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 第十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回 有名萬物母,抱玄結胎衣
    紫英看著我,站起身來,伸手將我的腦袋抱在了胸前。然後她幽幽的說了一句話:「小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修行人易筋洗髓之時,肌膚會煥然一新,一般的胎記傷痕都會消失。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經歷易筋洗髓。……如此說來,那個胎記倒不是什麼疑問。後來你胸前又多了那道傷痕,恐怕是天意!」

    紫英的話徹底打碎了我心中還殘存的一絲可能是巧合的僥倖。抱我回村的是金爺爺,在我小時候替我易筋洗髓的也是他。我把臉貼在紫英的柔軟的雙乳間,悵然歎道:「這樣的話,已經沒有疑問了,我就是那個嬰兒。紫英,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金爺爺就是正一門的守正真人。我很小的時候替我易筋洗髓的人也是他。」

    紫英也吃了一驚,但不是我想像的那樣震驚:「看見黃芽丹,就知道隨手泡酒。這不可能是一般的中醫,甚至不是一般修行人能有的氣度。我早就起疑了,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守正真人!難怪他會承認與你有師徒之緣,幾次三番出手救你。……小野,真是天意讓我來到你的身邊。你剛剛出生不久,就救了我的命。」

    「話不能這麼說,應該是你們兩人同時救了我才對。高飛盡不打傷你,你不逃走,就不可能把他引到我在的那個地方。你不把他引去。他就不可能揀到我。她如果不發現我,我一個初生嬰兒棄在深山中哪有命在?說起來,你也是我地救命恩人!」

    紫英:「這一段因果確實複雜,連我也說不清了。……就算你問金爺爺和高飛盡,恐怕也很難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他們一個是揀到孩子的人,一個是抱走孩子的人。不是丟棄孩子的人。」

    「我忘了問了,不知道當初我身邊有沒有什麼留下線索的東西。」

    紫英:「這確實是線索。不過,你卻忘了另一個局外之人。這個人表面上看與你地身世毫無關係,但他卻成了一個巧妙的牽線之人。你說說這個人是誰?」

    「風君子!就是他!高老爺子還有你,都是他帶到我面前的。他特意要我去接近你們,而且發生在同一天。還有我胸前那個胎記,本來已經沒了,他莫名其妙的又給補上了!」

    紫英:「可是你出生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呢!我想他一定知道什麼,可是他沒說。這個人對於你。實在是太奇妙了!我也得謝謝他,你就是他送到我面前的。……他每天下午上課前都會到綠雪茗間喝一杯茶。想找他現在去時間正好。」

    我和紫英商量已定,一起出了菁蕪洞天,來到綠雪茗間。風君子正坐在那裡喝茶,一邊還在聽柳依依說著什麼。我估計是在說我的事。一見我進門,還沒等我開口,他先說話了:「石野,你老實交代,出什麼事了?為什麼今天上午不去上課。還跑到菁蕪洞天去嚇唬柳依依?」

    依依在一旁道:「哥哥沒有嚇唬我,他只是心裡亂。」

    風君子:「那還真有事,石野。你跟我到後面來。」

    風君子有話要問我,我也有話要問他,跟著他走進了綠雪茗間的後室。柳依依還想跟進來,讓紫英給拉住了。進屋的時候我關上門,風君子已經坐下了,看著我問道:「柳依依說你神思恍惚心亂如麻,還在心裡問『我是誰』?不對呀!……胎動的心法和口訣我還沒教你,你地換骨人劫還沒到,怎麼現在就迷糊了?」

    風君子的話我聽的不是十分明白。坐下答道:「這恐怕真是一場躲不過去的人劫。今天早上我才知道,我不是現在父母親生的。」

    風君子跳了起來:「你不是發高燒了吧?怎麼突然想起來說這種話呢!」

    「風君子,你不知道嗎?」

    風君子:「我能知道什麼?你爹媽生你地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哪呢?」

    「可是紫英猜你應該知道些什麼。」

    風君子:「這和韓紫英又有什麼關係?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看風君子的表情,真的是很意外,這件事情的發生他好像並不知情。也許韓紫英猜錯了?無論事實如何,我既然問了,就應該把話講清楚。於是我從昨天晚上在知味樓看見高老爺子發現韓紫英反應不對開始,從頭到尾講了有關我身世的疑惑。最後我問道:「風君子,想當初你在傳我丹道之前,曾在市井中指點我去結識三大異人。那一天你指給我看地第一個人是高飛盡,第三個人是韓紫英。難道這是偶然嗎?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風君子看著我,面上露出少有的困惑之色,彷彿在苦苦思索。良久之後,他開口問了我一句話:「張先生對你提過命算中的金口玉言,我也跟你講過佛法中地隨口禪。這兩者看上去似乎沒什麼不同,那你說它們同在何處,又不同在何處?」

