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忘情天梯是進入忘情宮的唯一通道呢?修行人的神通可以飛簷走壁,絕頂高手甚至可以飛空而行,上一座山本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在三夢峰不行,三夢峰有法陣護持。其實自古以來沒有普通人登上過這座山峰,地質考察人員也沒有。地圖上標注山峰的高度與位置是通過間接測繪手段計算的,至於準不準確只有老天爺知道。就連飛機也無法越過這座山峰的上方,據說此地磁場異常會干擾飛行儀表,所有的航線到這上空都繞著彎走。
我與紫英是隨著軒轅派一起趕到浮生谷的。我們一行共有十五人,除了凡夫子以及丹霞生夫婦,還有丹霞生的一位師兄五味道人,剩下的是門中九位修為最高的晚輩弟子。據凡夫子說,這種場合人來多了也沒用,萬一起了混亂修行未成的弟子沒什麼作用反倒礙手礙腳。
這片山谷非常大,雖然陸陸續續已經來了不少修行人,可站在那裡仍然顯的稀稀落落的。走進山谷時我凝神聽見不少人在那裡說話──
修行人甲:「師兄,不闖過去試試嗎?趁著其它高人還沒來,弄不好我們也有機會。」
修行人乙:「你去試試,那小太歲你惹的起?」
修行人丙:「谷中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大家結陣往上衝就是了。」
修行人丁:「往上衝?那你也要過了忘情天梯才行!那小子堵在路口兩天一夜了。」
修行人戊:「你是沒看見他地厲害。在他來之前。我就已經上了忘情天梯了。那天梯在外面看清清楚楚的,一進裡面四面都是白霧環繞。我催動法器想驅霧,結果不知道哪裡就捲來一片烏雲狂風把我從天梯上扔了出來。我爬起來一看,小太歲就堵在路口了。」
修行人己:「什麼白霧,那是守護忘情天梯的雲門霧陣!只有破了這個霧陣才能穿過忘情天梯。別說是你這種道行,就連金杖頭陀他老人家那麼高的修為。不也給那小子做法從天梯上扔了出來,頭都摔破了!……我剛才看見金杖頭陀在那裡嗷嗷叫罵,就是不敢過去了。」
聽到這裡我小聲的問丹霞生:「金杖頭陀是什麼人?很厲害嗎?」
丹霞生一笑:「修行界的二流角色,派頭挺大,在一些晚輩眼裡就是高人了。」
紫英也在一旁笑道:「那金杖頭陀地修為別說跟風君子動手,比我都差了一截。」
丹霞夫人也插嘴:「真正的高門大派,哪會這麼胡來?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人物,落到你那位朋友手裡也算是自找倒霉。」
向前漸漸走入谷中,軒轅派也碰到了不少熟人,紛紛相互行禮打招呼。我對修行門派沒什麼概念。只知道正一門號稱天下領袖。但今日所見,軒轅也算是高門大派了,很多人見到我們過來神色都非常恭敬。凡夫子掌門率眾走在最前面,我和紫英與他並肩,其它門人都很自覺的落後一步。有人與凡夫子比較熟悉。彼此問候寒暄,相互做一番介紹。每當那些修行人得知凡夫子身邊的就是石野與韓紫英時,無一不露出驚訝之色。
我們走過去之後,那些修行人紛紛指指點點,目光都投向了我和韓紫英。他們的表情中。有佩服,有不解,有羨慕。有鄙夷,還有人在搖頭歎息。我明白這是為什麼。江湖早有傳言石小真人與七葉為一妖女爭風,鬧的不成體統。妖女韓紫英勾引七葉叛離終南派,然後又甩了七葉勾搭上石小真人。今天我出現在天下修行人集會的場合,竟公然攜妖女同行!當然會招致一片議論。
