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副駕駛座前面的物匣裡發現了半打避孕套,我撕了一片下來在手裡捏了半天才明白是什麼東西,看包裝還挺高檔的。後備箱裡有名煙名酒,還有好幾盒護腰強腎的補品。有個禮品盒裡塞著個信封,信封裡不多不少有兩萬元整。我也不客氣,將信封拿走了。杜蒼楓問我有什麼吩咐?我就吩咐他去給我買一套內衣,一件襯衣,一雙鞋。不過我沒給他錢,因為這兩萬塊我另有用處。
我在賓館衛生間假意洗漱的時候一直就將青冥鏡放在洗手台上,鏡子裡的場景就是門外的走廊。我為什麼會離開那棟小樓跟著杜蒼楓走?因為我猜到付接想幹什麼!他想暗殺我。我在小樓外離去時曾發現三樓某扇窗戶裡有很特殊的反光,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是狙擊手的瞄準鏡,有人在調試槍支。一般人離那麼遠是看不見光線較暗的房間裡的,但是我視力特殊。
杜蒼楓出現在這裡恐怕不是譚三玄派來的,而是付接派來的。譚三玄早就私下裡警告過我他的門下弟子有人投靠付接,暗中背叛師門助紂為虐。我和付接這一路的追蹤十分隱秘,行程也是極快,我不可能有機會通知任何人,如果有人通知杜蒼楓只可能是付接。我剛到西安,杜蒼楓就來了,而且就出現在那棟小樓外,顯然不正常。
杜蒼楓在車裡給我解釋他是奉譚三玄之命傳送江湖令地。恰好到了西安他又恰好知道付接在西安有個秘密據點,就來探察一番,結果就碰到了我。他說我就聽,只是沒敢相信。付接會逃到西安恐怕杜蒼楓事先是知道的,而且付接到了這裡之後大概也不想再逃了。有了手下,藉著城市的掩護。他想幹掉我。面對面他已經有點怕我了,但可以用別的手段。
我洗完澡,看見杜蒼楓拿著衣服走到門外按門鈴,表現沒什麼異常。放他進來我換好新衣服,想了想還是最後確認一下,不要誤會了好人。杜蒼楓要和我商量如何去對付付接,我坐在床上拿出了海天令牌對他道:「蒼楓,我以海天谷暫攝掌門的名義命令你,立刻南下趕到蕪城。將付接的惡行以及我追殺付接到西安地事情稟報正一門,你現在就動身。」
杜蒼楓搖頭:「師叔。海天谷已經另派弟子去南方傳江湖令了,我只負責中原一帶,江湖令已經傳出去了。我還是留在石師叔身邊,一起追殺付接那個惡賊。」
我看著他又說:「既然如此,我命你立刻反回大漠向譚掌門覆命。告訴他殺付接我已胸有成竹。譚掌門身上有傷,你應該回到海天谷協助同門清剿付黨餘孽。」
杜蒼楓還是搖頭:「掌門在我臨行前特意告之,如果遇到石真人就留在你身邊,協助你下手。你一個人面對付接太危險了,我一定要幫忙。」
我暗中歎息。如果譚三玄要派人協助我,在高昌古城外就會告訴我了,何必等到現在杜蒼楓來主動請纓?我又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譚三玄師兄將海天谷掌門令牌交給我。海天谷弟子都歸我節制。我現在命令你立刻離開西安,這是師門之命。」
杜蒼楓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石真人,你不是海天谷弟子你不知道,我有好幾個至交同門死在付接手上。我一定要報仇,你就讓我留在身邊吧!……我對西安熟,對付接在這一帶的活動也熟,就讓我幫你吧。」
