的理由所在。但宇文樹卻又從另一方面看這些問題。
如果修改了戒律,比如可以用神通取可取之物。那如何去界定這可取之物呢?御物地神通大可以多扛兩個麻包去當裝卸工自然沒什麼問題,實際上有人這麼犯戒也沒人會去管。但修行人出山肯定不是為了幹這個。稍一不留意,就可能出現很多個付接,因為許多事一旦做開,都是身不由已的。古時有人甚至要取天下,帶來的是大亂。但你很難說這玩藝可不可取。
還有,向普通人展示神通無非有三個結果。一是被當作神明崇拜,二是被當作異端驅逐,三是開宗立派廣收弟子。這三者都不是很恰當的,就說那廣收弟子吧,大多數人並無此根器甚至會耽誤一生。而所有結果並非這些人所想要的,這些人想要的只是自己地名利。在世上博取名利並沒有什麼錯,但如果危及到整個修行界的存在以及俗世的秩序就是個大大的隱患了。宇文樹認為目前在世間招搖的那些江湖術士不會得意太長時間,頂多十年就會被世俗所棄,若想取而代之也不僅會被世俗所棄。甚至會動搖修行人在世間立足的根本。
宇文樹與我商量的事情就是希望在正一三山會上我能他,反對那人修改戒律的提議,並且站出來嚴肅的駁斥他。
正一門的守正真人是天下修行人地山嶽楷模,守正真人本人自然也不會去違反三大戒律,但守正真人說話未必能有真正的服眾之力。因為他只是一個世外高人的存在。普通的修行弟子認同守正的境界,但未必會認可以守正地境界來要求自己。而我追殺付接一事不久之後就會傳遍江湖,我的聲望也會水漲船高,而且這件事本身也有一定的威懾作用。如果我開口說話,可能震住某些宵小──我連付引輿都殺了。還有什麼妄想破戒之人敢亂來?
他這一番話說了很長時間,我一直在聽沒有發言,直到他講完後才問道:「師兄講的非常有道理。正一三山會上我一定會您老人家。但我不明白的是,這麼大地事情怎麼突然就有人提出來了?不久前的宗門大會不還是風平浪靜嗎?」
宇文樹:「你最近很忙,可能與修行同道溝通的不多。南方發生了一件天大地事你不知道嗎?……挑頭的,還不是那個今天修行界中如日中天的七葉!」
「原來是七葉?七葉怎麼了?」
宇文樹:「最近修界中有一派被滅門,又有一派新立。七葉滅了玄冥派,自立海南一派。……」
看來我的消息實在是閉塞了,最近修行界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前因後果是這樣的:忘情宮之會七葉戰勝法海奪走呈風節,一時之間鋒芒天下無雙。但在場的高手包括風君子和我都看出七葉臨去時已經身受重傷。風君子下了個套,揚言要用九轉紫金丹換回呈風節。如此一來無論是想奪法器的人或者想求靈藥的人都會去打七葉地主意。世間高人有的礙於臉面恐怕不能出手,有的根本就沒這個心思也不會出手,但有一個人既有這個臉皮又有這個心思,那就是玄冥派掌門抱椿老人。
忘情宮之會散去後,抱椿老人就率門下精銳弟子去圍追七葉。詳細的過程現在已經無法知道,但是據已歸於七葉門下的玄冥派舊弟子轉述,抱椿老人不僅要奪呈風節,還想殺七葉滅口,並且有嫁禍他人的打算。抱椿老人追七葉,就像我追付接一樣追了很長時間,最終在瓊州海峽一帶展開了一場激戰。鬥法的結果出人意料,帶傷的七葉憑借手中的呈風節一舉殺了抱椿以及抱椿門下五位最得意的弟子,當時是抱椿老人帶著五名弟子一同佈陣圍攻七葉,金杖頭陀也在其中。
鬥法時在場一共有一十三人,還有另外六名弟子,七葉手下留情沒有殺他們。殺抱椿之後七葉不退反進,又回追到了玄冥派的根本道場所在。
後來發生的事情是戲劇性的,七葉在玄冥派的祖師殿中向玄冥派眾弟子痛述了抱椿老人的卑鄙與險惡,並為玄冥弟子感到惋惜,竟然拜在這樣一個心機陰險修為低俗的師父門下。他說他殺了抱椿以及玄冥弟子是迫不得已,也是為天下除害。抱椿門下如果有為師抱仇者儘管可以上前。他七葉不會責怪也不會手下留情。同時玄冥精銳弟子盡失,修行道法絕傳,如果有認識到抱椿所行不端者願意痛悟前非者,七葉也願意將高深地道法秘籍傳授。總之七葉殺抱椿是替天行道,願意另傳道法是代天傳道。
具體發生什麼事情宇文樹知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總之玄冥派弟子散去了一小半。另一大半居然改投到七葉門下。說什麼今日方知世上高人風采,被七葉的正氣凜然所折服,痛悟今是而昨非云云。這些都是七葉另立海南一派後傳出來的說法。
七葉殺抱椿滅玄冥另立海南一派,就在玄冥派原來的道場。此事如果追究起來七葉倒沒有什麼錯,天下修行人也不能說他什麼,抱椿老人確實是殺人奪器不成自取滅亡。但江湖傳言卻把七葉神話成了一個蓋世的英雄,他不僅是以一人之力滅了一個門派,而是以扭轉乾坤地大神通、大境界、大胸懷挽救了一個門派和那麼多誤入歧途的修行弟子。口口相傳,七葉甚至成為修行界年輕一代的力挽狂瀾的領袖。
