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耀你給我死出來」
雲四兒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口大口喘氣。她被那些人追著跑了十幾里路,多虧她急中生智,想辦法甩掉他們,要不然她非被他們生吞活剝了不可。
「容耀」
「小生在呢。」容耀優哉游哉的慢慢走出來,一身神清氣爽。
雲四兒一見他,眼中燃起晶亮光芒。她怒沖沖的朝他快步走過去,氣勢洶洶的揪住他的衣領。「我是怎麼得罪你了,你這麼整我」
「沒有啊。」
「你還說沒有」雲四兒氣昏頭,賬卻算的越發清楚。「三百三十三顆珍珠,九十九顆蛋白石,加上我一路逃跑消耗的力氣,外加精神損失,算你十九萬七千兩銀子——賠錢」
容耀倒是淡定,依舊有風度的微笑。「小生一窮二白,哪來的銀子賠你。」
「不賠銀子就送你見官」雲四兒說著,就拉他往衙門走。
「誒,見官多傷感情。」容耀用扇子拂開她的手,笑道:「小生雖身無分文,但小生知道有個地方會生銀子。」
雲四兒懷疑的盯著他,微皺眉。
容耀把她帶到賭坊,這裡確實是空手套白狼的好地方,但是——
「你會賭錢?」
「不會。」
「……」
「別跑啊。」容耀把轉身欲走的她拎回來。「碰碰運氣嘛,反正是我賭,輸了都算我的。」
「請問,你有銀子嗎?」
「你有啊。」
「我沒說要借你」
「別這麼小氣嘛。」
「……」
容耀來到一張賭大小的檯子,伸手問雲四兒要銀子。雲四兒不甘不願的掏出一兩銀子給他。
「太少了,再來。」
他這是借錢的態度?雲四兒憤憤的把錢袋摔在桌上,旁邊的目光紛紛聚了過來,她在氣頭上,哪管他們是什麼牛鬼蛇神,一個個狠狠的瞪回去。
容耀說不會賭,她以為他說著玩。本來,說找銀子還她的是他,帶她來賭坊的是他,他既然來到這裡,就一定有辦法弄到銀子,所以,當看著他把她借他的銀子一錠錠輸光的時候,雲四兒忍無可忍,挽了袖子,猛一拍桌子——她來
容耀看著她恢復精神的臉龐,淡淡一笑,退到後面,向莊家遞了一個眼色。
接下來發生的事,好似奇跡。
雲四兒押什麼開什麼,一眨眼的功夫,輸掉的銀子回到手裡。她興奮的不能自已,轉頭看見容耀,馬上變臉。「這些銀子是我贏的,都是我的」
容耀聳聳肩,沒有反駁。
雲四兒贏來了信心,下注越來越大膽,贏的銀子也越來越多。眼見她跟前的銀子堆的像小山似的,容耀伸出扇子一攔,吩咐賭坊的人將銀子兌成銀票。雲四兒正在興頭上,哪裡肯罷手。容耀變臉,不客氣的用扇子敲她。
二十萬兩,不多不少。
雲四兒喜滋滋的數著自己贏來的銀票,笑的像朵花兒似的。以往賺錢,辛辛苦苦跑路,稅來稅去,到手的還沒有這一個時辰贏的多。「運氣來時,擋也擋不住,要不是你攔著我,下一把我把這些銀子全押上,現在就有四十萬兩了。」
「貪得無厭。」
「嘻嘻,銀子當然是多多益善,沒有人會嫌錢多嘛。」
容耀看著她喜悅的笑顏,淡淡的說:「沒這麼難吧。」
「呃?」
容耀看著前方。「不開心的時候,用力笑,笑著笑著,就會真的開心了。說不開心的人,都是不想開心,快樂其實很簡單。」
雲四兒沉默,回想方纔的事,才明白他的心意。「謝謝……」
「不用謝我。」容耀眼中掠過一抹幽思。「這是以前一個傻瓜告訴我的,我只是把它送給另一個傻瓜而已。」
「你認識的那個傻瓜一定比你面前的這個傻瓜聰明許多。」
容耀看看她,輕肆一笑。「未必。」
天色已晚,兩人沿著長街漫步,向著旅店的方向走去。家家戶戶吃飯的時間,街上沒有什麼人,十分安靜。
走到一間酒樓前,容耀停步,問她:「想不想嘗嘗祥龍鎮的名菜?」
雲四兒抬抬看看酒樓,又看看他,半晌,目光略低,沉沉的問:「容耀,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容耀的神色沒有一絲異樣,還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你要找人,我為你引路,何來接近,何來目的?」
雲四兒默了下,抬起背在身後的手——她的手裡捏了一根紅繩,繩子的另一端繫著一枚玉印。「暗盟的隼印,怎麼會在你身上?」
容耀微瞇眼,笑容不變,卻添了幾分邪氣。
「現在想想,在銀月國,是你指引我去那家酒肆,掌櫃才將信交給我。一封沒有地址錯誤,不可能送到的信,在好奇心驅使下,我一定會親自打開看個究竟,如此,我就會碰到信上的毒……」雲四兒靜靜的看著他,神色淡然。「真正想殺我的人,是你。」
容耀低眸,略思片刻,勾唇一笑。「我好像低估你了,你是什麼時候把它偷走的?」