    「這與我的身世又有什麼關係?」

    風君子:「因果複雜,你只管回答。」

    「不論是金口玉言還是隨口禪,其神奇之處都在於四個字──言出即法。在我看,沒什麼不同,如果一定要說不同。那就是人的不同,而非法的不同。金口與隨口,是有欲與無慾的區別。」

    風君子:「太妙了,你能說出『言出即法』這四個字。你要知道這四個字的境界,我早已在參詳,直到今日才算完全參悟。這還要多謝你了!今日的你就是當初的我。你有此覺悟,可以修行四門十二重樓中第三門地丹道了。」

    「我是想學下一門地丹道,可我現在問的是身世。」

    風君子:「我談的就是你的身世。今日跟你講清因由,你自己去尋找源頭。……想當初我給你一幅古畫的時候,你隨口說出是造紙廠地廢紙堆裡揀來的。你把鼻煙壺送給楊小康的時候,隨口說出是從金爺爺家裡拿來的。我就知道你有此福報。」

    「不是神通是福報?」

    風君子:「金口玉言為帝王。位極天下,是凡人莫大的福報。隨口禪出破天機,言出即法,是修行人莫大的福緣。這不是人人能有,也不是一世修行所能得。要珍之惜之,莫毀於行!……其實我也有此福緣,言出即法不僅僅是說話,所行也暗合於道,能解因果。所以你問我為什麼把你帶到高飛盡和韓紫英的面前,其實我也不知。剛剛才想明白。」

    「搞了半天你什麼都沒說!」

    風君子一笑:「石野,你看我剛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他這一笑和這一問有點古怪,我只有老老實實的答道:「我不知道,真看不出來也聽不出來!」

    風君子:「其實我對著鏡子看我自己的話,也分不出來!……我就不難為你了。給你一點提示韓紫英想到了我這個局外地關鍵之人,可是我聽你一說,又想到了局內的關鍵之人。這個人就是守正真人金三山。這件事中,如果金爺爺就是個普通的鄉村中醫,倒也沒什麼可疑。可別忘了他是守正真人。如果你是一個來歷不明之人,他怎麼可能從小為你易筋洗髓,以此隱去了辨認你身份的胎記?」

    「你是說守正真人知道我的身世。我應該去問他。」

    風君子搖頭:「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告訴你。如果他想告訴你,那麼在你去正一三山見到他地時候他就應該告訴你了。我問你,你我之間的關係可以說無話不談了吧?但是我不想告訴你的話,你問我有用嗎?」

    「根據我的經驗,確實沒用。」

    風君子:「在這樣的事上,守正與我可以說是同一種人。所以,你問他也沒用。沒用,不如不問。」

    「那我應該怎麼辦?」

    風君子:「你地運氣來了。我要等的就是這一天!想知道你的身世,有一個辦法,用慧眼神通去看。修行人地大神通可知過去未來,你去看一看二十年前所發生的事情不就什麼都清楚啦?」

    「可我沒有這個神通,你要教我嗎?」

    風君子點頭:「修行,僅僅靠師父傳法也是不行的,弟子本人的機緣更重要。我可以告訴你,四門十二重樓第七重樓『胎動』到第八重樓『嬰兒』之間有『換骨天劫』,這你已經知道了。突破『嬰兒』境界之後,在『陽神』境界之前,又一重天劫叫『苦海天劫』。當修行人歷此劫之前,猶如站在苦海岸邊,回頭可以追見往昔種種因由。之所以稱之為天劫來臨,因為放不下就無法渡過苦海行將彼岸。……不論放下放不下,修行至此就有追眼神通。」

    「那麼遠吶?我至少還差兩重境界。咦,風君子,你應該過了這個境界了!那你應該有追眼神通,你替我看一眼不行嗎?」

    風君子笑了:「神通人為本,知緣有未及。這在我對你講解耳神通的時候已經說過了,人的神識總有極限,神通也不是無所不能,也要講究緣法。有追眼神通不見得過去什麼事都可以看到,還要施法時滿足特定的條件。不是我不想幫忙而是不能幫忙,就算我站在苦海岸邊回頭,看見的也不一定是你。我今天只講因由,讓你自己去找源頭。剛才說你的運氣來了,是說我終於可以傳你第三門丹道,等你境界到了,自己地事情自己知道。」

