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抓住紫英的肩膀:「怎麼樣?傷的重嗎?」紫英低下頭,閉上眼睛,淚水刷的就流了下來,緊閉雙唇沒有說話。一股涼意從我心頭升起,片刻浸滿全身,看她的表情,阿秀已經沒救了嗎?我放開紫英,又撲到床前,對著阿秀喚道:「阿秀,阿秀!你睜開眼睛,我是石野哥哥。」
阿秀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吃力的睜開眼睛,就像舉起千斤重物。她癡癡的看著我,嘴唇微動,鮮血夾著細小的碎塊又湧了出來。我把耳朵湊到她的唇邊,聽見她虛弱的聲音,就像遙遠的地方吹來的微風,我只聽清了四個字:「石野哥哥……」
「咻咻,你命將絕,今生還有什麼遺願?告訴我,我會盡量想辦法幫你完成。」竹舍門口突然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我和紫英剛才只關心阿秀,沒有注意外面的情況,風君子此時居然提著黑如意也走了進來,他脫身好快!此時此景,風君子開口就說破了她的身份。
聽見這聲音,阿秀本已暗淡的眸子陡然間又現出一線希望的亮光,她用渴求的眼神看了看風君子,又吃力的轉過來看了我一眼,然後緩緩的閉上眼睛。
風君子長歎一聲:「我明白了,這不容易辦到。不過石野並非無情無義之人,我一定會告訴他應該怎麼做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風君子話聲一落。我地神識就感應到一陣微弱神奇異的波動離開了阿秀的軀體。風君子坐在床邊,抓住我的一隻手,另一隻手舉起黑如意。黑如意中也發出一陣微弱而奇異的波動,緊接著我就感覺到阿秀神識已滅。
「風君子,阿秀倒底怎麼了?」
風君子低頭不敢看我,小聲道:「石野。不要太傷心了,咻咻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會呢?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風君子剛才沒有說阿秀地名子,而是說出了咻咻兩個字。我的心中一片淒絕!阿秀死在菁蕪竹舍的這張床上,而就在這張床上,我石野曾經從一個男孩子變成了真正的男人,當時的她就是阿秀。床單我後來雖然洗過,但那點點梅花狀的落紅還留下了淡淡的痕跡,那是怎麼樣也忘不掉的。而今天,她生命的鮮血又將這床單染的鮮紅。她是我地第一個女人,我也是她唯一的男人。我明知道這一切,卻一直裝作不知,阿秀的心中一定十分哀傷。而現在,我想告訴她,其實我什麼都知道。其實我一點都不後悔,其實那天發生的事情我也是真心的喜歡……可是,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轉過身來,伸手去撫摸阿秀地臉頰。然而身形甫動,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載倒在阿秀的身上。耳邊只隱約聽見紫英的一聲驚呼。
……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竹舍中的床上,阿秀的遺體已經不見了。風君子不在。紫英和柳依依守在床前。
「阿秀,阿秀呢?」我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問道。
「哥哥,你不要難過了,阿秀在這裡。」柳依依將一顆五色光芒流動地透明石子放在了我的手中。
「這是什麼,這怎麼會是阿秀?」