其實這些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仍然要這麼做。我的目地就是要讓紫英當著天下人的面大大方方的站在我身邊。她所行沒有虧欠任何人,沒有必要藏著掖著。我能想到的紫英當然也能想到,她本想掩藏一下面目,但是丹霞夫人的一句話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丹霞夫人對她說:「紫英姐姐。與其躲在暗處無端被人議論,不如抬著頭就站在石野身邊。難道你這一輩子,就不想與石野一起面對他人嗎?你如果藏頭露尾,別人更加會認為石野與你心中有愧。」
看見那些人地目光,我反倒笑了。伸手將紫英拉近,讓她挽著我,攜手走入浮生谷。紫英微微低著頭,像個小姑娘一樣臉紅了。而我則是一臉不在乎的神色,表情似乎在宣告:你們愛咋說咋說,反正這個妖精我罩了!我這也許是受到了風君子的感染──那小子平時嬉皮笑臉,可在關鍵時刻居然有敢擋天下人的氣魄。
走到谷地中央,竟有些苦笑不得──這裡很熱鬧,熱鬧的就像個菜市場。有人架起了篝火在烤野味,有人鋪起了塑料布拿出酒菜圍坐,有人擺起了棋盤在下棋。更誇張地居然還有人支起了花花綠綠的帳篷──靠!來野外旅遊啊?看來修行人中大多都不是金杖頭陀那樣的宵小之輩,並沒有貿然亂來,只是等在此地。其實現在來地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小門小派的江湖散人,恐怕有一多半是來看熱鬧的,另一小半僅僅是因為好奇。
凡夫子見此場面眉頭緊鎖,回頭問丹霞生:「師弟,浮生谷本來十分隱秘,連我們軒轅派也只有你夫妻二人知道所在。……可今日,怎麼這麼多閒雜人等都來了?」
丹霞生也是疑惑不解,紫英答道:「看來,是有人在江湖中散佈了忘情宮位置,有意引眾人前來。」
走到浮生谷中間。遠遠就看見了風君子。不用刻意去找他,這小子實在太顯眼了──他周圍十丈以內根本沒別人。而你猜這小子在幹什麼?──他居然睡著了!
浮生谷北面地三夢峰高聳入雲,一線天梯直上。遠遠的山腳下,忘情天梯的入口處,放了一把沙灘椅。一少年懷抱黑如意,戴著七星面具。靠在沙灘椅上睡的十分香甜。不用說,那就是堵住忘情天梯的風君子了。風君子睡著了為什麼別人還不敢靠近?因為有一個傢伙可沒睡!只見風君子頭頂上方的半空中,有一團黑霧凝聚。這黑霧還在緩慢地蠕動,運足目力看去,隱隱有一條數丈長的黑龍身形在其中盤旋。風君子在睡覺,小二黑在放哨。
凡夫子指著風君子的方向低聲問:「就是他嗎?」
我答道:「當然是他,你看他頭上的那條龍魂。」
丹霞生也道:「沒錯,我認識。這龍魂在那天夜間曾經出現,幫過我們的大忙。」
凡夫子回頭問紫英:「韓道友,你看應該怎麼辦?需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紫英看著風君子的方向。皺著眉頭思索片刻突然展顏一笑:「我們先不要過去了,留在這裡看熱鬧就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天月大師安然無恙。」
在場的都是明白人,紫英這一開口大家都想清楚了。如果天月已經仙去,風君子還有心情在這裡呼呼大睡?但是以天月大師的身份。不可能親自現身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所以風君子乾脆堵住忘情天梯不讓這些人騷擾忘情宮,順便出手教訓教訓人。如此作風倒也對了他的脾氣。
凡夫子一擺手招呼門下原地休息。坐下之後,一直沒有說話地五味道長突然冒出來一句:「此間的事,我不是很明白。但作為一個旁觀者,有個疑問──天月大師是不見俗客的。如果有人堅持進入忘情宮,那個風君子該怎麼辦?……以我的經驗,我看這是師父在考驗弟子。看他如何處理此事?……在我軒轅門中,選擇傳人時,不也有類似的作法嗎?」
旁觀者五味道長地話一時之間提醒了我。既然天月無事,為什麼任憑風君子堵住忘情天梯,天月怎麼不想辦法讓這些人散去?一會兒各大門派到齊了,風君子如果說不清楚,天月又不露面,恐怕事情還有麻煩,還是要風君子來擺平。