    「你終於能傳我第三門的丹道了?這話什麼意思,以前傳不了嗎?」

    風君子:「確實是這樣,就算我想教你恐怕也學不會。我要等的就是今日這個傳法的機緣!你知道嗎?為什麼那麼多修行門派所傳的丹道只到金丹大成為止,往後卻無訣無法全憑弟子領悟?比如說終南派。……因為修行至此,如果弟子沒有福緣福報,師父是教不了的。按照境界來說,金丹大成已經不低,可是到此只算個守屍鬼。繼續往後,如果苦海天劫不渡,到頭也不過是個落空漢。」

    金丹大成守屍鬼,苦海未離落空漢。風君子這是第一次用嘲笑的口吻形容修行中的境界。而我此時的境界,在他口中不過是個守屍鬼而已。我苦著臉問他:「為什麼我的運氣就來了呢?難道是因為我的身世?」

    風君子:「這個嘛,說起來就複雜了!你現在是不是在問自己究竟從何而來?在你叫石野之前,又是什麼人?如果去掉石野這個名子,你又是誰?今天你神思恍惚之際,是不是一直有此疑問?」

    「是的。」

    風君子:「這便是丹道中『胎動』的心境。其它人有此心境也是不夠的,因為它必須在真空境界之後。而今日,你可以了!……如果我不傳你心法口訣,讓你自悟自修,如果機緣巧合說不定也能有所境界突破。不過嘛,還是我教你更好。……石野,我早就給過你一本《老子》,你看了吧。現在把第一章背出來。」

    風君子居然叫我背書。《老子》五千文我早已背的滾瓜爛熟,開口就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老子的這一段話,玄妙異常,是相當抽像的精神思辨,其境界就如漂浮在高空中的浮雲不可捉摸。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人對這段話有不同的理解。我每次讀到這一段,所感受到的就是玄之又玄。

    風君子在我對面說道:「很好,一字不差。我告訴你,這段話,就是我四門十二重樓丹道中『胎動』的口訣。也是自古以來丹道中人所追求的『玄關』所在。……你回去好好想想,今夜子時我在老地方傳你心法。」

    一直以來我苦求不得的「胎動」口訣,是我早熟背的一段文字。想想也不意外,風君子以前所教的口訣不都是借用經典嗎?經典人人會背,但無人點化也只是紙上義理文字而已。我問他:「你的意思是──老子這段話在講丹道口訣?」

    風君子:「老子未必在講丹道口訣,但丹道可以此為口訣。四門十二重樓是我所創,又不是老子所創!天下各家道法除了陽神境界大多用『長生訣』之外,此前各重境界類似口訣不同,我只是借用而已。……我問你,我給你的那本書上明明寫的是『元之又元』,你怎麼自己讀成了玄?」

    「你給我的那一本是紀曉嵐編四庫全書的版印本。清代為了避康熙帝玄燁的諱,改玄為元。我讀了這麼多書,這些還不知道嗎?」

    風君子點頭:「我可不能拿老眼光看你了,你不再是我剛認識時候的那個石野,學問漸長啊!再問你一個問題吧,我明明教你的是丹道,可是你與佛門修行卻非常有緣。就算一個真正的和尚,學佛門修行也未必有你如此精進,這就不是我這個師父的能耐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知道,你說呢?」

    風君子:「牛頓曾經說過一句話,我們課本上有。他說他站在什麼上來著?」

    「站在巨人地肩膀上。這和牛頓有什麼關係?」

    風君子:「和牛頓沒關係。和他那句話有關係。你一直是坐在佛的肩膀上修行。還記得我在狀元橋下放的那個蒲團嗎?九林禪院那麼多蒲團我不借,偏偏借了那一個。原因無它,因為裡面藏了一樣很特別的東西。這件東西嘛,說起來名揚天下。如果在幾年前,恐怕只有佛教界人人皆知,可是最近幾年。幾乎天下人人皆知。」

    「什麼東西?佛門的寶物嗎?怎麼會天下皆知?」

    風君子:「我不說,考考你的隨口禪,你說那會是什麼?」

    什麼東西?舍利子,不會吧?貝葉經,也不太可能?坐在佛地肩膀上?這幾年天下人人皆知?會是什麼呢?這時我突然想到了前幾年的一部電影,脫口而道:「難道會是──木棉袈裟?」