他這麼說,我就不得不對他下手了。我雖然不在什麼修行門派中,但我也知道修行門派的門規是很嚴格的。師門之命哪能這樣討價還價?他一意如此肯定就有問題,卻偏偏做出這麼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笑了笑:「既然這樣你就留下來吧,我也好有個幫手。我現在餓了,你對西安很熟,就領我出去吃頓飯吧?」
杜蒼楓的樣子好像鬆了一口氣,立刻客客氣氣的要領我出門。他站起來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無聲無息一掌砍在他的後脖子上,這是三十六路擒蛇手中的截筋手,他身子一軟就失去了知覺。儘管是修行人,以他地功夫我這麼近身偷襲簡直是十拿九穩……
當杜蒼楓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渾身無力的躺在床上,而我坐在床頭的一張椅子上冷冷的看著他。他掩飾不住地驚慌,卻又裝作很不解的樣子問我:「石真人,我這是怎麼了?你又為什麼要這樣?」
懶的跟他扯皮,我如果以石真人的身份。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乾脆直接攻心:「杜蒼楓!我告訴你我的身份。其實我是政府派來圍剿付接地特別行動小組成員,代號石頭。我現在懷疑你與恐怖分子付接有勾結的嫌疑。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我只是想把你送到情報部門接受調查。如果調查結果你是無辜的自會放了你,如果你有罪,不用我說,你恐怕回不來了。」
一席話把杜蒼楓說傻了,瞪著眼睛看著我沒反應過來。我一看效果不錯,又趁熱打鐵道:「我既然敢對你下手,就有把握。海天谷弟子中出了你這種叛徒,我們情報部門在付接身邊也有眼線。早就知道你是付接地秘密手下之一,沒想到你今天送上門來。想幫忙是不是?那你就幫我一個忙,等我送你到了地方,就把你所知道的老老實實都講出來。……我在西安不是一個人,我背後有國家機關。」
杜蒼楓這時候才愣愣的問了一句:「你究竟是石野還是……?」
我冷冷答道:「我就是石野。蕪城地石小真人,同時也是政府的秘密行動人員。你不也一樣嗎,既是海天谷弟子又做了付接的手下。像我這種人做事會用什麼手段你應該是清楚的,所以我們就好溝通了……」
出門的時候我懷裡多了一份名單,那是杜蒼楓寫給我的,關於他所知道地海天谷弟子投靠付接的名單。這人果然是個軟骨頭。能被付接收買也能出賣付接,我沒費什麼勁他就把名單寫出來了。寫完名
單之後我殺了他,而且下手幹脆利索──因為我在名單上看見了於蒼梧的名子。
叛出師門雖然為修行界不齒,但在市俗中不是死罪。七葉叛出師門,後來終南派還是原諒了他,並沒有繼續追究。風君子被逐出師門那是門規所限迫不得已,也沒人能說他什麼不好。但杜蒼楓不一樣,暗中背叛師門勾結邪魔,殘害同門以及無辜百姓──這就是死罪。按照世間的法律或者海天谷的門規都該殺。
尤其讓我感到生氣的是,死到臨頭他還不忘陷害於蒼梧。這份名單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於蒼梧是絕對不會背叛海天谷的。他想借我之手除掉譚三玄身邊最得力的弟子,那麼海天谷今後就無人能在西北一帶與付接對抗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妒忌於蒼梧的修為,還是嫉恨譚三玄將掌門之位傳給於蒼梧?