凡夫子看出我神色不定。安慰道:「既然來了,就靜觀其變吧。別人喝酒,我們喝茶。」說著話招呼兩個弟子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煮茶用具,在空地上生火開始煮水泡茶。靠!這忘情宮之會真快成了篝火茶話會了。
忘情宮之會約定的時間是今日正午,眼看還有兩個時辰。一般大門派都很守時,不會來的太早。坐下喝了一杯茶,遠處一陣寒暄之聲,有一群人走入了谷地中央。這群人十分顯眼,十來個人清一色都是女子,最前面是一位出家的道姑。我看見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緋焱怎麼出家了?緊接著發現自己認錯了人,因為我在這個道姑的身後看見一身紅裙的緋焱,還有一臉憂鬱地張枝。早聽說孤雲門的緋寒、緋焱是一對親姐妹,長像有幾分相似。
孤雲掌門緋寒穿著一身白底杏黃紋的道袍。與男子的道袍稍有不同的是,她繫了一條束身的腰帶,恰到好處的顯露了身為女子的柔美曲線。她的五官面目與緋焱確有幾分相似,但神情不同。緋焱總是帶著一股媚笑,而緋寒則是一臉冷竣。紫英見我突然站了起來,趕緊拉了一下我地衣袖,悄聲道:「這裡不是算帳的時間地點。」
是啊,這個地方不適合找緋焱算阿秀的帳,只能暫時先放下。緋寒身後的張枝遠遠的看見了戴著面具睡覺的風君子,一臉驚愕,隨即變成了擔憂與關切。想來她在進谷時也聽說了有人堵在忘情天梯的入口。她不知道風君子與忘情宮的關係,肯定沒有想到這人會是風君子。緋寒遠遠的和凡夫子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張枝此時也看見了我,一臉疑問,也輕輕向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心裡想問什麼,可是這個場合沒法說清楚。
接近正午的時候,修行界各門派陸續來的差不多了。我看見終南派登峰掌門帶著門下七、八個弟子也來了,七心在其中,卻沒有看見七葉的師父登聞。七心看見風君子的時候也是神情大變,連身體都止不住的抖了幾下。後來七心也看見了我,反覆用眼神向我這邊示意,眼神中既有疑問也有請求。她在想什麼我心裡也明白。
名門大派行止確實很有規矩,到場之後也不喧嘩,更不私自擅闖忘情天梯。這些門派只是領頭者互相簡單見禮,然後自找空處休息等待,坐立之間進退有序,人群中很好分辨。我暗中數了一下,有組織的大派來了十個左右,不少啊!凡夫子在我身邊自言自語道:「差不多了,能來的都來了,就差正一門了。」
看見這個場景,我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一部武俠小說。金庸的《倚天屠龍記》中,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張無忌出頭單挑,和六大派高手搞車輪戰。今日的風君子,很像書中的張無忌呀,只是張無忌沒有沙灘椅。書中最煩人的門派就是清一色女子的峨嵋,這與孤雲門倒很相似。孤雲掌門緋寒看上去要比滅絕師太年輕漂亮多了,但一臉冷色凜然還真有幾分滅絕的味道。我望著緋寒剛想到滅絕師太,緋寒就有動作了。
只見緋寒撣了一下袍袖,伸手扶了一下髮髻,越眾而出施施然走向空曠中的風君子。山谷中眾人都安靜下來。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風君子大發神威,但看見他坐在忘情天梯前無人敢近,就知道這裡有不少人吃了大苦頭。現在終於有真正的高人出面,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孤雲掌門緋寒,眾人都覺得有好戲看了。