七葉在南方開宗之後,號稱廣傳道法有教無類。他說自己深深的感受到體悟大道的艱難。願意以一點心得為後人鋪路,天下修行散人有志於研習精深道法者,海南派來者不拒。一夜之間無數江湖散人來投,海南派聲勢平地而起。七葉開宗之時,也有不少門派上門祝賀。還有人派弟子借觀禮之名前去探察究竟。宇文樹也派弟子去了。在海南派的立派大典上,七葉說了一番冠冕堂皇言詞懇切的話,提到了修行三大戒雖有功千年,但已不合時宜,建議稍作修改。七葉還表示將在正一三山會上向天下修行人建議。修行界也要「開放」宗門、「改革」戒律。
幾日前宇文樹派去的弟子回報了這個情況,宇文樹聽說之後就搖頭皺眉。他知道七葉如今在修行界中,尤其是在修行界年輕一代的普通弟子中地影響之大。七葉棄終南而出卻能在宗門大會上奪魁,又在忘情宮之會上戰勝了六十年前天下第一法海,已經成為多少年輕人心中崇拜的偶像與嚮往的目標。再加上殺抱椿另立海南一派的影響,其聲望已經隱約有直逼守正真人的趨勢,如果他在正一三山會上振臂一呼,必定會迷惑一大批晚輩弟子。宇文樹對此深感憂慮。
靠!又是七葉搞出來地花樣,我這個「老朋友」越來越有出息了。我和七葉打的交道不算少了,從他出走終南派被我所救開始,與他就有不斷的糾紛。我對這個人已經很瞭解。他是個自私而又可怕的天才。我根本不相信七葉有「開放」宗門、「改革」戒律、振奮修行界風氣的胸懷壯志,但我絕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按風君子評價他是一隻「強大而會飛地猴子」,他想做猴群裡俯視一切的王者,而不是取經證道的行者。
七葉想重定天人之戒注定不會成功,天下真正地高人都明白神通廣大不是修行的目的只是收穫與手段,七葉自己心裡應該也很清楚。他開放宗門接收江湖散人甚至去合併其他門派的用意無非是為了壯大自己的勢力,他想做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至於「修戒」之舉,就算不會成功甚至到時候他自己找個漂亮的台階下,都可以在正一三山會上顯示他有引領天下的新一代宗師氣魄。
以前的七葉再強,他只是一個人在奮爭,他不可能敵地過正一門,甚至一個大有背景的風君子都可以收拾他。現在他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他不是一個人在奮爭!他想將天下所有真心歸妄的修行人都召集在自己的精神旗幟下,有了俯視眾生的資本。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而他自己,一個並無名家背景的普通晚輩修行弟子傳奇故事,足以迷惑很多人。
想到這裡,我對宇文樹說道:「師兄倒不必擔心三大戒會被修改,立戒之事自有前因後果。當今所有修行入門之時皆受此戒,那麼在這些人手中斷無推翻之理,就算有心想改也不能開口。各門的尊長,就更不會附和。」我說的意思很明白,三大戒是所有修行人的入門之戒,也就是你在入門習法時答應的條件。只有答應了這個條件,才有習法的資格,就沒有學了道法之後再來反悔的道理。要麼你不要修行,要拜師修行就得守戒。
宇文樹也聽明白了,他輕輕搖了搖頭:「小真人說的對,其實我擔心的不是形式上的三大戒會動搖,各門派都不會直接這種提議。但是你有一點誤會了,這天下修行人共守的三大戒與各門各派的門規不同。……比如七葉,他如果是終南弟子,終南派就有這個門規,他再傳弟子也得傳這種戒律。但他現在叛出終南另立海南派,如果不立這樣的門規別人也沒有辦法。那麼海南派弟子犯戒首先應該海南派自己處理,他們不處理或者處理不了則天下修行人都可以出手,這才是修行規矩真正的要害。……其實規矩的用處不在那三大劫本身,而是另外三個字──共誅之!」
風君子當初在我入門受戒的時候沒有仔細講過這個問題,今天聽宇文樹解釋我才徹底明白了。修行人違反三大戒,一般情況下都是各門自己處理,其實偶爾有人犯戒只要事情不是很大其他門派也不便插手或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如果有人犯戒為惡、禍亂世間,本門處理不了或者未處理,天下修行人有義務「共誅之」。
這其實是一件吃力也未必討好的事情,不僅危險而且容易招人非議甚至結仇。正一門取得天下修行領袖地位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歷史上經常自覺做這樣的事情,這是其他很多門派做不到或者無力去做的。所以三大戒的要害不在於自己守戒,而在於自覺維護紅塵安寧的信念與責任感是否動搖!