紫英抹了抹眼角顫聲答道:「阿秀的遺體已經用三昧真火焚化,留下了這一顆瑞獸舍利。……阿秀本來是一隻望天吼,只是還沒有修煉成功,那天地一聲大吼,那一聲吼……你自己看。這舍利都震裂了。」
我看著手中這枚石子,只有核桃大小,五色光芒流動,而它的中心卻出現了縱橫交錯的幾道裂紋。我抬頭道:「我不要這舍利,我要阿秀,你們給我這個幹什麼?」
柳依依:「留下這顆舍利是有用的,只要佩帶這舍利就可以自由進出菁蕪洞天的門戶,我就是這麼進來的。……其實哥哥想再見到阿秀,也不是不可能。」
「依依,你這話什麼意思?阿秀還沒死嗎?」
紫英輕輕的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她已經不在了,但在她臨終之時,風君子也趕到了。他將阿秀的元神封印在黑如意中,只留下這麼一顆瑞獸舍利。他說事情並沒有完全絕望,但是他救不了阿秀,需要你自己去想辦法,而這種辦法只能去問守正真人。」
「問守正?我現在就去問……」直到此時我還不是十分清醒,一扶床就想坐起來,然而一陣頭暈,又無力地躺下了。我喘著氣問道:「我這又是怎麼了?」
紫英:「你病了。……你在煉丹峰上激鬥一天一夜,又在句水河邊全力鬥法,緊接著傷心阿秀身死,以至五內俱焚。恐怕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我起不來,那阿秀的事怎麼辦?還有九轉紫金丹和柳菲兒,……風君子呢?」
柳依依:「風君子也病了,在家裡躺著呢。」
「什麼?他病了,什麼病?要緊嗎?」
紫英拍了拍我:「你還是先養好你自己吧,他沒什麼大礙,就是感冒發燒。風君子在蓮花峰上淋了一夜風雨,下山的時候又把一條腿摔傷了,行動不方便,所以後來遲到了。又在大雨中和七葉斗了半天,著涼了,過幾天就沒事了。」
風君子用自己的血交給韓紫英,居然比千年靈血還要神奇,我一度以為他就是在世神仙。結果出人意料,這位「神仙」還會摔跤,還會感冒發燒,真是搞不明白。既然他沒什麼大事我也就放心了,一念轉過又想起了阿秀。眼淚止不不住地流下來。紫英見我流淚用一塊絲巾輕輕替我擦著臉頰勸道:「我知道你傷心著急,其實我比你更傷心,更心急。但你現在沒法去找守正,就算去了他也沒有時間接待你。天下宗門大會已經開始了,修行人雲集正一門,守正真人正忙。……事情要一步一步的辦。黃芽丹沒剩幾粒了,菲兒妹妹要趕緊服用九轉紫金丹。」
說到這裡我終於清醒過來,想起了該辦的正事。天下宗門大會已經開始了,可是我躺在菁蕪洞天起不了床,是沒有辦法去參加了。眼前要辦的事情有兩件:第一就是要柳菲兒趕緊服用九轉紫金丹,第二就是等到宗門大會之後去找守正真人尋問解救阿秀元神的辦法。阿秀之所以受難,是因為有人要搶奪九轉紫金丹,而我們煉製九轉紫金丹的目地,就是為了去救柳菲兒。如果柳菲兒的事不解決,阿秀豈不是白白犧牲?
我的心情平靜了一些。躺在床上問起了近來所發生的事情。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原來那一天出手的不僅有風君子,守正真人後來也到了,風君子這才脫身進了菁蕪洞天。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我們剛剛抱著阿秀進了菁蕪洞天,龍首塔的塔頂上就劈下一道金色的閃電。直奔七葉而去。七葉放出赤蛟之魂抵擋,片刻之後就覺得不是對手難以招架,捲起一團紅雲遁去。風君子抬頭沒有看見人,只見一道金光隨著紅雲也走了。雖然沒看清是何人出手,風君子卻認出了這是正一門地神宵天雷。能夠將七葉這麼快就逼走,只能是守正真人親自出手。守正逼退七葉就走了,沒有理會風君子和緋焱。