我沒有留下他的遺體,青冥鏡中又煉化了一個惡人地元神魂魄,杜蒼楓的下場與日本伊谷流門主小林歸郎一樣。青冥鏡的這種法術是如此陰毒。煉化元神之後這個人等於形神俱滅。如果他不陷害於蒼梧,我也許僅僅就是殺了他而已。經過異國戈壁上那慘烈的一幕,我的心神恢復平靜後心性也改變了不少,至少我明白了縱惡等於為惡。
另一件事杜蒼楓也騙了我,那就是狙擊手地位置。他供出了有狙擊手在預定位置想襲擊我。他說的位置倒也沒什麼不對。走出這個賓館之後,穿過一條幽暗僻靜的胡同,對面的一棟樓頂上確實有一個狙擊手。但他只說了這麼一個。漏掉了另外兩個,側面建築的制高點左右也有兩個狙擊手,形成地是交叉射擊角度,讓我躲都沒有地方躲。他能說出一個狙擊手的位置,就證明我沒冤枉他。他跟我打埋伏說明他心裡還有幻想,我死了之後他就安全了!可惜,我出門之前就殺了他。
三個狙擊手都開槍了,交叉射擊都打在「我」的胸前,我甚至只聽見消音器中發出地一聲槍響。確實是訓練有素。射擊一個行走中的人,不同角度的子彈都穿過了心臟。然而他們立刻發現這個人並沒有倒下,因為那不是「人」,是我用青冥鏡製造出來的一個幻象。從著彈點以及彈道我就可以判斷出這三個人的位置。
發現不對,三個狙擊手立即撤離。我左面樓上的那個狙擊手剛剛摘下瞄準鏡後腦就挨了一擊暈了過去。我右面的那個狙擊手剛把槍拆開裝好轉身,迎面就讓人一拳打倒了。我正對面的那個狙擊手比較走運,他已經下樓了,走入一條陰暗的小巷。然後腳下一絆,重重地摔倒在地,緊接著被人提了起來。
我沒有殺這三個人,這天晚上,西安某個十字路口出現了非常怪奇的一幕。三個穿著緊身衣暈迷不醒的人都背著一支電影電視裡才能看見的狙擊步槍,像排隊一般被人高高的掛在三個路燈桿上。市民很快就發現了,警察也立刻就到了,大隊人馬封鎖了這個路口,並且從消防隊調來了雲梯車。
我在遠處觀看了這一幕,這是我懲罰他們的手段。僅僅是他們背後的狙擊槍,在中國這種法制環境下已經足夠讓各部門查個底朝天了。而且我也在告訴他們的同黨──不要得罪我,也不要繼續替付接賣命,否則下場是你們想像不到的。我把他們公開掛在鬧市,沒有人能夠去救,也沒有人敢去救,這也是一種心理上的震撼。當然我並不是什麼其它的懲罰都沒有,我切斷了他們每人右手食指的第一個關節,那是他們扣動扳機的地方。誰叫他們對我開槍?而且槍法還那麼準!做什麼不好去做暗殺狙擊手,而且是替付接這種人賣命!
做完這一切我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似乎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拍腦門突然想起來了──杜蒼楓已經見過了付接,那麼付接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知道我是石野也沒什麼,偏偏他手中的那份名單上有我的名子!那麼他現在一定能夠猜到我可能是政府機構派來的,他不會繼續留在西安,還會逃走!
原因很簡單,他如果派手下對付我一個人可能很容易。但如果我能調動官方的力量,在這西安城內他那夥人馬無論如何不是對手。雖然我怕傷及無辜沒這麼做,但付接不會這麼想。幸好我反應的快,付接此時已經放棄了據點,也沒帶其它任何手下,孤身一人走了。這次他選擇坐火車,坐的是夜裡從西安開往上海的特快列車。
……
喧鬧了一天的街道已經漸漸安靜下來,小小風味店最後一位客人也走了。陳雁正準備關門打烊,心裡還在想著下午碰到的那個奇怪的人。門外突然走進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她本能的招呼道:「先生,吃點什麼?肉夾饃已經賣完了,只有臊子面了。」
「我來不及吃麵了,這個給你,拿去讓你爹看病吧。……還有一句話你千萬要記住,這幾個星期你這店就關門吧,千萬不要開業,在家好好待著。最近這裡恐怕會不太平!」
「怎麼是你?」陳雁這才認出進來的人是我。