所以宇文樹的擔憂並不是三大戒的本身,而是後輩修行人信念。如果門規中不立此戒,門中弟子犯戒,本門仍然會處理或者其它人也會出手。但他人犯戒,此門弟子恐怕主動衛道的意願不強。這樣一來久而久之修行與紅塵之間的界線也會越來越模糊。比如付引輿的所作所為,修行人遇到了就應該出手,海天谷掌門譚三玄也是這麼做的,宇文樹接到江湖令也主動來接應我。但譚三玄為此險些喪命。如果天下無人出手,仍由付引輿做大,只要不危及已身就不管他,那麼修行戒律也等於名存實亡。
宇文樹看中我之處,就在於我萬里追殺付引輿的「義舉」,此番作為簡直可以視作當今年輕一輩的旗幟。他最後歎道:「我倒不擔心我們這一輩人,什麼都見過心性自然堅定,可是如今這一輩子弟,境界不到時恐怕很難理解修行真正的精髓。如果七葉在正一三山會上這麼一提議,就算改不了三大戒律,也會動搖未來修行界的根基。……別人不說了,就說我那個孫女宇文珂珂,自從上次偷偷跑到忘情宮之會,回來之後就天天七葉長七葉短,崇拜的不得了,就像她喜歡塵世中的那些影視明星一樣。七葉既然有此聲望影響,就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行。」
「七葉確實在注意自己的言行,他有他的想法,他想在最短時間內聚集最大地勢力。修行界無人能抗,至於方法,那是另一回事。……對了,我怎麼沒有看見宇文珂珂?」
宇文樹:「她在寧波市上學,今年讀初三,他爸爸媽媽也在寧波工作。只有節假日才回山莊。」
這宇文一家也很有意思,如果不知道他們在修行界的身份,旁人眼裡看起來與市井中的普通人沒什麼區別,這便是修行與紅塵界線的掌握原則。聽宇文樹說了這麼多,我不禁問道:「您老人家考慮問題如此仔細,那麼以前遇到過這種事情嗎?」
宇文樹:「當然遇到過,修行人破戒引出的爭端,六十年來已經是第三次。上一次在二十年前,起因就是你今日誅殺的付引輿。」
「是他?我聽說付引輿二十年前帶傷逃到大漠,不巧被譚三玄所救。就是那次地事嗎?當時倒底發生了什麼?」
宇文樹:「三言兩語說不清,到現在我也不是十分明白,因為當時我不在蕪城。此事經歷者都不願開口諱莫如深,我老頭子也只知道零星線索。」
「師兄,那你都知道些什麼?付引輿與蕪城梅氏又有什麼糾葛?」
宇文樹:「你問到了蕪城梅氏。當今修行界大多不願提及這一家族。二十年前的事,其實還要從六十年前說起。」
「六十年前?六十年前還沒有付引輿。」
宇文樹:「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說。六十年前的宗門大會,蕪城九林禪院的法海奪魁,這你應該知道。但當時還發生了另一件事情。就是天下逼問梅氏……」
我所在的蕪城雖小,但在修行界的地位卻非常重要,它是天下修行人的根本重地。正一門、九林禪院、廣教寺都在此立足。還有世傳的幾大世家,這是天下其它任何一地所不曾有的隆重雲集局面。正一祖師俗家姓梅,在他那個年代,尚未有王重陽創全真教,道士大多可以娶妻生子,正一祖師也是蕪城梅氏的遠祖。蕪城成為天下修行道場之樞紐並非偶然,此地世代相傳有一個足以震驚天下地大秘密。
秘密就是秘密,宇文樹當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但據傳聞所說蕪城九百里山川鎮。九州之地九千里風水地氣龍脈。如能運轉地脈則能決定天下興亡,掌握這個秘密的是蕪城梅氏宗主。而梅氏禁地中有一物鎮蕪城地眼。這東西就是正一三寶之一的青冥鏡。蕪城地眼震動,則蕪城龍脈震動,蕪城龍脈震動則天下震動。青冥鏡妙用無窮,有運轉天時之功,在梅氏禁地使用可改天下之氣數。這些雖都是傳說,但足夠危言聳聽!
