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荒廢的院落,雲四兒看到屋中跳動的光亮,快步走了進去。
「……」
屋內傳出掙扎的嘶喊聲,低啞的央求聲,還有東西磕磕碰碰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兩人在撕打。
雲四兒只愣了一下,便用力推開房門闖了進去。
簡陋的居室沒有遮擋床塌的屏風,房門打開,她立刻就看到了床第凌亂的景象。
蒂法衣衫半褪,火紅的顏色襯著如雪的肌膚,如一簇待人摧殘的嬌蕊,為即將到來的凋凌做最後的掙扎,絕美,絕艷,卻也絕望的令人心碎。
這一幕是雲四兒生平見過最臉紅心跳的場面,但她此刻只感到冰凍刺骨的寒意。
文森陰沉沉的盯著她,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出去。」
她看不到蒂法的表情……她應該迫切渴望有人能來救她……
雲四兒茫然的望著床上交纏的兩人,看著那讓她既明白又模糊的舉止……一步一步後退。
那件刺目的紅衣漸漸消失在視線。
門板輕合的響動,拉回了她游離的魂魄,雲四兒木然的盯著窗紙透出的昏黃光亮,聽裡面再次響起雜亂的聲音。
即便不懂,也能明白他們在做什麼。
雲四兒腦子裡一片混沌,蒂法似悲鳴的哭喊刺入耳朵,震顫心肺。意外的,她能夠體會她的痛苦。
可是她不懂……
不懂……
回身,樹影下,有人在等她。
淚水幾乎是立刻奔湧而出,雲四兒不顧腳踝的疼痛,飛奔到他懷中。
小花深邃的眼眸劃過一道清晰的傷,為她而疼的傷痕。
「為什麼……」雲四兒揪緊他的衣服,咬住牙根,不讓哽咽逸出。
最喜歡的人最無情的傷害,她的哭喊在他心中難道激不起絲毫憐惜?!為什麼要對她做這麼冷酷的事!
「四兒,別人的事與我們無關,你只要單純的快樂就好。」小花溫柔的環抱著她,輕柔的動作卻藏著刻骨的疼惜。
***
第一次,在他懷中沒有睡意。
雲四兒閉著眼睛,想的,全是慘遭欺凌的蒂法。
有孕在身的女子如何能與男人行房?她不可能不知道,文森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一個默許,一個傷害,那樣理所當然。
文森出現在院中,她一度以為他對蒂法有情。若非如此,他為何能在她床前枯坐一夜?可假如有情,又如何狠得下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
「我想帶她走。」
「她不會走。」
「是啊……」雲四兒翻過身,平躺仰視著他。光影交錯,使得他面部堅毅的線條透著一股教人傷心的冷漠。「小花。」
「嗯?」他低首,靜凝的眼眸清盈似水。
她心裡清楚,他並不是真的好脾氣。第一次見他,他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給她留下很深印象。儘管後來他有意將那些隱藏起來,但一個人的心性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可即便冷性,他也從未對她有過一丁點不好。
雲四兒百感交集,拉過他的胳膊抱在懷裡,拿臉頰輕蹭。
沒有道歉,或說語言無法表達她對他的歉意,所以,什麼都不必說。
小花微微一笑,輕撫著她的髮絲。「睡不著麼?」
「唔……」
「在想什麼?」
雲四兒悶了一會兒,說:「你說的對,我不應該留在這裡。」
小花沉默。
雲四兒像是想通了什麼,長舒一口氣,強打精神說:「明天我們就走。不過,我還想跟蒂法道個別。」
小花點點頭。「好。」
難題就好比一座山,要麼翻過去征服它,要麼繞過去躲開它,停留在山下對著高聳的山峰望而興歎,不是她的作風。她可以陪伴蒂法難過,但難過之後必須尋求解決之道,假如蒂法只願駐足深陷,那麼她沒有義務陪她永遠歎息。
在她的故事中她只是過客,她有她要走的路,有她需要做的事,除非蒂法願意來她的故事,否則她不會為任何人停留——這不是冷漠,而是實在。
天明,等到文森離開,小花陪著雲四兒向蒂法道別。
門敲了許久,沒有人應。
雲四兒回頭看小花,有種不詳預感,她推開了門,眼前的情景竟比昨夜,更教她吃驚。
蒂法倒在地上,身下一灘暗紅色的血跡。
「小花……」雲四兒顫聲,猛的轉身大喊:「快去找大夫!」
雲四兒跑過去,一邊喊她的名字,一邊將她扶起。那些血確定是從她身下流出,她已經失去知覺……
可就在這個時候,雲四兒僵住了。
不是因為流血不止的危急,而是因為那張摘下面紗的容顏——自鼻翼延伸至耳根,一條醜陋的疤痕。
她們很漂亮,是嗎?
你也不差啊。
我?
當時,她笑的自嘲。
史夫人死了,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名殘顏女子,你難道不想知道她的下落?
四兒,此事我自會處理。
阿大在找一件東西,這件東西關乎一個重大秘密。史夫人留下的疑團,史家滅門的原因,全部都與她有關。
小生知道姑娘想找的人在哪裡。
你知道我要找誰?
自然。
那你先說說,我看對是不對。
他豎起一根手指在臉上橫著劃了一下。
原來,他沒有騙她。
雲四兒把蒂法抱到床上,靜靜的幫她打理凌亂的衣著。
那一日在湖邊,她無聲無息出現,顯是身懷武藝,如今再見她臉上的傷疤,更是確定她就是出現在史家的那名女子。
密教。
溫柔而驕傲的女子,果然非尋常出身麼?