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跺了黃珊一腳,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道:「死瘸子,你要不是仗著你爸爸是市委書記,高寒當初怎麼會被你牽著鼻子走,別趾高氣揚的,像你這樣的歪瓜裂棗,要是普通的身份,混得連我們也不如,還敢動手打人。(小說~網看小說)」黃珊怕米蘭再打自己,躲到一邊,不再吱聲。
劉燕妮一開始抱著看笑話的心理,只坐在椅子上冷眼觀戰,見雙方停手不再混戰,又怕朱志明和米蘭在這裡呆久了吃虧,就站起來說:「對於今天發生在這裡的事我深表遺憾,大家都是熟人,沒必要打打殺殺吵吵鬧鬧的,搞得雞飛狗跳的,這樣吧,米蘭和朱志明先回去,你們貸款的事等過幾天再說。蔣場長和黃珊也消消氣,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你們要是聽我勸,就各自走開,要是不聽呢,隨便怎麼樣,都與我無關。」
米蘭在氣頭上打了黃珊,稍微冷靜後也覺得自己這樣做太過分,說不定後果會很嚴重,就拉著朱志明向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搭訕著說:「這個城市都是人家的,咱們鬥不過人家,這款也不貸了,咱們走。」
蔣麗莎吃了虧,又被朱志明打了一個耳光,哪裡肯放他們走,就擋在門口,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說:「打了人想溜走,連門兒都沒有。」說著已經撥叫了報警電話。朱志明見蔣麗莎來真格兒的,也不示弱,對米蘭說:「咱們就等著警察來處理,老賬新帳一起算,只要你不怕丟人,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一定奉陪到底。」
警察出警夠迅速的,三分鐘之後,轄區派出所的兩個警察就到達了現場。大個子警察一進門就問是誰報的警,蔣麗莎揚揚手中的電話,說:「是我報的警,我和女兒都被這一對狗男女打了。」
朱志明見蔣麗莎出言不遜,就還口道:「你才是狗女人。警察同志,你都聽見了,你們在場她還敢出口傷人,你們不在時可見她多麼霸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和我老婆來貸款,她從中干涉我們,言語衝撞間,雙方就動了手。她以前就是這樣,動不動就欺負人,現在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越來越放肆,我懷疑她得了更年期綜合症,要麼就是神經病。」
警察笑笑,看著朱志明問道:「這麼說你們是熟人了。」朱志明想當眾出蔣麗莎的洋相,就說:「是熟人,不但熟悉,還睡在一起呢,剝了皮我也認得她的骨頭,化成灰我也聞出她的味道,她身上有幾根毫毛我現在都數的出來。」
站在一邊的小警察再也忍不住了,就問道:「這麼說你有兩個老婆了?」大個子警察也重複問道:「問題嚴重了,你怎麼會有兩個老婆。」
蔣麗莎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了,她紅著臉對警察說:「別聽他胡說,我不是她老婆。」
大個子警察看著朱志明,接著問道:「我都被你們搞糊塗了,說說是怎麼回事。你這個同志,你打了架,已經觸犯了治安處罰條例,你要是當著警察的面侮辱別人的人格,可是罪加一等了。」朱志明解釋說:「警察同志,我都被她氣糊塗了,都怪我剛才沒說清楚,其實她就是我老婆——我以前的老婆。本來我們過得好好的,還算是恩愛夫妻,可她後來被咱們的市委書記黃江河勾引走了,我就又娶了我現在的老婆(朱志明指指米蘭),這個女人水性楊花,你們別聽她的」。蔣麗莎這才意識到,朱志明這是故意在揭她的老底,當眾出她的醜,但礙於蔣麗莎說的基本都是事實,一時也無話可說。
警察一開始還不以為意,以為朱志明又在胡說八道,於是就問蔣麗莎說:「她說的是真的?」蔣麗莎的臉紅得像豬肝,只得說:「是。」
