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甕之法,也稱真空練形。定觀鼻端白,如煙暈,運轉而大,內散中空,白骨無。這便是在白骨觀境界中運甕的心法。形象的說,就像有那麼一口大甕,甕中是「空」,甕外是「有」,而這甕就是你的定念。運甕之法,從忘我之形發端,「甕」在運轉中越來越大。
「空」也有大有小,搞笑的說,可以是針尖大,可以是雞蛋大,可以是水缸大,也可以是蕪城大,甚至可以是天地大!最終無所謂大。然而我卻不清楚我的「空」有多大,只是知道我還沒有達到五蘊皆空的境界。因為「我」雖然沒了,可是「甕」還在,甕外還有無限的時間和空間。如此行功,確實不用擔心象法海那樣一坐幾十年渾然不知。(徐公子註:看明白沒有?我也只能寫到此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修習禪定之後,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早已淚如泉湧,打濕了胸前的衣襟。人流淚都是因為傷心或感動,我又是為了什麼?我確實為了阿秀而傷心,但在禪定中我是不會想到這件事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我不知道這眼淚何時流下,因為在修習五蘊空禪時,我連自身在何處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走火入魔了嗎?
這天凌晨,我在離開禪定境界睜開眼睛,淚光朦朧中就看見一個人坐在我面前地椅子上。嚇了我一跳。擦去淚水一看,是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的風君子。我打坐前雖然開啟了綠雪茗間後室的法陣,但這種法陣對風君子一點作用也沒有,他有綠雪茗間大門的鑰匙,也隨時能進得了後室。他很有興致的看著我,見我睜開眼睛。開口問道:「你睜開眼睛啦?沾襟羅漢!」
「沾襟羅漢?你為什麼這樣叫我?」
風君子:「你聽說過大肚彌勒菩薩嗎?就是釋迦牟尼內定的下任佛祖。天天張嘴傻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地那個。」
「知道啊,幾乎大部分寺廟一進山門就能看見。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風君子:「有笑臉菩薩就有沾襟羅漢。據說曾有一位高僧,終日淚痕不幹,常常將衣襟打濕。別人問他為何故?他回答說常懷悲天憫人之心。奇怪的是,他這種哭法,居然沒把眼睛哭瞎了,反而越哭越亮。世人以為神奇,故稱之為沾襟羅漢。」
「不對不對,我在禪定中流淚我自己清楚。這絕不是哭。風君子,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風君子:「不是,當然不是!感悟天地不仁,悲憫從中而發,五蘊欲空之時。不覺洗淚沾襟。你這不是走火入魔,恰恰相反,我要恭喜你,你的修為精進了。」
「修為精進?可是我感覺現在元神虛弱,連法術都無法施展。」
風君子:「你以為什麼是修行人的修為?難道就是與人鬥法打架嗎?」
「不是。我修行從來不是與人爭鬥,幾番鬥法都是迫不得已。」
風君子:「修行不是為了爭鬥,但也不能說是為了不爭鬥。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我也會明白的。……你的修為精進現在還感覺不到,但是把真空這一關真正過去之後,你就會明白了。那時你的境界將進入四門十二重樓的第三門,眼界又會有所不同。」
「我只恨自己無用,不能……」
風君子:「你不要說了,不是你沒用,而是對手太強。七葉和緋焱聯手突然發難,別說你這個做徒弟的。就連我這個師父也未必罩得住,就算是守正真人站在那裡說不定也會吃虧。石野,你想過怎麼報仇嗎?」
「仇?當然要報,但我沒有想過怎樣去報。」
風君子:「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呢?」
風君子:「看樣子你地佛法沒有白學。我問你,修行人是不是應該快意恩仇?」
「沒有必要,修行是感悟天道,不是怨怨相報。」
風君子眨了眨眼睛,看著門外又問道:「那是不是有仇不報呢?」
「當然不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是常人所為,修行人也不用刻意不為。連九林禪院法源那種高僧,也沒有忘了我們的國恨和他師兄的家仇。我自問修為,還比不上法源,也不用故做無為。」
風君子:「那依你看,此仇怎麼報?七葉與緋焱,哪一個你都不是對手,至少在短時間內,你不是緋焱的對手,恐怕在很長時間內,你不是七葉的對手。」
「對於人來說,你可以分強弱,對於天來說,卻是一視同仁。這仇,依因果相報。」
風君子點點頭:「依因果相報!你不剃光頭當和尚真是可惜了,真要是出家當和尚就更可惜了。聽你說出這番話,我覺得你離悟道不遠了。那天守正真人已經出手,估計七葉今後不會再來找你地麻煩,他如果還想找麻煩,就交給我……你小心緋焱吧。」
「知道了,我會記在心裡的。……對了,剛才那個沾襟羅漢的故事,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是你杜撰的吧?」
風君子一歪頭:「偉大的革命前驅賈寶玉先生教導過我們──除《四書》外,杜撰地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看風君子的語氣分明是想和我開兩句玩笑,想讓我也跟著他笑一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笑不出來。
……
風君子露了一面又走了,他看出來我不想笑。所以也不來打擾我,就讓我一個人獨自修行。然而第二天,卻有另一個人來找我,這個人讓我意想不到,居然是昭亭山綠雪。
綠雪沒有出昭亭山,她找我地方式很奇特。那天午夜我剛剛坐下。還沒有來得及調心入定,就聽見了一個人地聲音:「石真人,昭亭山綠雪打擾了。」
這聲音溫柔輕脆,如月下夜鶯的淺唱,我一聽就知道是綠雪。當我聽見這聲音的時候,恍然呼就覺得綠雪的形象就在眼前。綠雪不是真的來了,這種法術我見識過,和曦真人第一次到知味樓找我時也用過。當時他在門前打招呼,我和紫英在二樓地房間裡就感覺他站在面前一樣。但綠雪施法更加神奇,她可是在幾十里外的昭亭山上!