    只聽咕咚一聲,風君子一屁股沒坐穩摔到了椅子下面。他隨即爬起身來壓低聲音驚呼道:「老天,居然讓你給說中了!確實就是禪宗的信物木棉袈裟。算了算了,你別問了我也不說了,說出來恐怕又是一場風波。……我告訴你。以後你修行不要再到狀元橋下,還是菁蕪洞天最適合。你把那個蒲團也拿到菁蕪洞天去吧。……現在你出去吧,子時陰神在狀元橋相見。」

    ……

    前一段時間,少林寺的大和尚們曾經討論過一件事──是否為某人立一塊紀念碑?這個人的名子叫作李連傑,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用我再介紹了。本來高僧寂後。留下的不過是一座舍利塔,少林寺就有塔林寺中留碑紀念的,只有達摩祖師。演員李連傑雖然也信奉佛教禪宗,但至少目前遠不能與達摩相提並論。但是李連傑為當年少林寺帶來了兩樣東西──名和利!

    從《少林寺》開始,李連傑主演了一系列以少林寺以及少林功夫為背景的電影。到如今成為了一代國際功夫巨星。伴隨著李連傑的巨星之路,門院蕭條地少林寺如今已經成為天下最著名的一座佛寺,名與利滾滾而來。因此會有立碑之議。當然除了李連傑之外。重震當代少林聲威的還有另外一個重要人物海燈法師,但海燈的影響遠遠沒有李連傑那麼國際化。禪宗如果為弘法而立碑無可非議,但因名利而立碑多少不倫不類。所以此事後來不了了之。

    《少林寺》是一九八二年的電影,劇組中集合了當時中國武術界地精英。此片一出,在中國各地掀起了一股功夫高潮。當時內地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李小龍,但人人都知道了少林寺與李連傑。隨後功夫與武俠電影一部接著一部,其中也有像《武當》這樣掀起另一股小高潮的作品。但真正堪稱精典之作的是香港導演徐小明執導與內地合拍的一部《木棉袈裟》。這部電影獲得了一九八四年中國文化部頒發的優秀電影特別獎。這個獎項在當時地重要性與權威性,絲毫不亞於現在所流行的各類大小評比。

    電影《木棉袈裟》的歷史背景是明代,然而講述地卻是發生在唐代的一個傳奇故事。這個故事圍繞著佛教傳奇之物木棉袈裟展開──

    據說迦葉在靈山會上拈花微笑之後。釋迦牟尼將正法眼藏傳於迦葉,同時傳了木棉袈裟,這就是禪宗的由來。禪宗在印度傳了二十八代到了達摩祖師手中。梁武帝時達摩西來渡江北上到了嵩山少林寺,開創了中土禪宗一脈。木棉袈裟與禪宗衣缽傳到五祖弘忍之時,弘忍卻沒有把它傳給弟子中名望最高的神秀,而是傳給了口偈「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慧能。

    弘忍傳袈裟時囑咐慧能:「惟傳本體、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莫傳、今後佛法、由汝大行。速速渡江南逃,免遭同門所害。」果如弘忍所料,慧能身懷袈裟遭到了一路追殺,他也一路點化多人。多年後慧能在南方開壇講法,開創了禪宗「頓悟」一途,世人稱之為六祖。中華禪,實從六祖發端。

    武則天時,弘忍的另一個弟子神秀入宮受供奉。神秀向武則天推薦了慧能,其用意是想借帝王家之手取回木棉袈裟。慧能沒有入宮。卻乾脆將木棉袈裟交給了武則天供養。從此之後木棉袈裟落入武則天之手,下落不明。後代典籍中雖多有猜測,但誰也不敢肯定木棉袈裟真正流落到何處。

    關於木棉袈裟還有一個神奇地傳說。據說神秀派同門慧明去追殺慧能取回袈裟。慧明追上了慧能,慧能將袈裟放到草叢中讓他去取,慧明卻拿不起來。據說禪宗信衣木棉袈裟有天龍八部護持,不是凡人能取。後來慧明不取衣而問法。慧能傳禪宗心法於他,他三年後也悟道。沒想到這一件神奇的佛門寶物居然藏在九林禪院的一個蒲團中,而這個蒲團讓風君子給偷了出來,一直讓我坐在上面修行。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如果換一個人聽說了這件事,一定會忍不住將蒲團拆開看看裡面究竟有沒有木棉袈裟?如果有,是什麼樣子?但是我沒那麼做,蒲團不是我地東西,我不能隨意損壞。我只是將蒲團從狀元橋下拿到了菁蕪洞天。心裡想:將來這東西還是要還給九林禪院的,我只是用用而已。禪宗衣缽我不感興趣。但此物對修行有利,我就暫借其用。