七葉一去。只剩風君子單挑緋焱。緋焱見勢不好想走,風君子伸出黑如意攔住了,但後來還是放她走了──他和緋焱之間早有約定,他不能出手殺緋焱,這是一個承諾。那緋焱真的是心機不淺,恐怕早就想到了今日的可能,留下了保命的後招。看來要給阿秀報仇,只能等到有朝一日我親自出手了。
風君子在水中石壁上發現了阿秀殘留的血跡還未飄散乾淨,也發現了菁蕪洞天地門戶所在。隨後進了菁蕪洞天。他沒有青冥鏡,但也不需要。他的道法修為很怪,空手能破伏魔大陣,也能闖入世人進不去的神木林,這菁蕪洞天也擋不住他。他只要知道門戶所在就能進得來。
風君子趕到竹舍的時候,正好趕上阿秀臨終。他說他要幫助阿秀完成遺願,並且用黑如意收起了阿秀飄散的元神封印起來。黑如意是正一三寶之一,當然不會只有釋放龍魂這麼一個用處,連我手中地殘器青冥鏡都有很多妙用。黑如意的妙用之一就是封印與煉化靈獸元神,就像正一祖師曾經封印龍魂一樣。
風君子用黑如意封印了瑞獸望天吼的元神,如果換成別人,這麼做恐怕只有一個目地──將瑞獸之魂煉化到法器之中。這樣一來,黑如意中不僅有兩條黑龍,還多了一隻瑞獸望天吼,威力將更加強大。但風君子目的不是這麼做,就算他想這麼做我也不能答應!他只是暫時將阿秀的元神封住而已,沒有煉化也不知如何處理。
他不知如何處理也正常,黑如意這件法器,之所以有封印元神的妙用,目的無非是為了煉化,不會有別的御器之法。封進去的元神如何再解放出來?解放出來之後又該怎麼辦?風君子不知道,紫英等人也都不知道。因為這是正一門的法器,其中的巧妙恐怕只有守正真人才清楚。
……
「石野,你曾經因為救一人而殺一人,當時你後不後悔?」感冒發燒也就是兩、三天時間,風君子兩天後就到菁蕪洞天來看我了。只是腿傷還沒好利索,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地,他坐在床前問了我這句話。
「有什麼好後悔的?柳老師無辜,湯勁該死!」
風君子若有所思:「可是那天,咻咻死了。為了救你所愛之人,卻犧牲了一個愛你之人的性命。……我們失算了,九轉紫金丹成丹如此隱秘之事,居然被七葉和緋焱得知。如果早知結果,你還會這樣選擇嗎?」
「選擇?我根本沒有權利做這個選擇!我只能要求自己去救柳菲兒,卻沒有任何資格要求別人為我犧牲。」
風君子歎了一口氣,盯著我的眼睛問道:「假如有朝一日,你能再見到石之秀,你將如何待她?」
他這句話問的突兀,我挺身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抓住他的前襟,連聲問道:「我還能再見到她嗎?她沒有死是不是?你有辦法像當初救我那樣救她?」
風君子:「把手放開,你想勒死我啊!……你和我,現在說話都小心點,弄不好隨口一句就能搞出什麼大問題。你還記得兩天前我是怎麼說的嗎?我說咻咻死了,並沒有說阿秀死了,你聽明白了嗎?……像當初救你那樣救她?你認為我還敢嗎?」
「為什麼不敢?救人有什麼不敢的?」
風君子:「當初你出事的時候,第一個趕到你身邊的是守正。但是守正卻沒有把你救回來,只是把元神收到青冥鏡中,又把青冥鏡偷偷給了我。說起來,當時你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是植物人的軀殼而已。你大概還不知道,我當著柳老師、阿秀、依依、韓紫英的面問了她們一句話。」
「什麼話?」
風君子:「我說一命換一命,她們願不願意?結果她們都點頭了,我當時的預感就不好,總覺得其中一個人恐怕要出事。但我還是想盡量試一試,用柳老師的十年青春救你一命,回頭再想辦法引你去煉製九轉紫金丹。如此千難萬險的事情最終還是做成功了。我剛剛鬆了一口氣,不料還是功虧一簣,到頭來終究是一命換一命!天道果然無親,隨口成了箴言。」