我很意外。下意識的答道:「綠雪?找我有事嗎?」
不知道綠雪能不能聽見我的聲音,只聽她接著說道:「明日,請石真人到昭亭山一見,綠雪有事相求。」說完聲音就消失了。
綠雪有事找我?她為什麼不找風君子?看來還真有問題!無論如何我要去一趟,該不會是風君子又出了什麼事吧?
我不知道神木林在何處。就算知道我也進不去。第二天,我來地地方還是昭亭山中風君子與活佛下棋的那片空谷,上次見到綠雪就是那個地方。我剛剛在山谷中站定,還沒有來得急打招呼,就有一陣清風吹來。帶著滿山的花草幽香,抬眼一看,綠雪不知何時已經站到眼前。
「石真人果然好性情。我打了一個招呼,你今日就來了。」
「綠,綠雪前輩,你找我有什麼事?難道是風君子出事了嗎?我怎麼沒看見他?」看見綠雪,不知道如何稱呼才好。說起來,我可以稱她為師娘,但這樣太彆扭,只好直呼其名再加上前輩二字。
綠雪輕輕一笑:「你和柳依依,都出自公子門下。別人不知道,但我清楚。你既不稱呼公子為前輩,也不必稱我為前輩。今天找你來,與公子有關,但卻為了別的事情。這事應該是你的因果。」
「你儘管說,我聽著呢。」
綠雪:「先說點別的吧,咻咻地事我也知道了,希望石真人你能善解此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也儘管開口。咻咻那孩子,我也很喜歡。」
「多謝了,如果真有事要找你幫忙,我會開口的。」
綠雪:「想當初公子在昭亭山封神,奪了我的道場,我本來想去阻止。可是見到了柳依依之後,我也很憐惜,山中淡寞,有她陪我也很好。後來公子兩次把咻咻送到神木林中,第一次她還是一隻瑞獸的形態,第二次已經化為人身。這孩子非常頑皮,但天性率真,我們相處地也很融洽。一千六百年來,神木林中從來沒有那麼熱鬧過,公子送她來陪我,也算是知我心意。……石野,我問你,你知道九轉紫金丹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搶奪嗎?」
「知道,那是人間難得的靈藥。」
綠雪:「你知道的恐怕還不是很清楚,你不知道九轉紫金丹究竟有多麼珍貴。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可以延年益壽永駐青春。對於其它人,比如對於韓紫英來說,服用九轉紫金丹,不僅可以修行大成,而且可以去真正做一個人。」
「原來九轉紫金丹有如此用處,難怪風君子會留下一枚。不過,韓紫英不是已經得到了人身嗎?怎麼服用九轉紫金丹又可以去做一個真正的人?」
綠雪:「公子當日只背誦了半卷『化形篇』,聽聞的人又只能領悟其中一半。化形篇講地實際上是變化,教別人如何去變化。韓紫英原本已化成人形,得傳化形篇之後,又使這人形化成了人身,使形為常態,不再需要法力變化維持。但她畢竟是妖物,並不是真正徹底的人。現在的韓紫英,可以說與人無異,但還是有所區別地。」
「什麼區別?」
綠雪:「很微妙,但說不清楚。舉個例子,如果她想嫁給你,是可以的,但不能為你生兒育女。如果有了九轉紫金丹,就可以!這僅是一個小小的用處,其它的好處就更多了。我韓紫英相識三百年,所以現在刻意和你打一聲招呼,希望她一定要把持住,不要做錯事情。」
「紫英會做錯什麼事情?」
綠雪:「需要九轉紫金丹的人其實很多,但現在世上只有這麼一枚公子這一枚,並沒有拿走,而是留在了菁蕪洞天中,韓紫英要想據為私有,伸手可得。公子心裡也清楚,這是他最後一次在考驗她。」
「最後一次考驗她?風君子為什麼要這麼做?」
綠雪:「韓紫英終究是異類,阿秀也是。公子不擔心她們會害你,但也擔心她們會給你惹來麻煩。其實這麻煩已經來了。以你的性情,不會得罪天下修行人,然而卻經歷了這麼多事端!你想想,事情的起因都與誰有關?……咻咻臨終前的那一聲吼,我在昭亭山上也聽見了,她不僅救了你,也算是救了公子,如果今後再能相見,公子自不會再把她看作異類。至於柳依依,那是公子自己的徒弟,當然要護著另眼相看。只有韓紫英,公子給了她這麼個機會。你要提醒她,那枚紫金丹,公子不是給她地,她想拿也得不到。如果紫英確實能夠經歷這個誘惑的考驗,那麼,就是她今後福緣的開始。」