緋寒走到風君子身前三丈處輕輕咳嗽了一聲。黑霧隱隱發出一聲低吼,風君子睜開眼睛,招手收去龍魂。他坐在那裡道:「緋寒,你是孤雲掌門。如果你以這個身份,執晚輩的禮數去拜見天月仙子,我不攔你。這就放你過去,你若過的了天梯,仙子見不見你就與我無關了。」
風君子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山谷中的人全聽見了,立刻議論聲四起。他的話明明白白有兩個意思:一是天月仍在忘情宮中,二是如果守忘情宮的規矩他可以放人過去。這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緋寒見他收起龍魂說話,這才又上前幾步開口道:「今日登不登這忘情天梯,需要天下高人商議而定,緋寒不敢自作主張。我現在另有一事相詢,數月前閣下在孤雲川借去黃芽丹數十枚,也該到了歸還之時。」
緋寒還算客氣,只說借沒有說偷。風君子坐著沒動,臉上微有不滿之色:「我說話當然算數!只是,你在此時此地提及此事,是不是有借天下人之勢相逼的意思?」
緋寒神色不變:「確實有些不妥。不過閣下藏身市井,神龍首尾難見。如果今日不是見到七星面具和你手中的黑如意,我還真不知道就是你。丹藥是你拿走,我總不能去找石小真人索取……」
風君子沒等她說完就站起身來。大聲道:「你不找,可有人找了!──石野,黃芽丹有沒有帶來?」後面一句是衝著我地方向喊的。
緋寒與風君子的話聽得在場絕大多數人都莫名其妙。這個「小太歲」曾經借走孤雲門數十枚黃牙丹?又把石小真人扯進來了?引得很多道目光都向我看來。紫英悄悄將一個瓷瓶放在我手上,推了我一下:「一爐黃芽丹,快送過去。」
我起身快步走到那兩人近前,手捧瓷瓶郎聲道:「數月前在下因救人之難急需黃芽丹。多謝前輩援手賜丹四十二枚。今日人已無恙,黃芽新成。這一爐八十一枚丹藥,請前輩收下,石某人感激不盡。」
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風君子。既然他戴著面具,直呼其名不合適;叫他一聲師父更加不妥。只好叫他前輩了。我的話就像在滾油鍋裡澆了一瓢冷水,山谷中嗡聲四起,人們都在相互猜測議論。以我石小真人的輩分也叫他前輩的話,那麼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得叫他前輩,包括緋寒、凡夫子、登峰等高人在內。這連緋寒都沒想到,冷峻地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
更多人議論的是這一爐黃芽丹。我雖然知道黃芽丹十分難得。但也沒有把它當珍貴無比的東西,因為我需要的時候總有人能給我弄到。可是山谷中許多人都盯著我手上的瓷瓶,羨慕的眼神幾乎要滴出水來。黃芽靈丹,小門小派十幾年也未必能搜集幾枚。而我石野真人隨便一出手就是整整八十一枚!忘情宮的寶物雖然還沒見著,但看見這麼大的手筆也不虛此行了。
風君子背手沒有接丹。淡淡道:「不必謝我,我不過是慷他人之慨。你要謝就謝孤雲門吧,為人應該恩怨分明!──黃芽丹,交給緋寒。」他說話時,「恩怨分明」這四個字咬的極重。
我轉身將瓷瓶遞到緋寒手上。緋寒沒想到我直接伸手,也不得不接了過去。一接一遞之間,雙手相距尺許時就感到一陣星星點點地辭痛。再近處。就覺得有無形長針根根穿透了我的雙臂,簡直痛入骨髓!這娘們的無形之刺比她徒弟張枝可要厲害多了。我咬牙沒有哼出聲來,仍是不緊不慢的將黃芽丹放在她的手上,退後兩步拱手:「不論此藥如何得來,既然出自孤雲,石某當著天下人多謝孤雲。」
緋寒臉上微有敬佩之色,低聲道:「石真人果然名不虛傳!」