    由於子夜要陰神出遊,我就不能留在菁蕪洞天,仍然到綠雪茗間的後室過夜。定坐中陰神出遊,早早地就來到狀元橋。等了半天。才看見風君子晃晃悠悠的飛過來。不是他來遲了,而是我早到了半小時。

    「石野,你來早了。心裡很急是不是?傳法,疏懶不得,習法。急躁不得。……今天,你的耳朵帶來了嗎?」風君子不緊不慢的問我。

    「廢話,耳朵跟我一起的!」

    風君子:「不是聽。而是聲聞成就。此心法異常之深奧,不是簡單的言語可傳。古來丹書到此,門外人就無法看懂了。今天,你我還是一問一答,問答明白之後再傳心法。」

    「知道了,你問吧。」

    風君子示意我在橋頭坐下,然而他卻盤腿飄浮在另一側橋頭的半空中。他在空中面對著我作高深莫測狀,開口問道:「一個老問題開頭,四門十二重樓為什麼要分四門?」

    「這我知道。這種道丹境界就像盤旋而上。每過三重樓,就又回到一個更高的起點。口訣心法看起來類似,但境界不同了。」

    風君子:「第一門與第二門入門時有何類似?」

    「第一門從『內照』開始。在此之前凡人之眼只能看見週身之外的一切,卻看不見自身的生機流轉。入第一門,可以向內看我,這是一種全新地眼界。第二門從『靈丹』開始,丹成之後萬物不同,混沌中開出一竅,體內現自在之身心。」

    風君子點點頭又問:「那麼入第三門時為何要歷真空天劫?」

    我想了想答道:「真空境界在金丹大成之後。金丹大成之時內外身心相合,真如常在,金丹已成我之身心。如果止於此就無法繼續修行,真空中消失的是『我』,在『我無』之後,金丹也沒了!我想第三門中,恐怕就是金丹重現吧?我記得在第二門剛入門時,我的感悟是天地萬物無中生有,你還說過什麼上帝要有光之類的口訣。」

    風君子眨了眨眼睛,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石野,我說我是佛祖你信嗎?」

    「我不信!」

    風君子:「為什麼?」

    「佛祖說過──不可見如來。」

    風君子眨眼又問:「石野,我說你是上帝你信嗎?」

    「我信!」

    風君子:「這種鬼話你也信?」

    「上帝說過──要有光。天地萬物從無中生有,那麼在萬物初生之前,上帝就是無。我想第三門中地丹道,就是從真空的『我無』境界中出,一個新的『我』無中生有。」

    風君子聞言哈哈大笑,笑的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這才穩住身形說道:「恭喜你,都答對了!先有上帝后有光?是這樣嗎?我不知道!看見了光,再回頭去找上帝,這便是丹道的逆天而行。胎動地心法為什麼要在真空之後,因為胎動這兩個字就是人之初始。真空中沒有我,那我從哪裡來?當然從胎動中來,今天,我教你的就是真空中結聖胎的心法。……石野,口訣中地『無名』與『有名』你是怎麼理解的?」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老子的境界超出我的理解之外,我不敢妄議。我今日心中所想的是我自己,我是石野。我想知道在我是石野之前的那一個我是誰?」

    風君子:「呵呵,那還是你。不過嘛,是另一個你。不要糾纏了,有此心境就行了。一起去橋洞底下,我要講心法了。其實心法剛才已經講完了,我只是再給你做一番註解而已,不太容易聽得懂,你要聽仔細了。」

    風君子在橋洞下給我講解胎動心法,一講就是三個時辰。整整六個小時口若懸河未停。倒不是囉嗦,他從頭到尾沒有一句重複的話,而且每一句都有關鍵之處。如此心法,如果沒有耳神通的聲聞成就,別說去學,聽完了連他說什麼你都不知道!我真佩服他能將這些話講清楚,雖然我聽明白了,但我不可能像他這樣明明白白的轉述他人。(徐公子註:這裡恐怕就無法原文轉述了,石野實修地時候再一點一點介紹吧。)

    風君子終於講完了,天也快亮了。他伸展雙臂,飄飄搖搖的向空中飛去,留下了苦苦沉思的我。沉思中,又聽見風君子的聲音遠遠從空中傳來:「道家『胎動』的丹訣,其實可以與佛家禪門修行互相印證。你學過《金剛經》,那麼從『無所住』到『善護念』,可以借鑒。所以我才會要你在那個蒲團上打坐。……好好修煉胎動心法──小心別流產了!」

    開始那幾句,實在高深神妙,很有得道高人的味道。可是最後這一句,忒粗俗難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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