「我明白了,多謝你的提醒,我會告訴紫英的。」
綠雪:「不要讓公子知道,是我洩露了他的用意。……我這也算是幫你,因為韓紫英已經捨身於你。接下來,我要求你另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綠雪:「六十年一次,青漪江又漲潮了。連日以來,我在潮水中聽見了白莽山傳來的歎息之聲。我是看著它長大成形的,又眼看著它得聞天書化形成功,沒想到最後一刻,又被公子鎖回到潛龍淵中。你還記得它是誰嗎?你還記得公子對你說過的話嗎?」
聽完綠雪的話,我立刻就知道她在說誰。她是在替去年惹出一場洪水的那條白龍求情。
一年之前,在鯉橋圩與風君子相鬥的那條白龍。風君子雖然制伏了它,但心裡也覺得對不起它,特意告訴我有時間去白莽山潛龍淵去看一眼,問問這條白龍有什麼要求?能滿足的都滿足。後來我就被送到訓練營去了,這一年來事情不斷,居然把這條白龍給忘了!時隔一年,鯉橋圩還是破了。你說這條白龍冤不冤?
「我想起來了,風君子曾要我去找這條白龍。綠雪,這事你為什麼不提醒風君子,而單獨對我說?」
綠雪的表情居然也有點不好意思:「偷窺天機,就會有劫數,洩露天機的人也一樣。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公子。公子背誦化形篇的那天晚上,我們都是不速之客。當時白龍在天上,我在牆頭,公子沒讓我們來是我們自己來的。石真人那天負責守門,但以你當時的修為,是擋不住我和白龍的。」
原來如此!那天夜裡我發現天上的雲和牆外的樹都變的十分怪異。現在想,那兩棵茶樹肯定是綠雪搞的鬼,她本來就是千年茶樹精。而天上的那朵白雲華蓋,應該就是那條白龍的化形,因為我在煉丹峰上也曾見過大老黑搞出來的黑色華蓋雲。風君子要我守門我卻擋不住這兩位,說起來我也有責任。
綠雪仍然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我現在已經並非完全的草木之胎。聽聞化形篇之後,也得到了人身。只是公子還不知道,他總以為他能與我歡好,是因為他自己神通廣大。這事情,說起來是犯天譴地,我不告訴他。一是不想讓他替我擔心,二來還有我自己的原因。石真人,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訴公子。」
綠雪不願意風君子知道她已經化形為人身。這有點怪!據我所知風君子因草木有情無情的疑惑還折騰了很久,如果他知道綠雪早已並非完全草木不知道會怎麼想?女人就是女人,就算是千年精靈,也有些心思是很奇怪的。話說回來,化形篇是風君子自己背的,綠雪已非全然草木的因果也是風君子自己引出來地,這一切應該發生在風君子與綠雪定情之前。
「綠雪,那天在山神廟中。還有柳依依、韓紫英、咻咻,她們也應該知道。」
綠雪:「我已經告訴過她們,不要告訴公子。你提到那件事我也想起來了,柳依依本來就在山神像中,而韓紫英是風君子自己叫去的。從正門直入。只有咻咻,它沒有走門而是翻牆而入,我當時就覺得不妥,沒想到她今天真的出事了。」
「難道阿秀今日的劫難,僅僅是因為當初翻牆而入?這說不過去吧!」
綠雪:「天機難測。我也說不清楚,就連公子本人,天書出口的時候也是不聞不問的。咻咻的劫難是不是與此有關我不知道。但白龍的劫難因果絕對在此。如果它沒有偷聽化形篇,就不會那麼早修成氣候,也不會靈氣外洩讓公子發現。再過二百多年,等它順青漪潮水沖開水道時,相信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它。這事的源頭也是從公子開始,我希望你能幫公子解決。……這件事,我直接對公子說不太方便,況且公子早已吩咐過你。」