「怎麼不能是我呢?我趕時間要走了,東西拿好,千萬記住我說的話。」我不等她反應過來,將一個報紙包的方塊放在了她的手裡,轉身離去。陳雁打開報紙發現裡面是整齊的兩疊錢,不多不少正好兩萬塊!她驚呆了,追出門去卻已經找不到我的身影。
辦完了陳雁的事,我追著青冥鏡中殘留的一絲感應,來到了西安火車站。這個地方人多且魚龍混雜,有小偷看我衣服穿的不錯又是一個人,湊過來不知趣的要下手掏兜。我已經沒時間跟這些人計較了,分開人群快步前行,那幾個扒手眼前一花我就過去了。「百忙」之中我還找公用電話打給了古處長。古處長有一條專線,二十小四時有人接聽。就算他不在也會有專人記錄,如果情況緊急會立刻聯繫。
接電話的居然是古處長本人。我說的很簡短,報完代號與口令,就匯報我在繼續追蹤百合行動的一號目標,在西安發現了他的一處秘密據點。我告訴了古處長據點的地址,順便還說我徵用了一輛車已經扔在路旁,還將三個暗殺我的狙擊手掛在了路燈桿上。然後我報告一號目標正準備離開西安,我要繼續追蹤。說完不等他多問我就掛了電話。
電話裡,古處長聽見我的聲音情緒很激動嗓音甚至都有點發顫。我知道為什麼,他以為我已經死了。像我們這種行動,如果任務失敗隊員聯繫不上就按失蹤處理。失蹤期間不通知家屬,如果兩個月內仍然聯繫不上,那就按犧牲處理了。到時候古處長就不得不派人到我家去送撫恤金,那還不把我父母嚇壞了!失蹤兩個月就確認犧牲這個規定和其它部門不一樣。其實像這種任務如果失敗了,隊員失蹤幾天之內聯繫不上,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一定要讓古處長知道我還活著。
放下電話轉身走向候車大廳,突然有一種奇怪地感覺從地面傳來。我就覺的齊腰以下的空氣變的粘稠接近於凝固,步子邁不開,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阻擋我前進。有修行人與我出手鬥法!而且此人修為不俗。在擁擠的火車站廣場中施法不露痕跡,只有我一人能夠感受到他地法力糾纏。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右側不遠處,那人也在看我。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觸碰,彷彿要擦出一絲火花,那人就覺的眼珠隱約酸痛。等他再定睛觀瞧時,我已經擺脫地上傳來的法力束縛站到他的眼前,手裡拿著一面隱隱發光的銅鏡。這個人的反應挽救了局面,他的話阻止了我已經蓄勢待發的傷人法術。只聽他用又驚又愧的聲音道:「石真人,怎麼是你?」
「你是誰?為何為付接那種惡魔賣命擋我去路?」我壓低嗓音沉聲道。
「誤會。這真是誤會,我不知道是石真人你!在下河洛派晚輩弟子謝長權,忘情宮之會見過石真人。……剛才有個朋友托我阻止一個跟蹤地人,居然是石小真人。這事說來複雜,我不方便解釋。師叔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人著急的時候腦筋轉的也快,他不方便解釋我立刻就替他解釋清楚了:「謝道友,我追蹤的那人是個惡賊,他偷了一份政府的秘密特別行動人員名單,你地名子和代號也在上面。……你放心。我此去就是要殺了這個人並追回名單,保證不會洩露你的身份。」
我看他的神情不太像是付接的同黨,而且上來就自報家門。認出我還覺的很尷尬。我馬上想明白了一件事──付接手裡有那份名單,那麼西安如果有修行人也有與我一樣地特殊身份,他一定能知道。他點破這些人的身份托他們辦一點「小事」的話,為政府機關做秘密工作地修行人一般不得不答應。謝長權可能是我的同行,但是他不認識付接,付接突然出現點破他的身份要求他在火車站前把我纏住,這就是前因後果。
謝長權驚而變色,說了一句:「石真人,你怎麼知道……?」
看他的反應就證明我判斷對了。打斷他的話道:「我什麼都清楚,以後你再去問你的上級。現在不論從修行人角度還是你秘密的身份的責任,請你立刻配合我行動。剛才那人上哪去了?」
「他上火車了,往上海的,馬上就要開車了!」