「你不敢?那你還要我去找守正?」
風君子:「因果在正一門不在我,我勉強去解恐怕也解不開。守正這個老混蛋,幾次出手救你,卻不把事情做乾淨,因果都推到我身上,這樣做不厚道!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他,讓他開口說出解救阿秀的辦法。」
普天之下的修行人,恐怕也只有風君子敢罵守正真人是老混蛋。風君子可以罵守正,但我心中卻不能對守正不敬。我雖然沒有見過守正真人,但是他對於我,迄今為止只有恩沒有怨。很多世人有一個壞習慣,那就是有人幫助過他多少次他記不住,但只要那人有一次幫他時沒把事情做好,他反而會記恨。父母從小就教育我為人千萬不能如此,所以我對守正只有感激。
風君子沒等我答話接著又說道:「只要守正真人露面開口,我就會想辦法幫你的。……不過我告訴你,到頭來恐怕還是一命換一命,根源就在於你那條命。……現在談這些還早,來日方長,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說。……石野,我問你,你跟隨我修行了這麼長時間,為什麼好的不學,把我的壞毛病卻學會了?」
「壞毛病?我學你什麼毛病了?」
風君子:「妙法神偷啊!──這竹舍的書架上放的那套古書,應該就是梅文鼎紀念館裡的那一套吧。你把梅氏遺著偷到這裡,連我都沒想到,你也會做這種事?」
原來風君子發現我從博物館裡偷回來的那套書了,俗話說近朱者赤,我還真說不定是無意識中跟他學的。他小時候就在尼姑庵偷過靈簽,後來又在九林禪院偷過蒲團,還在齊雲觀偷走了鎖獸環與攔妖索。最誇張地一次,他拉著我一起去柳老師家偷走了黑如意與紫英衣。當得知阿秀並非完全無救之後,我的心情略微輕鬆了一些,也淡淡的笑道:「可能真是跟你學的,但我覺得那套書不應該放在博物館,回到梅氏禁地更加合適。」
風君子:「說的也對。這套書借我拿回去看幾天行不行?」
「你想看就看。不過,拿出去不太好吧?反正你那麼大的神通,這菁蕪洞天也擋不住你,你想看就到這裡來看就是了。」
風君子:「這洞天門戶常年在水下,進去出來搞地全身都濕透了。夏天還好說,冬天你想凍死我呀?」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裡有一顆避水夜光犀,只要含在嘴裡運用御器之法就可以讓水不沾身。」
風君子:「原來有這麼個好東西,難怪梅家的人會把洞天門戶開在水下。那東西我暫時用不著,你先給韓紫英吧。她最近恐怕要經常進出了。」
……
紫英和依依一直沒有告訴柳菲兒我已經回來了,她只是個普通人,她們也不希望柳菲兒過多的捲入到修行界的事情當中。咻咻死後第三天,我的身體恢復了一些,終於能夠下床正常的走動了。於是紫英一起出了菁蕪洞天去見柳菲兒。這幾天,她一直在「家中」等我。
「菲兒妹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石野這次找到了一種神奇的丹藥。只要有了它,不僅可以解除你的十年早衰之症。而且可以長駐容顏不老!」
「紫英姐姐,這是真的嗎?世上真有這麼神奇的東西?」
紫英:「你應該知道石野不是普通人,其實我也不是。這世上有一群很特別地人,他們能夠做到的事情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柳菲兒:「我能夠理解,只是一時之間還接受不了。上次石野出了事又獲救,當時發生的那一切就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能力,現在你告訴我有這樣地神藥,我相信!」柳菲兒的眼神中充滿了幸福的光芒──不論是誰,只要她是女人,聽說能夠長駐容顏不老,都會欣喜若狂的。