……
「紫英,你知道風君子一直把九轉紫金丹放在菁蕪洞天中沒有取走。是怎麼想的嗎?」在知味樓君子居中,我試探著問韓紫英。
紫英輕輕歎了一口氣,沉思著說道:「我估計他心裡也是難以取捨,這是修行人地至寶,對誰都有大用,可惜只有一枚。你不清楚藥性可是我知道,給柳菲兒這一個普通人服用是迫不得已,藥性幾乎大半都浪費了。我這麼對你說吧,如果把它送給張枝,可以移換爐鼎,不僅修為精進,甚至可以解護身仙霞法術的無形之刺。如果把它送給七心,可以治療修煉七情合擊所受的七情之傷,讓這門神奇的道法終於大成。就算是送給有千年修為的綠雪,也是有神奇效用地。……你如果是風君子,恐怕也不知道如何才好?這種事,你我不能左右他的決定,只能讓他自己考慮了。」
韓紫英一番話,讓我本來想提醒她的內容都嚥回到肚子裡。她居然在替風君子發愁,絲毫並沒有據為己有的意思,甚至也沒有說九轉紫金丹對她自己有什麼用處。這丹藥本來就是她煉成的,如果她開口相求,我想不論是我還是風君子,恐怕都不好斷然拒絕。我什麼話都沒說,伸手就把她從椅子上抱了過來,抱在我地腿上,雙手緊緊的摟住她柔軟的身軀。
「小野,你這是怎麼了?你──想要嗎?在這裡嗎……哦!抱緊我。你怎麼流淚了……」
……
再到青泉鎮,與一年前相比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我不再是原來地我,對於我來說,這一年多的經歷簡直是再世為人。柳家後院牆上的那個洞早就修補好了,而我也沒有必要偷偷摸摸的上門。上次在壽宴上,柳菲兒已經把我介紹給她的父親,柳老先生對她女兒新交的這個朋友印象還很好。
這一次柳菲兒是利用暑期與一群朋友、同事一起到海南島旅遊去了。這些當然是她騙父母編的慌話。似乎女人天生就有撒謊的神通,有時候瞎話編的跟真地一樣,你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們在撒謊。我這次到青泉鎮,首先登門看望了柳老先生,沒有帶什麼珍貴禮物,只是提了一兜時鮮水果,說是偶爾有事路過。老先生很高興,留我吃了一頓午飯,席間還喝了幾杯聊了半天。
從柳家告辭出來。我信步走上了白莽山,我要去地地方是半山深谷中的潛龍淵。
白莽山草木茂盛、多泉流,有不少山澗與水潭,其中最大的就是潛龍淵。翻過一座高高的山梁,面前就是白莽山巍峨的主峰。山峰半處有一片絕壁高崖,一線瀑布如銀褳般洩下。在瀑布兩旁的石壁上。一右一左有兩個摩崖刻字──勿用。這兩個字比一個人都高,刻在石壁上,以硃砂塗紅,不知道是什麼年代、什麼人地手筆,因為我也是第一次來。我總覺的這字跡很眼熟,與風君子題在知味樓招牌上的那兩個字似乎出自一人之手。
瀑布流入一處深潭,激起一片水霧,在陽光的照射下,山崖前有一道七色彩虹。運足目力穿過彩虹、水霧、瀑布,隱約可見山壁上掛著一條長長的銀色鎖鏈。有手臂粗細,一直沒入到潛龍淵深處。瀑布下的深潭約有半個足球場大小,水色碧綠深不見底!這就是潛龍淵,我遠遠的就看見了。
遠遠看見潛龍淵,又看見了潛龍淵邊站了一個人。此地雖然不算人跡罕至。但也少有人來,難道我看花了眼?莫不是那白龍聽了化形篇,也化成了一個人吧?不對,就算白龍化人,也不應該穿著警服!走到近前之後。發現那是個熟人,是曲靈。
關於曲靈,這裡交代兩句。過春節的時候。她跑到我們家,自稱是我的女朋友,說什麼石野回不來她來看看兩位老人家。我父母客客氣氣的接待了,但並沒有留她過大年三十。我回家後父母問我怎麼回事?我只能解釋朋友而已。我認為曲靈是看上我了,想追我,用了這種直截了當地方式。我當時就想找機會和她說明白,想拒絕她這種心意。
後來有機會又見面的時候,她居然不提這個茬。我只好厚著臉皮問她春節倒底是怎麼回事?你猜她怎麼回答的?她居然陪著笑向我道歉。她首先謝我上次在繁昌鄉奮不顧身救了她,又說知道我春節期間執行任務不能回家。就主動想到看望看望我的父母。等她到我家的時候,又覺得不好介紹自己,一不注意就說成是我地女朋友。她為此事向我道歉,還希望我不要介意,如果有必要的話,她願意陪我一起回家向我父母解釋清楚。