雲四兒沒有任他把話題轉開,嚴肅問:「為什麼要殺我?」
「不是我要殺你。」
雲四兒不相信。
容耀萬分無辜的歎氣。「你既然知道暗盟,就該知道暗盟是個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組織。只要僱主付錢,我們就幫他殺人,在我而言,與你並沒有仇怨。」
雲四兒想了想,又問:「誰雇你殺我?」
「行有行規,恕小生不便相告。」容耀拱手一楫,又擺出那副斯文多禮的態度。
要不是對他早有提防,誰會相信這麼一個文縐縐的書生竟然會是暗盟的殺手?「我沒有死,你還得繼續殺我,所以才來接近我?」
「可以這麼說。」
「我出雙倍價錢買回我的命,你的任務是不是可以取消?」
容耀深笑。「自然。」
雖然知道容耀是來取她性命的殺手,但是只要用錢買回自己的命,他的危險等於不存在了,所以,雲四兒最後還是決定把他留下。
原因,她說不清楚,可能因為跟他在一起很放鬆,可以暫時忘記一些煩惱,即使明知他滿口謊言,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她還是喜歡跟他相處。
到底是什麼人想殺她?
最初,是從楊柳鎮離開那次,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殺來,把她和小花分開。後來是阿落,阿落是奉了銀月密教的命令,原因是她與史夫人接觸,所以之前的黑衣人與密教並無關係。而且,密教畢竟遠在銀月國,在柴納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勢力……說到勢力,她只想到一個名字。
「容耀,你真的知道關於米路庫的事嗎?」
「知道。」容耀橫臥在車頂,舉著他的酒壺,痛快暢飲,哪裡還有半分書生的文雅氣質。「整個江湖都想揪出米路庫。」
「暗盟在江湖也算很厲害了,難道你們沒有關於它的消息?」
「米路庫行事神神秘秘,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使捕捉到蛛絲馬跡,也難以揪出幕後的主子,不過……」容耀停頓,眉梢一挑,盯著她詭秘而笑。「我大概猜到了。」
「是誰?」
「這個人,你也認識。」
她認識的……
「所以我告訴你,想殺你的,就在你身邊。」
雲四兒怔然。
柴納最南端是一個叫做天涯海角的漁村,從這裡出海向東南航行,就可以看見誅仙島了,只是,漁村裡沒有人願意帶他們去那裡。
「姑娘有所不知,近半年來那島上被些凶神惡煞佔據,所有接近誅仙島的人全都沒有再回來過。不管你出再高的價錢,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們總不能為了銀子把命丟了。」
雲四兒記得,當時皇上詢問的時候,她就在身邊,武林各派的人聚集在誅仙島,至於他們在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姑娘,我勸你也不要去,不管住在島上的是些什麼人,總歸不會是好人,有人曾經看到過,島上的人把成堆的屍體往海裡扔,你想想,到底是為什麼事會死那麼多人?你一個姑娘家去了那裡,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我要找的人在那裡。」
「說不定他早死了呢。」
「老伯,莫要胡說。」容耀笑著說:「你不願意出海沒關係,把船賣給我們,我們自己去。」
漁夫看看他們,搖頭歎氣。「年輕人怎麼就是聽不進勸呢。」
船有了,但只有一條小船,最多能載四五個人。
雲四兒看著碼頭岸邊的那條簡陋小船,回頭問:「你懂駕船?」
「略懂。」容耀搖著扇子,吟吟淺笑,一副天下沒有任何事能難倒我的狂妄姿態。
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有三分真就不錯了。雲四兒心裡沒底,海上不比陸地,方向難辨,稍微偏離就會迷失方向,沒有駕船經驗,不熟海路,到了海裡只有死路一條。
「最好還是再跟老伯商議下,我們自己出海太……」
「你不相信我?」
雲四兒微怔。她沒想過信不信的問題,而是……「你說的話,水分實在太多。」
「呵呵……」容耀爽朗大笑。「你若是害怕在海上迷路,那大可以放心,小生於星象研習已久,觀星辨位,方向是絕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