「來不及買票進站了,你立刻想辦法把我帶到站台上,我要上火車。」我發現他穿著一身鐵路工作人員地制服,看來就在火車站工作,是一個在世間修行的河洛派弟子。付接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利用同行來對付我是一招敗筆,因為謝長權認出了我,而我也及時把話說明白了。我感覺此時此人心裡已是相當慌亂,有些辦法只是臨時應付考慮的不周全。
謝長權不經過檢票口把我送上了站台,我在火車關門前的幾秒鐘上了車,當然也沒有買票。謝長權沒來得及跟關門的乘務員打聲招呼車已經啟動了。乘務員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突然跳了上來,再回頭看卻沒有人影,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能感覺到付接也在這輛車上。雖然他隱藏的很好,但是不久前在賀蘭山中他又受了一點輕傷,儘管不重但畢竟被青冥鏡的法力波及。火車這種地方我是沒法和他動手的,只要他不下車我只能等著,他也不可能永遠不下車。追蹤變成了一種等待,等待火車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付接也許還不知道我已經上了火車。
沒有票當然就沒有坐位,但西安是始發站,而且又不是出行旺季,我走過一節硬坐車廂就找到了空座。當時的火車一節硬座車廂一共有118個座位,靠近廁所最後那九個座位也就是110號到118號車站是不售號的,屬於中途上車的散座。我就坐在這樣一個靠窗的座位上,趴在那裡裝睡。付接所在的位置應該離我有一節半車廂遠。
火車停靠了兩個中途站之後。漸漸地坐滿了,我身邊也全是人,車廂變的很擁擠。我一直在埋頭裝睡不想讓任何人看清我的面目,夜間到河南洛陽時卻不得不被人吵醒了。我以為是查票的,結果不是,是一夥來搶坐位的。乘務員和乘警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一站上來了五、六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一上車就盯住了靠近廁所地這九個無票散座。
這幾人中有一人掏出一本藍皮證件晃了晃,自稱是列車段工作人員,要出售「茶座」。將這九個座位上的人都趕了起來,也包括我。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頂了幾句嘴,有兩個人上去就把他從座位上拎起來推到一旁。看著他們凶神惡煞的樣子,車廂裡其它人也都閉了嘴。我很生氣,我伸手可以讓他們全爬下,但那樣的話勢必成為惹人注目的焦點,保不齊出現其它的意外情況。還有重任在身不想節外生枝。我選擇了忍。真氣人!我在西安穿的破破爛爛的有地痞欺負我,現在火車上穿著整整齊齊的西裝還有流氓欺負我。
把人都趕起來之後,他們身後有一批剛上車地乘客坐到了這些坐位上,交了所謂的「茶座費」,三十塊錢一位。交錢之後這幫乘客開始拿出燒雞燒雞啤酒之類的吃喝起來。而那伙「列車段工作人員」又去了別的車廂繼續賣「茶座」。
我看出來了。從洛陽新上車的這幫人是花錢買座,有「專業人員」替他們趕人找座。在這個很多東西都成為商品,可以用金錢來交換地年代,也可以公然花錢雇流氓欺負別人。這些人看上去並不是什麼歹徒,也許就是你我身邊普通的街坊同事。他們自己可能並不知道自己在為惡。惡人是驅走散座上其它乘客的流氓,他們花錢買了座就心安理得的享用。
錢是好東西,可以花錢為自己找樂趣與舒適。但如果建立在欺凌他人的基礎上則是不應該地。我心裡這麼想,也就忍不住動手了──我偷了這些人的錢。
啤酒喝多了總要上廁所的,而我沒了坐位只能擠在廁所門邊地過道旁。這些人來來回回的上廁所,進去的時候我伸手將他們的錢包拿出來,出來的時候再將錢包還回去,只取現金不動其它。不多不少人一拿了三百塊,總計兩千七百元。既然這些人願意付錢給流氓欺負其它乘客,那麼我就用十倍的代價讓他們去補償。