聽著兩個女人之間的談話。我終於插上了嘴:「柳──菲兒,我手裡地黃芽丹已經沒有幾粒了,這兩天你準備準備,趕緊服藥吧。」
柳菲兒:「準備?需要我準備什麼?我一直在準備。」
「至少你應該和家裡打聲招呼,接下來一個多月你沒法和外界聯繫,也不能四處活動。服用這種靈藥要非常小心,不能受任何打擾,也不能出任何意外,否則也是有危險的。」
柳菲兒:「你想要我怎麼辦?石野,我全聽你的。……謝謝你,我真是太激動了,也謝謝紫英姐姐。你們是怎麼找到這種藥地?一定非常辛苦吧?」
聽到這裡,我和紫英心裡都一陣黯然,因為我們都想起了阿秀,但還是盡量掩飾住不想在柳菲兒面前表露出來。我們詳細對她說了服用九轉紫金丹後會發生的事情,這些是丹霞生根據軒轅派藥方的記載告訴我們的,也有一些是紫英根據藥性推斷的。
據說服用九轉紫金丹,剛開始的時候頭髮以及全身的毛髮都會漸漸脫落。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牙齒、手腳的指甲也會一天一天地掉光與剝落最凶險的時候,全身的表皮也會蛻掉一層。這些只是外表發生的變化,而體內所發生的看不見的變化更加奇妙。這時的人非常脆弱,不能受到一點傷病的侵擾,否則性命難保。十八天後,皮膚、指甲、牙齒,毛髮會依次一點點的再生,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移換爐鼎方才成功。
因此服藥之時,需要尋找一個絕對幽靜、絕對乾淨的環境靜養,還需要日夜有人看護。這個地方我們已經想好了,沒有比菁蕪洞天再適合的了菁蕪洞天本是梅氏禁地,可是這一段時間,韓紫英與風君子都已經進去了,再多一個柳菲兒也無所謂。何況以蕪城梅、柳兩家世代的關係,柳家人進入梅氏禁地也說的過去。
我和紫英決定要柳依依留在菁蕪洞天中照看柳菲兒。她們本來就是堂姐妹,而以柳依依恬靜地性格,待在洞天中也不會感到煩悶,最適合照顧人了,只是綠雪茗間這段時間暫時停業。依依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柳菲兒最後提了一個要求讓我很意外,她的要求是──在她服藥這段時間。我不能去看她。她讓我一定要答應。
我本想每天都去看她,不料她一天也不讓我去。我不解,可是紫英與依依立刻就明白了──柳菲兒不希望我看到她頭髮牙齒都脫落時那難看的樣子。
……
柳依依留在了菁蕪洞天中,紫英佩著咻咻留下的瑞獸舍利以及避水犀來回出入,我反倒成了一個幫不上忙的閒人。天下宗門大會早已開始了,澤仁曾經給我送來過請貼,但當時我們誰都不在,他只得到知味樓留了一個口訊。
當我終於有空的時候,卻發現蕪城地修行人大多都不見了蹤影。張氏父女不見了,宣花與七心也不見了。活佛與尚雲飛也沒消息,九林禪院只有老僧法澄還在,法源方丈據說也出門了──不用說,其實他們都去宗門大會了。這六十年一度天下修行人盛會,不管是不是參加出手鬥法的。無論如何大家都不想錯過這一次交流切磋或者是湊熱鬧的機會。然而這個機會,我卻錯過了。
我沒這個心情,傷心阿秀的死,擔憂柳菲兒現在的狀況,還有我自己的身體仍然很虛弱。幾乎運用不了法力。這種情況下,我實在沒有心情去參加熱熱鬧鬧的盛會,再說我已經錯過了時間。風君子去年的時候曾說過如果我去宗門大會。想辦法把他也帶進去湊個熱鬧,這個願望我是不能滿足他了。這小子有一個星期左右都不見人影,反正也是放暑假了,不知道他是天天上山找綠雪還是偷偷也溜到正一門去參觀宗門大會了。他如果一定想去看看,又不想暴露身份,張先生可能會有辦法幫他。