這還了得,一個平民百姓竟敢毆打市委書記的夫人,這不是犯上作亂嗎。大個子警察不再嘻嘻哈哈,走到朱志明跟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訓斥道:「我們沒來之前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但你剛才的言語完全是混賬話,你不但侮辱了一個女同志,還侮辱了市委書記,就憑這一點,我就能拘捕你。」
「罪名呢?」朱志明問道。
「誹謗罪。」警察說。
「我誹謗了她什麼?」
「你說她是你老婆,其實她不是你老婆,你把市委書記的老婆當做自己的老婆,不是誹謗罪是什麼。」大個子警察言之鑿鑿地說。
朱志明被大個子警察推了一把,又聽了他的混賬話,肚子裡的火直往上竄,上前兩步也推了大個子一下。小個子見朱志明膽子也太大,上前就扭住了朱志明的胳膊,說:「你想襲警嗎?」
朱志明被反扭了胳膊,動彈不得。米蘭上前,對大個子吼道:「你們才進來笑瞇瞇的,現在聽說人家是市委書記的老婆,就開始偏袒起她來,還有王法嗎?」
「哼哼,王法因人而異,對於講王法的人,王法自然存在,對於你們這些不講王法的人,王法自然就不存在。」大個子說著,對小個子揮揮手,說:「帶走,統統到派出所說事。」
辦公室的五個人都被帶到了派出所,等問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太陽已經掛在正頭頂了。雙方當事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最後所長親自定案,聲稱朱志明先動手,還當眾侮辱領導夫人,被先行羈押,其他人等予以當場釋放。米蘭打了黃珊,按例也該羈押,但念她家裡還有孩子等她照顧,也被放回。
真理掌握在王者手裡,而派出所的所長就是王者。由於這個案子牽涉到市委書記的家人,他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當然,他感興趣主要是因為他想趁機立功,如果他辦案得力,得到市委書記的賞識,也許還能得到提拔也未可知。
下午,他和大個子警察親自審問了朱志明。
米蘭被放出來之後,回家給孩子做了飯,然後給劉燕妮打了電話,問問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劉燕妮關心地告訴她說:「你先不要著急,警察也得按章辦事,我咨詢過律師了,以朱志明的情況,他的被羈押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四個小時。」米蘭得到劉燕妮的安慰,只得耐心等待。
米蘭晚上心急難耐,不知該怎麼辦。正在拿不定主意之際,她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要她帶五千塊錢到派出所,交完罰款後就能保朱志明平安無事。
米蘭交了罰款,大個子帶著她到滯留室去領人。當大個子打開鐵門時,米蘭卻發現老公躺在地上。她以為朱志明累了才躺在地上,就先叫了兩聲,朱志明躺在地上還是一動不動。米蘭著急了,趕快走過去,俯下身來,往朱志明的身上摸摸,發現朱志明手腳冰涼,不由大驚。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朱志明的鼻子下邊,還能感到朱志明微弱的呼吸。藉著室外微弱的光線,米蘭看見朱志明臉上紅腫。她馬上意識到,朱志明挨打了,而且挨打很嚴重。她對著朱志明的耳朵,大聲地叫著他的名字:「智明,智明,是我,我是米蘭,你怎麼了,告訴我你怎麼了,他們把你怎麼樣了,打你了嗎?」
大個子警察站在門口,冷冷地說:「請你注意你的用詞,我們沒把他怎麼樣,只是在審訊他時他想襲警,被我們阻止。人我可是交給了,再出現什麼問題我們概不負責。」說完掉頭就走。
米蘭只掛念朱志明的生死,顧不上和大個子理論,左一個老公右一個老公呼喚著。朱志明慢慢地睜開眼,看見米蘭蹲在自己身邊,從喉嚨裡發出了微弱的聲音,說:「蘭蘭,渴,我想喝水。」
「你等著,我去給你弄水。」米蘭一邊說,一邊拔腿就往外跑。