她是這個態度,讓我原先準備好的話沒法說出來了,只能說沒關係不怪她了。人家沒明說想追你,我總不能上桿子說什麼我對你不感興趣吧?況且我本來就不討厭她,又何必說那種既得罪人又傷害人的話呢。後來她有好幾次想約我一起坐坐,說是謝謝我的救命之恩。但是我這半年實在是太忙了,都委婉地推脫了。沒想到今天,會在潛龍淵看見她。
曲靈在那裡不是看風景,好像是在整理什麼東西。她的腰帶上扣著一個消防隊員佩的三角環扣,腳下還放著兩盤繩鎖,手裡提著一盞手提式照明燈。她正在用一個登山用地巖契將繩索的一頭固定在山壁上。
「曲警官,你怎麼會到這荒郊野外來?是來登山的嗎?怎麼一個人?」遠遠的我打了聲招呼。
「誰?……石野,原來是你,嚇我一跳!你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在潛龍淵邊碰到我,曲靈和我一樣吃驚。
「放暑假了,我是到青泉鎮來玩的。聽說白莽山中有一處彩虹瀑布,特意來看看。」她是普通人,我沒法說實話。
曲靈:「你也聽說了龍泉洞?你膽子不小,一個人跑來探險,還什麼裝備都沒帶,真是藝高人膽大。」
「龍泉洞?什麼龍泉洞?」曲靈的話說的我莫名其妙。
曲靈一指不遠處潛龍淵邊的山壁下:「原來你不是來探龍泉洞的,大老遠進山就為了看這個瀑布嗎?那就是龍泉洞地入口。去年夏天這裡下了幾天幾夜的大暴雨,有人還聽見白莽山中傳來吼叫的聲音,山都在震動。等大雨過去之後,有村民上山,發現潛龍淵邊露出了這麼一個洞口,瀑布兩邊的石崖上還多了兩個字。後來有不少人到這裡探險,聽說過一段時間旅遊部門和地質部門還要聯合來考查呢。」
去年夏天發生的事情我心知肚明,沒想到白莽山中還有這麼大動靜。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山崖下真的有一個黑呼呼的洞口,這洞口還不小,有兩人多寬三人多高。剛才因為角度不對我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居然還有這麼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山洞。
「你也是到這個山洞來探險的嗎?東西帶的很齊呀,怎麼就一個人?」
曲靈歎了一口氣,眉宇間露出憂色:「我不是來探險的,這些東西也是從消防隊借來的。我是來找人的,我的小外甥已經失蹤好幾天了,青泉鎮附近到處也找不到他……」
曲靈的姐姐、姐夫就住在青泉鎮,都是鎮上青泉啤酒廠的職工。我第一次到青泉鎮來的時候,曾遇到曲靈上山捉賊,我和她的交往就是從此開始的。她有一個外甥,小名叫丁丁,今年六、七歲了。青泉鎮不大,鎮外就是山野,所以這裡的孩子從小和鄉下的孩子差不多,沒事的時候就在山野中玩耍。上個星期,鎮上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成群結隊在白莽山中亂竄,據說要找什麼傳說中的怪獸,晚上回家後,卻少了一個,就是丁丁。
聽說有小孩失蹤了,我很關切的問了一句:「有沒有報警?」
曲靈:「當然報警了,可是警察能像親人那樣去找嗎?別忘了,我就是警察!整個青泉鎮連派出所所長在內只有五個正式編製的警察,白莽山這麼大,也不能天天幫你找孩子。」
「所以你就親自來幫忙找孩子了,你怎麼想起來進這個山洞?」
曲靈:「周圍都找遍了,就是找不著。如果不是讓人販子拐跑了,肯定就是困在什麼地方出不來。那天那群孩子到過潛龍淵附近,說不定丁丁進了龍泉洞。……我和我姐姐、姐夫仍然在分頭找,我想進龍泉洞看看,這個地方,小孩進去可真就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