風君子一擺手:「石野,你退下罷,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他地口氣就像是長輩在對晚輩說話。我老老實實的一點頭,規規矩矩的退了回來,給足了他的面子。緋寒也沒有繼續糾纏,口謝一聲返回本門弟子之處。
山谷中又稍微安靜了一些,這時風君子卻開口說話了。他衝著孤雲門的方向大聲喊道:「緋焱!一整爐黃芽丹還給孤雲門了。取四十二還八十一,你好好點一點。」
遠處地緋焱嬌笑著答道:「不用點了,我相信你不會辜負我們的諾言。你求我辦的事,我不也辦到了嗎?」
風君子求緋焱辦事?別說在在場地眾人,連我都不清楚。只見風君子面無表情的笑道:「事情讓你辦成這個樣子,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告訴你一件事罷──有人看上你了,想得到你的身體。」
這句話應該是在說我,我想要緋焱的爐鼎。可同樣的話聽在別人的耳中就不一樣了,分明是有好色登徒子欲行不軌的意思。緋焱號稱天下女子第一,又被認為是修行界第一美女,就算有人看上她了,恐怕也不敢亂打主意。風君子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實在是不好聽,簡直有調戲人的感覺。
然而緋焱卻沒有生氣,反而笑容更媚:「是嗎?你差點嚇著我了,謝謝你的提醒,小女子感激不盡!」
風君子也笑:「你先別急著感激,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看上你了!」
風君子話一出口,一片嘩然,這話說地也太放肆了!緋寒眉頭緊鎖,張枝臉色煞白。終南派那邊的七心雖然戴著面具看不清表情,想來神色也不會太好看。緋焱也是一怔。隨即又恢復了媚態,只是語氣微嗔:「你?真沒想到,今日能得高人青眼。……小弟弟,你總是戴著面具幹什麼,我還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
風君子:「等有私下地機會,你會知道的。你放心。我年輕英俊,絕對是個帥哥。不會讓你失望的……」
風君子的言語聽上去越來越輕佻,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終南掌門登峰重重的冷哼一聲,呵斥道:「哪來的大膽狂徒,居然當著天下高人地面,嘴裡不乾不淨!」
風君子偶爾是會犯這種毛病,我記得他就是這麼把七心氣哭的。登峰開口,風君子語氣一沉:「登峰,你說話最好客氣點!按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師叔。我不幹不淨?那這麼多人到這裡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圖謀忘情宮中之物。東西是他們的嗎?……嘴上不乾淨總比手腳不乾淨要強。」
風君子一句話把登峰噎了回去,卻把在場的許多人都給罵了。玄冥派掌門抱椿老人脾氣暴躁。跳出一步喝道:「我活了九十年,怎麼從未聽說修行界還有你這麼一號前輩?……天月大師仙去,忘情宮無主,宮中之物天下有緣者皆可取之。而閣下你憑著修為高深,堵住忘情天梯。難道想一人獨佔忘情宮不成?」
抱椿老人詞鋒銳利,他這麼一說許多人還真就懷疑風君子的用心是獨佔忘情宮了,一時激憤之聲四起。風君子冷笑幾聲蓋過全場:「你是什麼人?居然敢說忘情宮無主!你是哪一隻眼睛看見仙子飛昇的?」
「我乃玄冥派掌門抱椿老人,修行界有名有姓,不像某些藏頭露尾之人。天月大師仙去。我雖未親見,但此事天下人皆知。今天來的這麼多高人難道都會搞錯嗎?……如果天月前輩仍在,這麼多人齊集浮生谷。忘情宮中怎會毫無反應?……閣下修為雖高,可妄想一人獨佔忘情宮,實在是不自量力!」