兩分鐘以後,米蘭拿著一瓶礦泉水進來,打開蓋子後扶起朱志明,給他餵水。朱志明咕咚咚喝了幾口後,重新躺到了地上,說:「他們說我侮辱了蔣麗莎,我不承認……他就打我,又說我對蔣麗莎非禮,我渾身疼痛……」朱志明說著,想抬手解開自己上衣的扣子,手剛抬起來,就無力地放了下來。米蘭替他解開了扣子,映入眼簾的是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看到這裡,米蘭的眼淚直往下淌,她哽咽著說:「老公,咱們回家。」
朱志明吃力地搖搖頭,說:「我不回家,我就在這裡躺著,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我就不相信,這麼大個中國就沒有個講理的地方……」一聲咳嗽,朱志明戛然而止。
米蘭傷心欲絕,幾乎泣不成聲,看到奄奄一息的老公,她很快克制了自己的情緒,勸說朱志明說:「你要找講理的地方,也得先養好了身體再說。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就陪著你去告他們,咱們不在北原市告狀,直接到省城去,如果省城沒有公道,咱們就到北京,不管怎麼樣,你得先離開這裡。」
在米蘭的一再勸說下,朱志明總算同意先離開這裡。米蘭把朱志明扶起來,剛走了一步,朱志明兩腿無力,身子一歪,就栽倒在地上。
「老公,你怎麼了。」米蘭問道。
「我的右腿可能骨折了,下午他們審問我時,把我推來推去的,我的腿磕到了玻璃鋼茶几上。你先走吧,我就留在這裡。」朱志明說。
「不行,這樣你會死的。」米蘭說。
「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就背著我的骨灰去上訪。」朱志明傷感地說。
米蘭見朱志明鑽了牛角,也不再和她多說話,就撥打了急救電話。
蔣麗莎一出門,就接到了黃江河的電話。
多年來,黃江河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一踏進家門,最多兩分鐘就要看見飯菜擺到桌子上,否則就會發脾氣,輕者臉色難看,重者大發雷霆。今天回到家裡,摁了幾次門鈴都沒有聽到別墅內有任何回應,只得親自開了門進了別墅。進到別墅裡面,接連叫了蔣麗莎幾次,又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就先到客廳,沒有見到蔣麗莎的身影。他以為蔣麗莎在廚房,就又來到廚房,只見冷鍋冷灶,就掏出手機撥打了蔣麗莎的電話。
電話剛被接通,黃江河就發火道:「你長了本事了,家裡冷鍋冷灶的,連個人影也不見,讓我喝西北風呀,你在哪兒。」
「我和黃珊在一起,馬上就到家。」蔣麗莎膽戰心驚地回答說,「今天我就沒打算做飯,咱們到外邊吃點,你等著我們。」
黃江河一聽說蔣麗莎和黃珊在一起,還以為是黃珊拉著蔣麗莎到外邊去逛了大街,氣就消了大半。女兒永遠是他的心頭肉,如果黃珊需要,黃江河就是扒心掏肺,也毫無怨言,這就是中國父親的本能。
蔣麗莎合上手機,對黃珊說:「黃珊,今天回到家裡,千萬別提起信用社發生的事,不然你我都會有麻煩。」黃珊知道蔣麗莎害怕遭到爸爸的呵斥,就「嗯」了一聲,兩人打車來到信用社,就要上車時,黃珊才問道:「如果爸爸意外得知了咱們的事,該怎麼辦。」蔣麗莎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說:「你就這樣說,米蘭和朱志明不合符貸款的條件,你就發幾句牢騷,結果朱志明出言不遜,不但辱罵了你和爸爸,還毆打了你,我當時到信用社和劉燕妮談論種子的事,剛好在場,也參與到了其中。」
黃珊點點頭,突然又說:「這麼說你就置身事外了,無論對錯,我都得一個人承擔責任。」蔣麗莎笑笑,說:「你替爸爸出氣,也是正當防衛,怎麼能說有錯呢,即使有錯,也是米蘭和朱志明的錯。你忘記了朱志明的話了,他污蔑你爸爸勾引了我,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是多麼大的醜事。弘揚正氣,抵制邪惡,是每個公民的職責所在,別怕,真的被爸爸訓斥了,不是還有我嗎。」黃珊點點頭,上了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