我回家住了一段時間,父母說我應該多花一點時間在知味樓幫幫紫英,放假不要總待在家裡。我想想也是,紫英每日來回。確實很辛苦,於是我也往返於石柱村與蕪城之間,大部分時間我住在了綠雪茗間的後室之中。本來我想找金爺爺看看我的傷病,因為這段時間感覺一直不是很好,紫英說無法用藥物治療,只能自己調養。可是我沒有找到金爺爺,金爺爺進山採藥已經半個多月了,大乖也和他一起進山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有一件大事不得不提,那就是今年蕪城地青漪江流域又遭遇了一次大洪水,規模接近於去年,更可怕的是洪峰持續的時間很長。但我卻沒有再趕上到大堤上去搶險救災,因為我回家的時候鯉橋圩已經被洪水所破,大半個鯉橋鄉都成了一片澤國,十幾萬人家園被淹。我們石柱村因為在山區地勢較高而倖免。
這場天災人禍讓我既感慨也有所感悟。其實鯉橋鄉在去年就有此劫難了,只是當時風君子在大堤之中以黑如意斗白龍,最終將白龍鎖回了潛龍淵,使鯉橋圩避過一劫。然而該來的總是要來地,今年鯉橋圩仍然破了,我和風君子都沒有顧得上這場洪水。鯉橋圩落成不過三十年,青漪江灘不可屯田的古訓已經有一千七百多年,而青漪湖的大潮每隔六十年就會有一次。鯉橋圩終於第一次趕上了,而同樣的故事六十年後可能還會重演。
世間高人可以救人一時但不能救人永世,世人不反省自己的行為,別人也沒有辦法,這似乎就是天道吧?我又想到了咻咻地死,其實咻咻是替我去死的,這裡面的因果不是那麼直接,但我還是能想明白地。風君子雖然以神奇的法術救了我,但到頭來還是咻咻為此犧牲了另一條性命,就像他雖然在去年保住了鯉橋圩,但鯉橋圩仍沒有躲過今年的洪水一樣。修行人修行一世,最終的目標究竟是為了什麼?也許就是為了超越這種宿命吧!
最近蕪城還有一條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前不久蕪城曾經發生過一場輕微地震,震中就在市區附近。雖然強度不大,不超過五級,但波及的範圍卻很遠,鯉橋圩大堤就是在地震發生時潰決的。據說當時天空炸響了一聲異常震耳的驚雷,幾乎全城人都聽見了──我知道那是什麼,那不是雷,而是咻咻生命中最後一聲大吼。
……
形容人的身體好,人們通常會說是鐵打地身體。而我的金龍鎖玉柱,看上去沒有什麼異常,卻比鐵打的身體還要強壯,幾乎就不可能會生病。然而我病了,行動雖然恢復了正常,其實並沒有完全好,紫英曾經說過這是五內俱焚之症。近日打坐修行丹道,發現元神與元氣虛弱異常,總是感覺不對,又說不清這不對在哪裡。找不到風君子去問,我想起了前一段時間法澄大師傳給我的「五蘊空禪」,我現在這個狀態,恐怕正合適去修行佛門「空」的功夫。(徐公子註:唉!真空人劫啊!)
異色、斷受、滅想、止行、識空,這是「五蘊空禪」一花五葉的心法(徐公子註:詳見本書104回),說起來雖然複雜,但總還可以言述。如果真正實修,你會發現根本無法入手!聽到一段法門,就能達到悟空的境界,這就和看了幾篇佛經就自為瞭解什麼是佛一樣荒唐。沒有很深禪定根基的人,對著《心經》在那裡傻坐一輩子恐怕也不能領悟什麼是真正的空。
佛門修行,尚雲飛教過我一段時間,我證到白骨觀為止。再修禪定,我也只能從白骨觀境界入手,不論是否能空五蘊,先在白骨觀的定境中空卻了慾念再說。風君子曾施法倒轉風月寶鑒,引我出白骨觀歷色慾天劫。沒想到今天,我又轉了回來!
白骨觀的境界是「有我」而「無慾」,止觀中留白骨一具(徐公子註:此法有減肥的效用,在17回中忘記說了)。而五蘊空禪的境界中,連白骨也不留,這一步怎麼辦到?可借用丹道中的「運甕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