然後我又悄悄的在與我一樣被趕起來的那八個人的口袋裡各放了三百元,自己留了三百。我上車時兜裡已經沒什麼錢了。那兩萬塊給了陳雁,我兜裡只剩下四十幾塊錢零錢,就這四十幾塊零錢還是陳雁給地。陳雁給我那五十我沒接,可是她又放了五十塊在那套衣服的口袋裡,我走了之後才發現。在車站打長途電話的時候花了幾塊。
火車過蚌埠的時候,那夥人各個車廂的「茶座」賣完了,又呼喝著下車。這一站停的時間比較長,我也悄悄下到了站台。看見剛才那個亮藍皮本的流氓走過站台,與一個乘警擦身而過時悄悄在他的兜裡放了一小疊鈔票。剛才車廂裡看不見乘警,現在有乘警下車在站台上出現了。我也走了過去,裝做走路不小心接連碰了那兩人一下,然後趕緊道歉。
上車的時候我兜裡又多了兩千多塊還有一把槍。那個流氓和乘警身上的錢我是一點沒客氣全拿走了,還順手摘走了乘警的佩槍。那流氓顯然是那伙賣座者的代表,而那個來收錢的乘警顯然是代表列車工作人員來拿好處的。錢沒了我看他們怎麼跟同夥解釋?我雖然不是鬼精那樣的神偷,但在訓練營中也和他學過幾手,以我現在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偷普通人的東西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火車重新啟動開到郊外田野後,我進了廁所。把手槍拆成零件,和五發子彈一起一件一件的丟進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各個水溏中。這把槍是找不回來了,而一個警察莫名其妙丟了槍意味著什麼我也很清楚。他的前程可能就此毀了,而那種警察本就不該有什麼前程。
我做這些事的時候,嘴角不自覺的帶著微笑,我想起了遠在蕪城的風君子。如果風君子遇到這些事情會搞出什麼花樣來?十有八九他也會這麼做,我是在學他嗎?我以前可沒偷過東西,今天是大開偷戒了!我記得風君子偷過尼姑的靈簽,偷過和尚的蒲團,還偷過道士的鎖獸環。
一路無話,火車過長江經南京折轉向東朝上海飛馳而去。付接似乎一直很老實,沒什麼動作,我漸漸也就有點疏忽了。火車從無錫站發出之後,駛到市郊我突然查覺到付接不在車上了,他正朝南逃去!這老小子居然跳車了,難道他發現我在車上了?很有可能,我在蚌埠下站台的時候他也許在車窗裡看見我了。
他跳車我也跳車!掃開旁邊小茶桌上的啤酒瓶和燒雞,拉起最近的車窗躍下了火車。空中翻了個跟頭雙腳落地,向側前衝了兩步又打一個滾站起,人沒什麼事,一身新西服弄髒了還破了幾個口子。不知道火車上眾人會發出怎樣的驚呼,我站穩的時候火車已經走遠了。
在鐵路邊祭起青冥鏡,卻找不到付接的蹤影──他已經走的很遠了。他逃跑的方向是南邊,我也向南追。追著追著又能感應到他,這說明我追對路了。繼續追到太湖岸邊的時候,付接的蹤跡又找不著了!
面對著黃昏中的萬傾太湖煙霞,我四顧茫然。付接能去哪裡?他下水做王八了?我看著晚霞中的湖光,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他要去的地方。無錫往南,沿太湖岸邊而下,不遠處就是淅江湖州。我對付接的資料所知不多,但恰恰知道他是湖州人,他這一路南下是想回家鄉嗎?那個地方他一定熟悉,可能也有很好的藏身處,弄不好還有秘密據點和手下。
可不能還讓他像在西安一樣得到喘息與反攻暗算我的機會,一定要搶在前面截住他!於是不再尋找付接的蹤跡,在公路邊攔了一輛車,以兩千塊錢的代價說服了司機,連夜飛車直奔湖州。果然,我在湖州市的北面迎面截住了付接的來路。
付接遠遠的發現我的存在,連招面都不打折轉向東南方逃去,沒有進湖州城。這一下他甩不掉我了,我們一前一後進入了淅江嘉興境內,我直把他逼到了東海的杭州灣邊。這裡是一處伸向大海的半島形山地,前面是海,後面是湖,兩側是海塘外的淤泥灘涂。從西亞荒漠尾行萬里追到太平洋岸邊,已經到了地圖的邊緣,付接再也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