六十年前天下戰亂頻繁,民不聊生,一眾修行人雖置身世外但也不能無睹。宗門大會上有人就問當時的梅氏宗主,也就是梅存菁的父親梅望翁傳說可有其事?若其有,就試試以青冥鏡運轉天時,求天下安定。梅望翁沒有否認青冥鏡鎮蕪城、蕪城鎮九州之事,卻告訴眾人傳聞虛妄不真。梅氏禁地確實自千年以來鎮蕪城地眼,卻不可能定天下興衰。眾人將信將疑。
當時法海剛剛奪得天下第一地稱號,自以為修為了得境界高超,一定要試一試梅望翁手裡的青冥鏡。梅望翁本不想答應,可天下人都想知道虛實,一再逼求,只得讓法海出手。這一番試鏡之鬥可謂驚天動地,不要忘了梅望翁手中是完整無缺的青冥鏡。梅望翁出手的目的只是想讓天下人知道青冥鏡不過是一件法器而已,沒有傳說中地那麼神奇,然而結果卻出人意料。一番相鬥切磋未分勝負,眾人見到青冥鏡如此神妙一定要看看它是如何運轉天時?
梅望翁自然不肯言,法海卻要求將青冥鏡交到他手中試試,無奈之下梅望翁將青冥鏡暫時交給了法海。梅望翁以為法海沒有這個神通又不是在梅氏禁地以內應該沒事,沒想到法海還真以青冥鏡觸動了蕪城地脈,結果正一三山震動。這一年青漪漲潮不歇,長江大水千年不遇,江淮一帶魚米之鄉盡成澤國。法海動青冥引正一三山動,與江淮大水究竟有沒有關係?這誰也不敢斷言。但人人心中驚怖!
法海回九林禪院不久之後就入定不出,發誓要以一身禪定之功護持蕪城地脈,這一坐就是六十年,直到我將他喚醒。在這一年地正一三山會上,梅氏又遇到了麻煩,天下修行人見世間經歷了這一場大水。雖不敢斷定與梅氏有關,卻也害怕此事有關聯。因此又逼問梅氏要求將青冥鏡與蕪城地脈的秘密公諸天下,讓天下修行人共享共守,以免人人自危。梅望翁當然不能違祖訓這麼做,最後還是守正真人出面平息了此事。
守正真人抬出地就是修行三大戒,他說修行人與紅塵自有界線,這牽動眾生的事情不能插手。梅氏之秘就是梅氏之秘,梅氏不可公開也不可亂用。天下不可逼問梅氏,梅氏更不可擅動地脈,如果梅氏子弟違反了這個約定。天下共誅之!