風君子眉頭一皺嘴裡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麼,又高聲道:「人多了不起呀?……好好好,不談忘情宮中事。你剛才說什麼有緣人可取,那你就應該知道什麼是緣法?這兩日來有那麼多不自量力之輩擅闖天梯,被困雲門霧陣。我將他們解救出來,又守在此處不讓無知者被陣法所傷。這一片好心,怎麼在你嘴裡就成了圖謀不軌?」
風君子的口才真不錯。能把話說成這樣,聽上去也不無道理。抱椿老人變色道:「如此說來你倒是好意了?那我問你──我師侄金杖頭陀雖被困霧陣卻並未受傷,你竟做法將他從空中倒捲而下摔的頭破血流,這也是好意嗎?」
抱椿老人不說金杖頭陀還好,他一說風君子就生氣了。風君子搖指他叫罵道:「原來那個髒兮兮三個月不洗頭的傢伙是你地門下,我還正想找人算賬呢!……他破不了雲門霧陣也就罷了,後退自然無事。可他居然用手中那根黃屎棍做法,企圖毀損天階。他想幹什麼,難不成夢想在忘情天梯上打個地道?……他以為自己是穿山甲,我就試試他腦袋有多硬?沒想到經不起碰!這就是你們玄冥派教出來的好弟子……」
一番話將抱椿老人說了個大紅臉,四周傳來哄笑之聲。有人看他們講了半天話只是動口不動手,開始不耐煩了,起哄道:「鬥什麼嘴皮子,手底下見真章!抱椿掌門難道還怕了這小子不成?……」
有一人開口,很快就有眾人附和,叫的最起勁的恐怕都是剛才吃了風君子苦頭的人。這些宵小之輩不敢去惹風君子,紛紛鼓動抱椿老人替他們出頭。抱椿回頭看了一圈,鼓噪者沒幾個正經人物,各大派門人都沒有做聲。他站在那裡面色尷尬,進退兩難。
正在眾人喧鬧之際,遠處出來此起彼伏地長嘯之聲。聽聲音發自兩位高人之口,互相之間應和神妙清揚激越,真氣鼓蕩壓住全場的雜音。凡夫子招呼眾人起聲道:「正一門到了!眾位在此稍候,我過去迎接一下。」我抬頭看天又低頭看表,時間恰好正午。
山谷中眾人很自覺的向兩側分開一條道路。兩列青衣道士很整齊的魚貫而入,為首者赫然是和鋒、和曦兩位真人。海天谷弟子於蒼梧也在後面隨行。雖然守正真人沒有親臨,但正一門派出了這兩大真人,可見對此事也足夠重視。紫英對我耳語道:「一共二十八名道士,恰好可以布成伏魔劍陣,正一門是有備而來。但今日天月大師無事,如果守正真人知道了是鬆一口氣還是會失望?」
凡夫子、登峰等各大門派的主事者都迎了過去,抱椿老人也乘機不再理會風君子轉身去迎正一門。十幾位修行界地重要人物聚在一起相互見禮,只有緋寒的身邊空出一圈。山谷中其他人自知身份都沒有湊過去。我回頭看風君子,他居然又坐回椅子上閉目養神,一點都未理會這邊的事。
我凝神細聽,很驚訝地發現耳神通不似平常那麼敏銳,只能隱約聽見隻言片語──
和曦的聲音:「……此間事情我師兄弟已經知道,有高手守護天梯不至於亂未嘗不是好事……如何進入忘情宮,宮中之物如何取?必須立個眾人信服的規矩……」
和鋒的聲音:「……師尊一再囑咐,不可亂了修行界儀軌……哪怕以威勢彈壓,也不能讓眾人混亂……」
他們好像在商量怎麼辦?我大概聽出要推舉一人為首來領導此事,推來推去以正一門和鋒真人為忘情宮大會的盟主。他們並沒將風君子擋路太當回事,首先想的是給天下修行人立個規矩。人這麼多沒法一一商量,這幾個「領導」就做主訂了幾條,準備向谷中眾人宣佈。這一眾高人貌似鬼鬼祟祟的商議已定。抱椿老人年紀最大,首先由他站出來說話。只見他站到空處,向四周拱手施禮,運足底氣朗聲到:「天下修行道友,抱椿有禮了!請諸位暫且坐下,老朽代表各大派主事之人有話要說。」
呼啦一下衣袂聲一片,幾乎谷中所有人都坐下了,只留下十三個站著的人分外醒目。也是,開會也沒搭個主席台,別人不坐矮了顯不出他們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