轉眼又過了七年,到了一九三八年,當時日本軍隊全面侵華戰爭已經打響,戰火燒到了蕪城一帶。當年六月,蔣介石炸黃河花園口大堤阻敵。黃淮之間萬民遭殃!就在這個時候九林禪院的高僧法泠找到了梅望翁,所求又是運轉天下地脈一事。梅望翁和法泠之間倒底說了什麼外人無從得知,法泠後來只轉述了梅望翁的一番話──
梅望翁:「梅氏洞天已歷盡千年,千年之中九州興衰更替無數,然華夏根基未動。此非運轉天時之功。若有事端便改山川,千年之後山川還是山川嗎?倭寇亂華一時之禍,若動千年氣數。我輩之罪也。子孫當人人盡天下興亡之力,而非仰仗於天時地脈。」
總之法泠大師只轉述了梅望翁地這一番話,不久之後他就出家還俗上了抗日戰場,在蕪城一帶與高飛盡等人並肩作戰,直至死於伊谷流高手暗算為國捐軀。法泠的事情當時還沒完,不久前殺害法泠的兇手伊谷流門主小林歸郎形神俱滅才算一個了結。法泠死後,再過數十年梅望翁也鶴駕仙去,梅氏倒也相安無事。望翁有一子名存菁,為梅氏傳人。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插話道:「二十年前又出事了嗎?付引輿是怎麼出來的?他和梅存菁又怎麼並稱太素雙英?」
宇文樹:「太素先生是梅望翁的故交。也是江蘇金陵梅花山一派地門主。但他在世間的身份,卻是一位設館授學的私塾先生。他曾受梅望翁之邀為梅氏西席,是梅存菁的啟蒙老師。太素先生素有清望,人品才學都是當世一流,他的學生很多,就連守正真人地弟子和卿離開修行界之後也曾在他的門下學習。但是他所傳的修行弟子只有兩個,一個是梅存菁,另外一個是付引輿。」
太素的這兩個弟子,大弟子梅存菁是蕪城梅氏的門主,二弟子付引輿接掌梅花山一派。一門兩宗師世間少有,並稱太素雙英。望翁與太素先後仙去,梅存菁接管蕪城梅氏,付引輿接掌梅花山,這本是世間佳話。然而付引輿接任梅花山不久,他家裡卻出了一件大事,確切地說是滅族慘禍。
付引輿與梅存菁一樣出身世家,天資聰慧品性純良,否則太素先生也不會傳梅花山一派於他。付家在湖州一帶原有百頃桑田,家中僕役眾多,養蠶弄絲織綢,長兄在外經營絲綢生意。付老先生待人和藹慷慨,是鄉中名紳,付家祖上也多有讀書取功名者,在當地傳為佳話。然而這一切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卻成了遭受滅頂之災的罪證!
那一段史無前例的歲月如今我是很難理解也說不清楚,我記得蕪城中學原校長柳子規一家也曾滿門盡滅,只留下柳依依這麼一個孤魂。要想給付家扣帽子,大地主、土豪劣紳、資本家、封建餘孽什麼都有了。災難是突如其來的,付接在金陵梅花山潛心修行的時候,他家讓一眾鄉民給抄了,付老先生還被鄉民綁出去鳴鑼遊街。
被人尊敬一輩子地付老先生哪能受得了這種屈辱,與老伴一起服藥辭世。付接的長兄義憤之下與人爭執了幾句,不知說錯了什麼話,下獄被判死刑。付引輿得到消息趕到湖州時已經晚了,付家一門滅盡。他悲憤之下殺了一個人,是當地挑頭鬧事衝擊付家的人,也是安置罪名陷害他長兄地人。原因無他,因為付接回鄉,這位當地革委會的小領導居然又組織人來抓他,人不僅沒有抓成,自己反倒送了命。這下子付引輿闖了滔天大禍,成了罪惡深重的反革命分子,也成了一個通緝殺人犯。
當地有一個民兵組織聞訊圍殺付接,付接毫光羽在手一舉格殺了四十七人之多!付接雖然是個修行高手,但也不能以一人之力與天下大勢對抗,隨後他選擇了逃匿。付接一直逃到了蕪城他妹夫家裡,他的妹夫就是梅存菁。梅存菁與付引輿交好,娶的就是付氏的妹妹。
付引輿的行為雖然違反了修行之戒,但當時天下混亂他的遭遇也令人同情,修行界並沒有人主動站出來去追究他的責任。梅存菁是他地大師兄,這件事其實應該梅存菁首先處理,梅存菁同情其遭遇,據說是把付引輿禁閉在梅氏禁地閉關思過,這實際上也在保護他。
但付引輿經此慘禍,有了「謀逆」之心,他認為家仇乃天下之仇,是天下無道所致。他這麼想也就罷了,卻又把主意打到了梅氏家族的秘密上。據說他從他妹妹嘴裡套出了梅氏禁地鎮蕪城風水運轉天下地脈的秘密,就去找師兄梅存菁商量要動一動天下氣數。
梅存菁也是心事重重,因為他的好友柳子規也遭遇了付家一樣的變故。他當時也在猶豫一個問題:炎黃五千年流傳的根基神髓,是不是要在這一代人手中盡毀?但是他告訴付引輿,動蕪城地眼是沒有用的,那只能造成山河震動,卻扭轉不了人心狂喪。不料付引輿所求的結果就是山河震動要報復天下,他悄悄在梅氏禁地中動用了青冥鏡去轉運地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